樹林中。
此時夜色已深, 三個人排成三角隊形在草叢間疾走。祁硯走在斜前方, 樂弘迷迷糊糊地跟在中間,司冬墨走在斜後方, 看護他們兩人的安全。他手裡提著一副弓箭, 箭已在弦上, 左臂上綁紮的布帶裡藏著刀刃, 全力戒備著周圍的動靜。
老康此前說過, 狼群一直跟在他們的身邊潛行著, 這說明它們對樂弘這個“獵物”依舊抱有殺念。此時他們脫離了大家夥兒, 走入到山林之中,正是來尋求一個和狼群單挑的機會。
隻是,他們的對手不是普通的野獸,而是有智慧的聰明家夥。上次它們伏擊司冬墨失敗,還折損了幾個幫手。這回就算是司冬墨主動走入密林,它們也不會草率行事, 反而更加謹慎。不知這次又會使出什麼花招來。
況且, 他們現在說是三個人,其實能算作戰鬥力的也隻有司冬墨。樂弘至今依舊陷入畫皮狼的迷魂術當中,腦袋暈暈乎乎, 除了聽話乖乖往前走之外什麼也不能乾,無疑也會成為一個變數。
在林子裡轉悠了好一會兒,不要說畫皮狼, 就連一隻小動物的影子都看不到。俗話說, 一鼓作氣, 再而衰,三而竭,祁硯有些擔心,最開始的緊張和戒備已經過去,他們的神經免不得開始感到疲憊和鬆懈,而這越往後就是越危險的時候。
敵人雖然並未出現,但戰鬥早就已經打響了。這是一場心理的博弈,而作為天生的狩獵者,狼群似乎擁有著更強的優勢,令人不得不防。
走了快一個時辰,臨近午夜的時候,周遭依然寂靜。祁硯有些疲憊地走在前麵,手裡舉著火把,眼睛漫無目的地四處張望。
突然,火光的照映下,前方有未知的黑影一閃而過。
“前麵有……”
祁硯還未來得及開口,隻聽嗖嗖兩聲脆響,兩道利箭已經離弦飛射而去,在黑暗中劃出兩道筆直的銀光。
“噗”,箭頭紮進皮肉的聲響格外結實,前方有什麼東西從高處墜落下來,重重地掉在地上。但他們沒時間去確認那究竟是什麼。司冬墨突然飛撲過來,按住傻呆呆站在原地的樂弘,將他一把掀翻在地,避開了從陰影裡衝上前來的大狼;另一隻手向上一揚,破空一刀,乾脆利落地劃開了它的肚皮。
不到二十秒,男人已經讓兩隻狼斃命。
“它們果然在周圍。”司冬墨微微喘著,扶起了一臉茫然的弟弟,查看了一下。又轉過頭,“祁……”
下一秒,他呆住了。
兩個祁硯舉著火把,站在他的身後。
他猛地抹了一把眼睛,再度睜大來看,發現他並沒有眼花。兩個長相、衣裝一模一樣的少年,各自舉著一個火把站在原地,向他投來忐忑不安的目光。
祁硯看到司冬墨的表情,他回過頭,望向不知何時在自己身側出現的另一個“自己”。
“這是怎麼回事?!”兩個“祁硯”同時驚叫道,就連聲音也一模一樣。
“我知道了——是畫皮狼!”祁硯刹那間反應過來,指著另一個祁硯,衝司冬墨慌亂地大叫道,“司冬墨,它是畫皮狼,它偽裝成了我的樣子!”
然而,另一個祁硯也恐慌地尖叫起來,瑟瑟發抖地後退:“司冬墨,他才是畫皮狼!他賊還捉賊,倒打一耙!”
兩個祁硯指著對方,同時對司冬墨大聲地辯解起來,指認對方才是畫皮狼。然而,他們的外形和聲音,甚至表情、說話的語氣都一模一樣,在加上這兒的光線實在是昏暗,司冬墨左看右看也瞧不出個所以然來,隻得大喝一聲:“你們兩個,都彆吵了!”
他的目光嚴厲地掃過兩個“祁硯”,不容置疑地命令道:“你們都把雙手舉起來,握著火把,在原地站好,不準動,也不準打對方!誰要是先動,我就認定誰是假的,絕不留手!”
林子裡的氣氛凝滯起來,緊張到了極點。兩個祁硯不再爭辯,而是按照司冬墨說的那般在原地站住不動,兩手握住火把高舉起來。
祁硯緊盯著旁邊的另一個“自己”。在男人看不到的暗處,披著人皮的畫皮狼瞥了自己一眼,嘴角勾出詭異的弧度。
他冷靜下來。這個畫皮狼,比起上次偽裝成陌生少年潛入他們家的時候,技術更上一層樓。眼前的人和自己實在是太像了,相似到他以為這就是自己的“分.身”,對於司冬墨而言更是難以分辨,尤其是在這種危險又緊張的氛圍之下。
祁硯猜測,畫皮狼玩這一出就是為了迷惑司冬墨,好趁機接近這個男人,將他殺死。現在唯一可以指望的就是司冬墨了,他手裡還拿著武器,實力足以和狼群對抗。
“司冬墨,剛才那兩隻狼的攻擊是幌子,它們從前方正麵襲擊你,就是為了讓畫皮狼混入我們之中。”祁硯鎮定地說道,“現在,我和它都一動不動。”
司冬墨盯著他。就聽旁邊的另一個祁硯也說道:“司冬墨,畫皮狼偽裝成我的模樣,想讓你分辨不清,以此吸引你的注意力。你一定要好好地看著四周,彆讓其它的狼趁機偷襲得手了!”
兩個“祁硯”,兩種說辭,似乎都很有道理。司冬墨看起來更加迷惑,他額前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滑落,一邊想著如何分辨真偽,一邊還要保護樂弘,注意周圍可能出現的偷襲。
祁硯聽到畫皮狼的說法,心裡狠狠地一驚。對方不但會偽裝,而且還能進行周密的思考、辯解和推理,這一點太可怕了。事已至此,再僵持下去隻會越來越危險,因為就像真正的畫皮狼所說的那樣,在黑暗中還不知埋著多少危險,再加上他還帶著一個神誌迷糊的弟弟,變數太大了。
“吼嗚……”
樹叢中傳來陣陣如有若無的低吼聲,聽得他身上汗毛倒豎。他緊張地掃視著周圍,將火把微微前傾,同時還要提防著身後那個假的自己。那畫皮狼現在已經製造出了僵局,司冬墨和祁硯誰也不敢輕舉妄動,而與此同時,周圍的其它惡狼已經悄悄包圍了過來。
很精妙的計策,正所謂“裡應外合”。
祁硯知道,他必須儘快打破這種僵局。他要將自己獨一無二的特質證明給司冬墨看,讓他相信自己。
特質……除了聲音、外形之外,還有什麼呢?
忽然,祁硯靈機一動。
——他和普通人當然不一樣,他可是靈獸啊!
“司冬墨,我能證明我是祁硯。”祁硯舉起了手,“你還記得,咱們出發之前我暈倒的那件事情嗎?你當時以為我腦子壞掉了的那個事兒。”
“嗯……”司冬墨警惕地來回看著兩個祁硯,最後微微點頭,“你如何證明?”
祁硯慢慢回憶之前服下靈藥時候的那種感覺,將體內的氣流聚集在喉部。
下一秒,他張開嘴,從口中吹出一個巨大無比的火球,照亮了整片漆黑的樹叢。
“呃……哇呀!”
在他吹出火球的那一刻,旁邊的另一個祁硯看著那明亮的火焰,嚇得猛地一哆嗦,連連後撤,兩隻胳膊折疊著縮起在胸前,作出防備的姿勢。
下一秒,司冬墨動手了——他猛地撲上去,飛起一腳踹在假祁硯的心口,將它踢得四腳朝天倒在地上,手中白光一閃,鋒利的刀刃已橫在它的喉前。
“不……司冬墨,我才是真的!”
假祁硯——或者說畫皮狼還想出言辯解,隻聽司冬墨輕笑了一聲:“你很聰明,能偽裝人的外形,模仿人的聲音和動作,但專屬於靈獸的技能你卻不能模仿。
更何況,我一早便看出,你儘管舉著火把,但骨子裡依然非常怕火,這正是你無法逆轉的狼的天性!周圍群狼靠近,真正的祁硯忍不住緊張、害怕,向四周張望,但你卻對叢林裡的它們毫無戒備心,因為你知道它們不會傷害你!”
他冷冷地嘲諷道:“說到底,你不過是一隻野獸,一隻畜生罷了,又何苦來偽裝成人?”
祁硯斜眼看著被打倒在地的畫皮狼,搖了搖頭,輕歎道:“畫皮狼啊畫皮狼,倘若你今日率領手下前來正麵交鋒,勝算要大得多!你方數量眾多,配合默契,而我和司冬墨拖著樂弘這個累贅,行動起來勢單力薄、拖泥帶水,與你們狼群必將曆經一番苦戰。
但你太自負,屢次偽裝的成功讓你得意忘形了,真以為自己的智慧能打敗人類,竟然自動送上門來露出破綻,才落得這般下場!”
畫皮狼愣愣地張著嘴,被他說得啞口無言。剛才祁硯吹火球的試探已經讓它的本性暴露得很徹底了,覆水難收。畫皮狼眼睛一眯,就要張口,還想做最後的掙紮,但司冬墨已經製住了它,他一手用刀把伸進它的口中,頂住它的喉嚨,叫它發不出聲;另一隻手則死死地扼住了它的咽喉。
“呼呼、呼呼……”
畫皮狼的喉中發出一陣恐怖的粗喘聲,由於披著一張完整的人皮,它的臉色沒什麼變化,但慢慢地翻起了白眼。
偽裝成人類的黑色眼珠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屬於狼的泛著綠光的詭異幽瞳。
就在這時,他們身後的樹影裡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是狼,體型很大的狼,陸續來了四五隻,它們看到自己的頭領被揭穿身份,便再也潛藏不住,從樹叢之間飛快地撲了出來,接連逼向司冬墨。
司冬墨沒有放手,他依舊死死地扼住畫皮狼的氣管。看著狼們朝著這邊圍攻而來,情急之下,祁硯揮動著手中的火把,並從口中再度吹出了火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