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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裡彌漫著苦澀的藥味,葉景策喝下去半碗藥後眉頭都擰在了一起,趁著沈銀粟回身,扒著床榻就要往裡躲,一副不堪受此屈辱的神情。
餘下幾人呆愣地看著眼前一幕,葉景禾咬了咬唇,剛想說情,就聽沈銀粟疑惑道:“小禾,杜刺史圍困那日,你怎會突然知曉?”
“啊?”葉景禾愣了一下,誠實道,“因為府裡的婢女說聽見蘇府內打起來了,杜刺史還派人去殺阿京了。”
“哦?連殺誰都知道,這婢女聽得倒清楚,若非離得極近還真聽不見呢。”沈銀粟拿湯匙的手頓住,歪頭道,“小禾,你能不能把那婢女帶來我瞧瞧。”
“可我聽嬤嬤說她今早請假回老家了。”
那就是找不到了,沈銀粟垂了垂眼,隻道自己的感覺果真沒錯,這案子自始至終都透露著詭異,從他們一開始接手起,仿佛就有人在暗中安排。
不等沈銀粟再問些什麼,眾人便見一個婢女慌慌張張地闖了進來。
“稟報郡主,大事不好了!”
“慢慢說,怎麼了?”沈銀粟把藥碗放下,葉景策如釋重負。
“查抄杜刺史家的人來報,說杜刺史跑了!”
“荒唐!他還以為他能跑出多遠!”葉景禾聞言冷冷一笑,躬身對沈銀粟道,“姐姐放心,我這就帶人去追,定將他抓回來!”
沈銀粟頷首,葉景禾轉身便走,唐辭佑連忙追了上去。
淮州郊外五十裡處,杜刺史摟金銀細軟策馬狂奔,一邊扶正顛歪了的帽子,一邊慌張地回頭看身後的追兵。
那葉家的小姑娘看上去嬌嬌軟軟的,怎麼駕起馬來如此不要命!動作竟能這般雷厲!
杜刺史暗罵一聲,來不及轉過頭去看前路,便聽前方傳來一聲急喝:“何人膽敢在此放肆!”
杜刺史忙拉住馬,隻見前路傳來一道有力的馬匹嘶鳴聲,一隊車馬停在麵前。
儀仗隊前的朱紅鳳凰圖騰極為顯眼,被圍在中間的馬車周身金紫絲綢裝裹,四角掛琉璃鑾鈴,清風掠過車帳,杜刺史望見車內之人那一雙清澈的慈悲目。
“殿……”杜刺史滾落下馬,磕巴了半天也未把話說全,身後葉景禾追來,見狀亦是愣了一瞬,隨即連忙躍下馬。
“臣女葉景禾,見過大殿下!”
一雙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撩開遮擋的簾子,車內走下的男子一身淡色裘衣,溫潤清雅,宛如青鬆,垂目時如俯瞰眾生,但見慈悲。
“小禾怎麼自己追過來了?”洛瑾玉聲音溫和,俯身將葉景禾扶起,聽聞麵前又傳來馬蹄聲,抬眼望去,笑著道,“原來是你將辭佑他們落在身後了。”
“殿下怎會在此?”
見杜刺史已經被人拿下,葉景禾鬆了口氣,便追著洛瑾玉詢問。
“按說我之前便應當回京了,隻是途徑此處,偶遇難民,便想著過來看看。”洛瑾玉笑道,“聽說雲安也來此處了?”
“正是!”葉景禾開懷道,“雲安姐姐若見了殿下,想必會很高興。”
洛瑾玉聞言輕笑著拍了拍葉景禾的發頂:“那就勞煩小禾帶路,讓我去瞧瞧雲安了。”
蘇府內,一派熱鬨,唯有葉景策所在的屋內一片寂靜,蘇洛清在旁拿著藥碗催促:“阿京兄,阿姐吩咐我看著你喝藥,你倒是快喝啊,你喝完我好去前院啊!”
“不喝了,不喝了,這東西就不是人喝的!嘔——”葉景策下地拿過蘇洛清手中的藥碗,把藥儘數澆在花盆裡,“好了,你的任務完成了,快去前院吧。”
“對了。”葉景策突然反應過來道,“前院發生什麼了?雲安為何忽然就變了臉色出去了?”
“這你便不知了吧。”蘇洛清神秘兮兮道,“當朝大皇子蒞臨我府,實在是讓我府蓬蓽生輝啊!”
大皇子竟也來了?葉景策怔住,隨即一揚眉,來得好啊,大皇子這麼一來至少沈銀粟沒工夫看著他喝藥了!
蘇府前院,沈銀粟正把玩著茶杯深思,一時間竟說不上是高興還是煩悶。
她與顏卿嵐百般籌謀,為的就是不讓洛瑾玉卷入此事,這貪汙案和三皇子母家脫不開乾係,他作為大殿下攪入此案,便會有黨爭之嫌,更何況皇帝之前未對此案進行嚴苛審理,為的就是製衡這幾個皇子,如今洛瑾玉一來,她之前的籌謀豈非功虧一簣!
沈銀粟沉沉地歎了口氣,卻又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想念洛瑾玉,許久未見的大哥今日得見,心中自是期待。
馬車停在院前,不等洛瑾玉走入院中,便見沈銀粟向自己撲來,溫婉嬌俏的麵容與記憶中的相差不大,縱然平日裡再如何正經,見了他也還是孩子心性。
“大哥!你之前不是說要回京都嗎?怎麼來淮州了?”
沈銀粟挽著洛瑾玉的手往院子中走,聽洛瑾玉溫和道:“我的確是要回京都的,隻是我先前便聽聞了淮州賑災之事,回京路上有遇見大量從淮州出逃的難民,實在是對此放心不下,便想著來看看。”
“從淮州逃難出去的難民?”沈銀粟眼睛一眯,“是在前兩日遇見的?”
“正是。”洛瑾玉撫了撫沈銀粟皺起的眉心,“怎麼?想到什麼了?”
“我……”沈銀粟微微垂眼,心道這淮州的難民早被蘇洛清的人挨家挨戶的分發了大筆賑災糧,怎可能會在近幾日有大量出逃的難民,可洛瑾玉又斷不會欺騙她,想來此事必有蹊蹺。
“沒什麼。”沈銀粟笑著應付過去,為洛瑾玉倒了杯茶後進入正題,“大哥打算如何處理此事?”
“來的路上小禾和我說了,你們已經找到了關鍵證據,隻差些當地之人的供詞和杜刺史與他人勾結的罪證。”
“正是。”沈銀粟道,“賬本和埋糧之地我們已經找到了,隻可惜小禾勢單力薄,若要直接審訊杜刺史,怕是有些難度。”
“這些我會處理的,你放心。”洛瑾玉輕聲道,“真是可惜了那些糧食,本是救命用的,如今卻成了罪證。”
“殿下想去那處瞧瞧嗎?那可是我們蘇家想法子找到的!”洛瑾玉話落,蘇洛清的聲音從外麵傳來,“草民蘇洛清,見過殿下。”
來者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脖子上掛了個金玉製的長命鎖,眼中神采飛揚,看著倒是精靈。
“既然這位小公子都說了,我們就去看一看吧。”洛瑾玉起身道,他倒的確想看看這群貪官是如何將救命的東西毀壞至此的。
淮州郊外的山上,一陣腐臭,蘇家的下人在前引路,不等靠近埋糧之地,便忍不住彎腰作嘔,蘇洛清見狀撇了撇嘴,主動跑上前去給洛瑾玉帶路。
“至於嗎你們,還沒到地方就開始吐,能不能有點出息?”說完,蘇洛清快跑兩步,不等身後之人跟上,眾人隻見蘇洛清猛地跑了回來,扶著樹便開始吐。
“嘔——太臭了——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