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旗上, 四個大字格外刺目,看得在場的人們一片嘩然。
食肆外, 乞丐們各個手裡拎著打狗棒, 還在地麵上有節奏地梆梆敲打,可謂來勢洶洶。
食肆裡顧客們一片恐慌,司冬墨目瞪口呆, 祁硯也驚得說不出話來:這群乞丐果然是有組織的,而且還號稱是“丐幫”,他們把食肆整個包圍起來,難道就為了讓廚子給他們的長老做頓生日宴?
吵鬨之間,蘭老板聞訊從後院裡趕了過來。他款步走到兩個乞丐麵前,謙遜地拱了拱手,柔聲道:“兩位兄弟,你們的要求小店可以考慮。不過, 小店的夥計們正要趕著去官府送重要物件,還請丐幫的各位兄弟幫個忙, 讓出門口的道路。”
食肆被丐幫層層包圍,局麵不容樂觀。麵對無禮的闖入者們, 蘭老板說話非常謹慎而客氣:“小店的糕餅需要在午時之前送到官府,拜托兩位兄台行個方便。”
“哈,午時?”兩個乞丐對望了一眼,對老板邪邪笑道:“正好, 咱幫裡的長老的壽宴也恰好要在午時開辦。從現在算起的一刻鐘工夫內, 我們要見到貴店的祝壽大禮!”
蘭老板目光一沉, “那……敢問你們需要何種‘大禮’?”
乞丐們抬出了一個巨大無比的沉重包裹,“咚”地一聲砸在地上,把地麵都震得抖了幾抖。
從袋子敞開的紮口來看,這裡麵裝著的不是彆的,而是一個巨型的麵粉團子!
其中一個乞丐嘿嘿笑了下,“我們丐幫素來節儉,吃不慣什麼山珍海味。咱長老今日六十大壽,他老人家平日裡最愛吃的就是各種各樣的麵食。這樣吧,你們在午時之前做出十種不重樣的麵食出來,裡麵不準加任何葷菜,但是必須加上不同品種的素餡!隻要你們能按時拿得出來,我們就給老板你行個方便,絕不食言!”
“十種不重樣的麵食,還要加不同的素餡?光是和麵都來不及。”
“食肆大可以使用現成和好的麵,咱們丐幫拿來的這袋麵粉是補償給你們的。不論你們用何種手段或食材,隻要在午時之前能拿出十種麵點來就可以!”
時間緊,花樣多,丐幫提出的要求實在是太過刁難。蘭老板一蹙眉,周圍的食客們也都躁動起來,交頭接耳。席間吵鬨了一陣,有的食客看熱鬨不嫌事小,在餐桌上煽風點火,大聲喊道:“蘭老板,你的食肆不會不敢接受挑戰吧?”
有人大膽地從座上發問道:“那樣的話,豈不是午時之前我們吃完飯的顧客都不能從這裡離開?”
“哈哈!本大爺可沒有那麼說。有本事,就照樣離開!”
說著,那乞丐把打狗棒往地上猛地一擲,梆地發出響亮的敲擊聲。隨著他的動作,一股強烈的氣流自他的體內向周圍爆發開來,在小店裡一圈一圈地震蕩著。客人們一陣驚呼,近處的幾張桌上餐具劇震,酒水從杯中蕩出,灑了一地。
“果不其然,這個家夥還是個練家子,體內真氣很足。”
司冬墨會一些拳腳功夫,他對於習武之人的存在格外敏感。看著那乞丐盛氣淩人地提著打狗棒在館子裡踱來踱去,食客們嚇得縮回到了座位上,再不敢出聲,也不敢提要出門的事情了。
館子裡一片肅靜,這讓耀武揚威的乞丐非常得意。
“好啦,蘭老板,這下沒人再敢妄議了。”乞丐把棍子扛到肩上,又指了指地上裝著麵粉的大袋子,笑嘻嘻地對蘭老板做了個“請”的姿勢。
“咱們丐幫的弟兄幾個就守在食肆門口,什麼時候咱要的壽禮做好了,咱就什麼時候離開,絕對不會多待一刻鐘,也不會影響到老板的生意的。”
你們現在這行為已經影響到食肆的生意了。祁硯鬱悶地看著那家夥在店裡得意洋洋地晃悠著,心裡很是惱火。今天在店門口大鬨了這一出,下回還有多少人敢來食肆裡吃飯?而且,這些破乞丐與十四食肆又沒有任何交情,居然就敢來店裡要廚子給他們做吃的,實在是厚顏無恥到了極致。
他越想越氣,忍不住看向司冬墨,低聲問:“冬墨,你功夫挺好,能不能把這貨給揍趴下?”
司冬墨靜默地看了祁硯一眼,隨即目光一沉,利索地挽起了右手的袖口。
在屋裡亂晃的乞丐乍然瞅見了正在挽袖口的高大男人,立刻把棒子一橫,頂端直指司冬墨的眼睛:“你要乾什麼?”
司冬墨身軀緊繃,握掌成拳,足下已暗自蓄力。然而就在他準備走向乞丐的前一刻,一個身影快速閃到了他的前方,擋住了他前進的步伐。
“兄台不要誤會,他是食肆的廚子,正要回灶屋裡燒火呐。”
是蘭老板。在司冬墨即將衝上去跟那乞丐乾架的一瞬間,他恰到好處地製止了男人的打算,隨即從地上提起乞丐們送來的麵粉袋子,轉身朝著祁硯這邊走來。
看到兩人憤憤不平的眼神,蘭老板微微搖頭,示意他們不要出聲,跟他走到後院裡去。
他們三個來到無人的灶屋裡。一走進屋,祁硯就立刻說道:“蘭老板,這群‘丐幫’究竟是什麼人,他們今天來就是為了找茬吧?”
“不錯,他們就是來找茬的。”蘭老板卸下麵粉袋子,又拍拍少年的手腕,示意他鎮靜下來,“而且,剛才在座的顧客裡也有他們的內線混入,趁機攪渾水,顯然是有備而來。”
“這個‘丐幫’其實是落霞鎮上一幫流民組成的小團夥,他們好勇鬥狠,品行極其惡劣,並且自封幫派。往日他們會要求這條街上的商鋪‘上供’,也就是從人家手裡強行收一些零錢,若是不從便會故意上門來找麻煩。咱們食肆每次都交少許的錢財圖個平安,不怎麼被他們騷擾過,不曾想這次他們竟然直衝著我們而來。”
這群烏泱泱的乞丐原來並不是正兒八經的所謂“丐幫”,而是給自己強加了一個名頭。就憑他們橫行霸道的行為,才配不上“丐幫”這樣的名號。
祁硯聽得心裡憋屈,不服道:“這‘丐幫’這麼囂張,為何官府不來管管他們?甚至就連今天咱們要送去官府的糕餅都能被他們攔下來,也太狂妄了吧?”
“對於他們,官府確實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群人凶狠好鬥,報複心極強,而且狡兔三窟,在鎮上四處亂竄、難以抓捕,官府裡沒人願意吃虧去管他們的事情。更何況,有些當官的還和他們勾結,叫他們幫自己乾一些見不得人的私活,就連鎮上賭場的姚老板都會跟他們合作辦事。這個‘丐幫’,確實不好惹。”
聽完這些話,祁硯沉默了。他剛才衝動地慫恿司冬墨去揍那個乞丐,這行為實在是太過冒險。不管這些乞丐有沒練過武,光是他們那光腳不怕穿鞋的莽撞之氣和手裡呼呼揮舞的打狗棒,就已經足夠震懾了。
如果那時候蘭老板沒有及時攔住司冬墨,就算司冬墨身手好、能乾倒那個乞丐,當食肆外麵所有的乞丐全部拎著棒子一擁而上的時候,他們還有把握能夠全身而退嗎?
更何況,蘭老板的食肆好不容易開到了今天,屋內諸如桌椅板凳等物件都經過了難得的細致保養,萬一這些無法無天的乞丐在店裡鬨起來,把食肆砸得稀爛,甚至把食客打傷、嚇跑,那才是得不償失。
祁硯有些內疚地望著蘭老板的眼睛:“對不起蘭老板,剛才是我考慮不周,我太意氣用事了,差點壞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