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以外,嫁去錢家的女兒那也叫蘇氏操著心。她女兒如今懷有七個月的身孕,比虞氏還大兩個月,都不知現下如何了。錢大人是沈德源老友,定不會薄待她女兒,她隻怕自己女兒太過憂思憂慮。
蘇氏親自喂兒媳吃了藥,照顧著兒媳歇下了,又來幼子沈怡的床前守著。
沈怡燒得臉蛋通紅。
一位老仆從外頭匆匆走來,麵色不是很好。蘇氏把沈怡頭上那塊被燙熱了的帕子拿下來,過了一遍涼水,擰乾後重新搭在了沈怡的額頭。她歎著氣幫沈怡理了理頭發,然後輕手輕腳地走出了房間。
“怎麼了?”蘇氏問。
“咱們大門處被人丟了爛菜葉了。”老仆氣憤地說。
南城這邊的治安不太好,這兒住著的多為小商小販和手藝匠人。他們聽說這院子裡新搬來的住戶是貪官的家眷,那貪官還在牢裡住著,就存著替天行道的心思,往院子的正門處丟了很多汙穢之物。
蘇氏經曆了這麼多事,一直沒有哭。幼子病成了那樣,吃了藥總不見效果,她都沒有哭。此時聽說自家老爺竟被人如此誤會,沈府被人如此輕賤,隻覺得一口氣提不上來,眼淚卻是再也止不住了。
老仆忙說:“……最要緊的是,老奴看到有閒漢在院子外頭晃蕩。”如果隻是大門被潑了穢物,她肯定就把這事瞞下了。隻閒漢聚集這事是萬萬不敢瞞的,誰知道這幫閒漢能做出什麼事情來呢?萬一他們衝進了院子裡來,這一家子老的老、病的病、弱的弱,豈是那幫閒漢的對手?故而要早做準備。
蘇氏胡亂地擦了兩把眼淚,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
“夫人,不若再去求一求老爺的那幫好友們……”老仆小心地說。
蘇氏搖了搖頭:“他們已在暗中相助良多,否則我哪裡能帶著孩兒們順利離開那吃人的地方?又哪能保住嫁妝呢?更何況,待老爺和老大被迫動身去西北時,更需要有人照顧,人情得留到那時再用。”
想著目前還在牢中的老爺和大爺,老仆麵色一苦,忍不住背過身去擦了擦眼角。
蘇氏又說:“你以後莫再叫我夫人了,我已沒了誥命,當不得一聲夫人的。莫被人捏住了錯處。”
忽然,一個七八歲的小廝從正門處跑來。他是剛剛陪蘇氏說話的那老仆的孫兒。如今府裡的下人隻留著老仆、老仆的兒子媳婦和老仆孫兒四人了。這小廝見到蘇氏,立刻說:“夫人,安平伯來了!”
“安平伯?”
“正是!伯爺親自來了!”
老仆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喜色。若有了伯爺的看顧,主家總不會被一幫閒漢欺辱了。
蘇氏卻越發憂愁。她的次子沈怡雖和邊家次子有婚約。但他們沈家落到了現在這種地步,難保伯爺不是來退親的。蘇氏倒也不怪邊家。沈家出了事,沈怡又病著,邊家若是不願意受了沈家的拖累,這實在是人之常情。可作為一個母親,若有人真嫌棄了她的孩子,她心裡就忍不住湧起一陣陣難受。
蘇氏隻覺得自己心口都開始疼了。她忍著那股莫名的疼痛,說:“走,我們去迎了伯爺進來。”
安平伯是坐轎子來的。他在門口下了轎子,自己走進了院子裡,隻這細節就顯出了他態度謙和,蘇氏略微鬆了一口氣。伯爺身後還跟著一頂轎子,那轎子圍得密不透風,也不知道裡頭坐著的是誰。
見著了蘇氏,安平伯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弟妹,是我對不住你家啊!”
蘇氏越發肯定安平伯是來退親的了,否則安平伯何至於如此低聲下氣。但覺得愧對沈家總比瞧不起沈家好。蘇氏艱難地笑了一下,道:“伯爺這是什麼話,哪有對得住對不住的,是我們沒那福氣。”
安平伯指了指身後的轎子,說:“弟妹不怪我就好,我擅自做主,把侄女兒接回來了。”
侄女兒?
蘇氏朝那轎子看去,仿佛聽到了嬰孩虛弱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