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巧娘看著蘇氏,眼眶裡重新凝聚了淚水,道:“娘,女兒不孝。家中遭此變故,女兒不說幫襯著家裡些,反倒是讓娘擔心。”沈家人的性格裡都有一股子強硬,但剛強並不意味著就不會覺得痛苦了。
心裡苦,淚就止不住了。
蘇氏心口又疼又澀,再次把女兒摟進了懷裡。
沈德源和安平伯認識二十多年,和錢英也認識了二十多年。若非這次沈家出事,蘇氏一直都覺得女兒的這樁親事挺好的,倒是兒子沈怡那邊,定下的邊家二公子是個男人,多多少少總有不如意的地方。誰知道患難見真情,錢家人要害了女兒,邊家人卻毫不避諱地幫了沈家……這也是世事難料啊!
得知沈巧娘醒了,沈怡特意來屋子裡見了見姐姐。
這按說是不應該的,沈巧娘如今還在月子裡,都說產房、月子房汙穢,家裡的男人應當避著點。但沈怡卻說,如今最要緊的是一家人都能平安,他心裡憂心姐姐,自然要親眼見一見姐姐才能放心。
見著姐姐那蒼白虛弱的樣子,沈怡暗暗下定了決心,就算他不能在明麵上叫錢家怎麼樣,但可以在暗中找機會把錢鬆祿套上麻袋往死裡揍一頓!等等,麻袋是何物?難道是用麻布做成的大口袋嗎?
沈巧娘還虛弱著,沒有精力和沈怡說太多的話。她得知沈怡劫難已過,見沈怡確實健健康康的,而沈怡見到沈巧娘眼神清亮並沒有為了錢家的事傷心欲絕,姐弟倆各自在心裡點了點頭,都放心了。
沈怡又去了廚房裡,親自為姐姐和嫂子煮了藥,見她們都把藥喝了,才找出紙筆寫拜帖。
這拜帖是要送去安平伯府的。沈怡得了蘇氏的吩咐,要向他們表達謝意,卻不能冒冒失失找上門去,需要提前寫好拜帖,等收到了安平伯府的回複,確定了上門的日子後,這才帶著謝禮尋上門去。
待在沈怡身邊伺候筆墨的是那個叫阿墨的小廝。
如今沈家隻剩下了四個下仆,分彆是阿墨的奶奶馮嬤嬤,阿墨的爹娘蔣六和六娘子,以及阿墨。阿墨自小跟在沈怡身邊,已能認識不少的字。在沈怡提筆寫拜帖時,阿墨的眼睛就瞪圓了。等到沈怡一氣嗬成把拜帖寫完,阿墨的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了。他本想提醒沈怡,拜帖不該是這麼寫的,但朝沈怡看去時,卻見沈怡一副淡定至極的樣子,心裡就有些吃不準了。也許主子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呢?
阿墨試探著說:“主子,您瞧這拜帖……”
拜帖攤開放在桌子上,正在等墨乾。見阿墨刻意提醒,沈怡便仔細看了看自己寫的東西,他左看看又看看,怎麼看都覺得滿意,道:“我果然是痊愈了,力氣都回來了,寫字時沒有絲毫的凝澀感。”
毛筆字對腕力的要求很高。一般來說,大病一場後寫出來的字都會後勁不足、軟綿無力。
阿墨繼續已經儘了提醒的義務,見沈怡這麼說,立刻把心放回到了肚子裡。他想,主子果然就是主子,做事都是有講究的。雖然他不明白主子這拜帖為什麼要這麼寫,但既然主子這麼做了,那麼他肯定是有這麼做的道理的!做下人的,其實是不該說太多的話,他不能仗著主子寬和就自以為是了!
阿墨就把這拜帖送去了安平伯府。
安平伯打開拜帖一看,愣了一下,叫個下人把邊靜玉找來了。京中每年都會冒出一些新事物來,彆以為隻有女人喜歡折騰,今個兒半麵妝,明個兒就換了梅花妝。其實,讀書人有時比女人還折騰!
之前有陣子,京中很流行用閨怨詩來寫拜帖。讀書人紛紛寫了詩送到大儒門上去,那些詩翻譯成大白話說的差不多都是“我這麼美,這麼賢淑,你倒是看我一眼啊”這意思。想想看吧,頭發、胡子都白了的大儒們收到這種詩,雖知道這詩是暗喻,寫詩的人是在自薦,但也是彆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啊。
於是,看著來自沈怡的樣式奇特的拜帖,安平伯倒是沒覺得沈怡不禮貌、瞎敷衍,反而覺得心中了然,這也許就是最近一些日子剛流行起來的拜帖新樣式吧,他是看不懂的,隻能叫年輕人來看了。
邊靜玉很快就來了,恭恭敬敬地對安平伯行了禮,然後用雙手從父親手裡接過了拜帖。
聰慧的邊二公子打開拜帖一看,也愣了一下。
這拜帖的格式不對啊。彆的都先不說,這抬頭處的,“安平伯府”是個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