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
趙維楨肯定道,而後興致盎然地故意開口:“這你也得知了麼?”
呂不韋:“趙國有大才,當然會有探子通知於我。隻是不韋知道的晚了一些。”
“為何?”趙維楨問。
“李牧將軍投軍一事,還是維楨與之交流後,從中推了一把。”呂不韋溫和地開口:“許是下人恐你我因此感情上生嫌隙,便一直不敢說與我聽。”
話說的委婉,但意思很明白:他連趙維楨見過李牧都知道了,自然是城中流言也一清二楚。
至於什麼流言……
想了想與李牧相關之外的謠言,趙維楨當即失笑出聲。
呂不韋茫然地眨了眨眼:“維楨笑什麼?”
趙維楨忍俊不禁:“沒什麼。”
這肯定是有人說漏了嘴,呂不韋才自行去打聽的。
否則至於拖到現在才提及麼?
但從邯鄲回來的商隊與下人,能把李牧的事情告訴了呂不韋,但他們絕對不敢把之前盛傳的謠言告訴呂不韋吧!
“傳言都是傳言。”趙維楨忍著笑意回道:“我隻是見李牧那人,為人清明正派、很有見識,頗有未來一代名將的風采,因而盤算著把他勸到秦國來著。”
呂不韋:“沒成?”
趙維楨:“沒成。”
呂不韋聞言,點點頭:“連維楨這般辯才,都不曾勸動,是個值得敬佩的人。”
說完,他又認真補充:“提及此事,並非責怪維楨。不韋是覺得,得親自感謝維楨。”
“感謝我什麼?”
“你我分彆四年,當日離彆極其匆忙。”呂不韋鄭重開口:“你在邯鄲,大可另尋歸宿。但維楨不僅沒這麼做,反而全心全意協助不韋,不韋當然要感謝維楨,謝維楨賞識。”
甚至到最後,他還不顧路邊有人,對自己的妻子行上一禮。
趙維楨垂眸看他低頭行禮。
這種話題上,他都能端出態度,趙維楨是真的佩服。
“當真不介意?”趙維楨問。
“當真。不韋相信維楨,若非如此,豈不是就——”
呂不韋說這話,抬起頭,對上趙維楨似笑非笑的眼睛,信誓旦旦說出去一半的漂亮話戛然而止。
換做他人,大概是要因這無聲的揶揄尷尬一番,但呂不韋就是能麵不改色心不跳地收回去。
“其實還是介意的。”
呂不韋壓低聲音:“怎可能不介意?維楨是我心上人,誰的愛人被旁者覬覦能不介意?”
趙維楨卻是不饒道:“既是介意,又為何說不介意?”
呂不韋眉眼微微一彎。
他歪了歪頭,故作困惑,清雋的五官中浮現出幾分恰到好處的苦惱。
“不韋不明白了。”呂不韋問:“夫人究竟是願不韋介意,還是不介意?”
言下之意即是:你在這兒揶揄我裝蒜,那你若是不上心,又怎會對我吃不吃醋耿耿於懷?
好啊,還反將一軍。
趙維楨覺得,哪怕是呂不韋對她沒有任何感情,有夫妻這層關係在,他知曉邯鄲的傳言後肯定也是會生氣的。
將心比心,換做是呂不韋同其他女子鬨出緋聞,趙維楨亦會心生厭煩。
想找彆的人,就先分手,這樣對自己的伴侶,對心上人都好。
他當然介意,不介意至於彎彎繞繞一大圈,要把這件事拿出來專門提?既是相信她,何必耿耿於懷。
介意就介意了,趙維楨可以好生解釋。可呂不韋又怕惹她不快,所以擺出理解信任的模樣。
可謂是把裝孫子這一技能貫徹到底。
不過趙維楨也不生氣,她甚至……承認自己有被討好到。
都介懷成這樣子,他還是能照顧到趙維楨的情緒。不管是真心還是利益,都沒得挑。
能忍能憋至此,倒是讓她覺得有趣。
越是能忍,越是讓趙維楨好奇,他忍不住後究竟會是如何模樣。
“放眼當下,李牧尚且不能成事。”
他問她,她偏偏不說。
趙維楨一勾嘴角,故意把話題轉到正式上來:“可趙國變天,秦國也不會有多遠。”
呂不韋立刻跟上了趙維楨的思路:“……維楨說的可是……”
他的眼睛飛快往章台宮一瞥。
“嗯。”
先不提趙維楨知道曆史,就算不知道,也能從秦王稷的動作中察覺出來。
如果秦王是真心想提拔趙維楨,他大可以慢慢來,先等上幾年,讓趙維楨在鹹陽積攢起足夠的聲望和功績,等她的第一批學生結束蒙學,再提及入朝為官,也許會容易的多。
而不是像現在這般,隻能給個虛名,還得讓她演上一出“我不稀罕封邑”的蹩腳戲。
這麼著急,恐怕大魔王自己也發覺身體不行了。
趙維楨的語氣沉了下來:“若非是秦王自己有所意識,他不會這麼著急。”
呂不韋了然:“確實如此,還是維楨敏銳。”
趙維楨:“你得好好考慮如何走下一步。”
下一步,秦王稷去世之後,公子子楚理所當然就是當朝太子。
身為嬴子楚的先生,他得好好籌謀。
“維楨放心。”呂不韋保證道:“不韋心中有數。”
如此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二人竟然直接步行回到了呂府。
一跨進家門檻,就看到府中人來人往,熱鬨非凡。
這是各地的商隊,又回來了。
“夫人。”魏興見她歸來,趕忙上前:“就近的商隊,帶了些秋收的蔬菜回來。他們緊趕慢趕,菜還新鮮著呢。”
秋日過後,便是冬天。
這可能是今年最後一波新鮮的蔬菜了。
聽到魏興這麼說,趙維楨當即拎起衣角:“給我去看看。”
魏興:“正往後院送呢。”
他抬手指向搬著東西往後院送的仆人,趙維楨定睛一看,數量可真不小。
好大些綠葉菜,就這麼由人捧著送去後院。要是堆起來,都能堆成小山了。
趙維楨頓時把什麼朝堂政治、你來我往拋在腦後。
——天大地大,還有什麼比壓酸菜事情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