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柔雪強忍眼淚, 站起身來。她身後的弟子急喚道:“穀主!”
謝柔雪單薄的身子微微發顫,道:“你們的穀主在那台上呢。你們今後要好好聽她的話……”聲音一哽, 淚水從眼眶滾落,再也無法待下去, 轉身遁走。
“柔雪!”謝衡站起身, 卻晚了半刻, 謝柔雪去得極快,眨眼便不見蹤影。
崔寒扶著謝懷瑜走下論道台。剩下的清虛穀弟子麵麵相覷, 陸續又有幾人跪倒。
謝衡擔心地道:“懷瑜,你傷不打緊罷?”拉過她的手, 為她輸送靈力療傷。他一輸之下, 頭頂忽生寒意,隻覺對方反客為主,一種無形的力量將他周身要穴罩住, 同時他掌中靈力如被黏住, 源源不斷傾瀉出去。
謝懷瑜身受內傷, 靈力枯竭, 玉虛歸元圖自發護體。她手腕一翻,彈開謝衡。
謝衡心中微驚,道:“怎麼回事?”謝懷瑜道:“父親放心,我無事。”謝衡細察她麵色,見比之先前略好了一點, 心頭稍安, 扶她坐下, 又遞過一瓶上品的療傷丹藥。謝懷瑜服下丹藥,身上的外傷逐漸愈合。
此時清虛穀的弟子或跪或立,杵了一地,等著謝懷瑜發話。但謝懷瑜視如不見,自顧自閉目調息。元、蕭隻得頻頻以目光向褚宜年、謝衡求救。
謝衡見謝懷瑜約莫運轉完一個大周天,以手握拳抵唇輕咳一聲,問道:“懷瑜,你怎麼打算?要留在清虛穀做穀主嗎?”
一時間周圍無數雙耳朵豎起。
謝懷瑜道:“父親認為不好嗎?”
謝衡道:“你愛怎樣就怎樣,我管不了。不過……”欲言又止。
謝懷瑜見他雙目微微露出血絲,顯然心中極為憂急。她垂下眼睫,心道:“他哪裡是關心我做不做清虛穀主,隻是擔心另一個人就要被逼讓位了。”
褚宜年向清虛穀眾人道:“你們先回去吧,等懷瑜傷好點再說。”
蕭碧水和元碧天點了點頭,領著眾弟子向謝懷瑜施禮告退。
容齊起身道:“師父,謝師叔,我去把柔雪找回來。”
謝衡眉目一鬆:“對,她從小最聽你話了,你快去!如今魔修肆亂,她心情不好,單身出走,我怕會有危險。”
容齊心中擔心謝柔雪,本要即刻出發,卻又鬼使神差地向謝懷瑜望了一眼。
她正起身朝居所行去,身形明明和謝柔雪一般瘦削苗條,卻毫無後者的弱不勝衣之態。一陣風來,將她激鬥中早已鬆動的發帶吹落,三千青絲披散。
容齊的兩個弟子圍在他身邊,二弟子喻飛青低聲道:“師父,我們隨你一起去找謝穀主。”
容齊回過神,寬大袍袖中捏成拳的手鬆開。不,他關心謝懷瑜隻是因為同門之誼。僅僅如此。
柔雪向來身體不好,性子也柔善天真,驟逢這樣大的打擊,隻怕難過傷心極了。容齊想到這裡,心頭一痛。謝柔雪隻身在外,他要立刻去找到她,好好安慰,將她帶回來。
清虛穀穀主之位並沒什麼大不了的,回到極意宗後若是有人敢說三道四,他定不輕饒。
容齊道:“你們就在這裡等著。”瞥到崔寒跟在謝懷瑜身旁,眉心微蹙,莫名覺得有一絲礙眼。但此時謝柔雪占據了他的心神,容齊袍袖一揮,化作一道流光。
五大派的人回到各自小院,難免眉飛色舞,討論起來。沒想到多留幾日,還能看見清虛穀掌門易位這樣的大事,最奇妙的是前後兩位掌門都是極意宗的弟子,還是親姐妹。一時間關於謝懷瑜和謝柔雪的前事糾葛被八卦了個底朝天。原本打算要離開的人也都很有默契地留了下來,畢竟這樣的熱鬨可不多見。
過了三日,留在穀中的修士都受邀來到正殿。謝懷瑜著黑衣紅袍,坐在首位。她的傷已好得差不多了,臉色瑩白如玉,皎皎如月,雙目湛然若神。
萬俟康含笑見禮,心道:“比之謝柔雪倒更像一派掌門的氣勢。”
謝懷瑜請諸人就座,先遣人奉茶,道:“叨擾諸位道友了。”
眾人以為這是要宣布穀主接任大典一應事宜,皆笑道:“謝長老有什麼話,直說便是,大夥兒洗耳恭聽。”一人打趣道:“怎麼還叫‘長老’,該叫穀主才是。”“對,咱們該改口啦!”“嘿嘿,謝穀主年少有為,一肩挑兩任,有何不可啊?先前那……”他想說先前謝柔雪做了清虛穀的穀主,也沒明著從極意宗脫離關係,話到嘴邊,及時刹住不提,“咳咳,我看叫什麼都行啦!”殿中一片輕鬆和樂氣氛。
元、蕭二女對視一眼,謝懷瑜此前沒跟她們商量,也不知她今日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心頭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
謝懷瑜唇角也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便如寶劍歸於匣中,氣度高逸,神態雍雅。“今日請大家前來,便是要把話講明白。依著我和清虛穀的賭約,隻要我能在藥姑和二位堂主的圍攻之下走過二十招,便放我帶著清虛令離開,從此令牌歸屬於我,再和清虛穀無關。蕭堂主,是不是?”
蕭碧水一愣,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