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入魔大師兄(十一)(2 / 2)

被砸的男人額頭滲出了血,短暫地眩暈了一下,不過清醒過來更加憤怒了。他將沈殷踹到一邊,將那把尖刀轉身就送進了沈母的胸口,來回捅了十幾下。

大概是被噴灑出來的鮮血迷了眼,醉酒的男人頓時酒醒了。恐懼縈繞在心頭,他將殺人的凶器往沈殷腳邊一扔,自己慌慌忙忙跑出了門,消失在無儘的黑暗中。

從地上爬起來的沈殷跌跌撞撞想去找大夫,可還不待他走出十米遠,住在附近的幾戶人家忽地就亮了蠟燭,將他圍住推進了屋裡。指著床邊已經咽了氣的女人,譴責他弑母潛逃。

在幾戶的男人去請村長過來的間隙,被繩子捆著的沈殷掙脫了繩索,趁那幾個負責看著他的中年女人不注意,從窗戶跳了出去。他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隻好躲到了小山包這邊,不成想阮軟會大晚上到這兒來找他。

“我們趕快逃吧。聽王嬸說,有好多人都上山來抓你了。”阮軟扯著小少年的袖子使勁將人拽了起來,放眼一望,已經能夠看到好多火把的光離他們越來越近。

呼呼的夜風在耳邊刮著,他們跑了很久,甚至都辨不清方向了。那喧鬨的捉拿聲似乎在耳畔揮之不去,不敢回頭看,也不敢停下步子。阮軟腳下驀地踩空,由於小手一直拉著沈殷的袖子,兩人登時滾作一團摔下了山岩。

再次睜眼時,發現自己躺在一間小柴房。阮軟捂著自己的頭坐了起來,柴房裡光線昏暗,她發現身上的衣服被換了,穿著件灰撲撲的小衫。

笨重的房門被打開,發出嘎吱的聲音。聞聲阮軟立馬縮成一團躲在角落,進來的人先是一臉疑惑,而後眼尖地將人拎了出來,一碗泛著苦味的湯藥遞到嘴邊:“喝了吧。”

“這是什麼?”小姑娘皺著臉想推開,卻被中年

女人掐著下巴將藥灌了進去。

擦了擦低落在手上的藥汁,女人嫌棄地瞥了一眼被嗆到正不斷咳嗽的女孩兒,叉著腰說道:“以後你要想吃飯就得幫著乾活,我們這兒不養閒人。”

咳嗽了許久,阮軟雙頰通紅,在那個女人要出門的時候啞著嗓音問:“這是哪兒?跟我一起的那個男孩兒呢?”

“這是陵安城。至於你說的那個怪物,他有空會回來看你的。”

其他隻字不提。砰的一下,門又關了,光線再度暗下來。

陵安是哪兒,阮軟沒有概念。但她知道,她已經不在那個小村子了。沈殷更是沒有下落,生死不明。她隻能盼著他還活著,會如那個女人所說那般回來看她。

每天劈柴、燒火,將自己弄得灰頭土臉的,這樣的日子一晃就過去了兩個多月。

同在陵安城一家地下角鬥場內,一個渾身染血、胸前的衣服被利爪撕得一條一條的小少年正狼狽地趴在供人觀賞的封閉式圓形台子上。一隻眼睛冒著綠光、被餓了兩三天的狼不給任何喘息機會地朝他撲過來。小少年迅速地往旁邊一滾,但背上不可避免地被抓了幾道血痕。

這場人與狼的角鬥已經持續了將近半個時辰,坐在高台上觀看的人群個個興奮不已,都在搖旗呐喊:“咬死他!快點咬啊!”

這是一場押注的賭局,就堵這小少年與這匹惡狼誰能贏得最後的勝利。成年人若是赤手空拳在一匹狼麵前尚且不夠看,何況一方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呢?因此絕大多數人都押了小少年會輸。

角鬥場的人為了提升觀看的體驗,甚至還特意將那匹捉來的狼餓了幾天,為的就是讓雙方廝殺得更加激烈。他們一點也不擔心那男孩兒會輸,因為他就是個怪物。

被賣到角鬥場那時,看著這孩子身子骨瘦弱得跟風一吹就會病倒一樣,他們都深覺花了十兩銀子做了一個不劃算的買賣。以為頂多一場角鬥,這小少年就得死在台子上。

令他們萬分驚喜的是,他不僅沒死,凡上場必定會贏。哪怕是看著已成敗局,也能在最後關頭反敗為勝,給予對手致命一擊,就像是潛伏著的毒蛇一樣。

從此小少年的名聲在角鬥場分外響亮,大家不知道

他真名叫什麼,都叫他的代號“毒蛇”,這是角鬥場的人給取得名字。也正因有了這個孩子,角鬥場這三個月以來的收入都快趕上以往一年的了。上到管事的人,下到跑腿的夥計都樂不可支。

一聲哀嚎從惡狼破碎的喉嚨中溢出,不出意外地小少年又贏了。

台子上觀看這場角鬥的數千人中絕大部分都輸了,但他們依舊歡喜鼓舞著,絲毫沒有心疼那點輸掉了的錢。快樂這個東西是很難尋到的,若是花個幾百上千兩就能夠收獲一場酣暢淋漓的快樂,沒人會覺得這是筆不劃算的買賣。

觀看的人陸續走得差不多,沈殷將嘴裡含著的血水吐了出來,麵無表情地走到台子邊緣的一扇鐵門前。他的身後一隻狼抽搐著四肢,脖子上有一塊皮毛被生生撕咬了下來,紅色的血咕嚕嚕直往外冒。沒過一會兒,那隻狼死了。

而生鏽的鐵門此時被打開,一個渾身肌肉的壯漢將手中的鐵鏈往小少年脖子上一套,像是牽著一隻狗似的將人往濕暗的地下室拉。由於走得太快,將少年扯得一釀蹌,脖頸上又添了一圈的紅印子。

粗魯地把人推進用來關野獸的鐵籠子,壯漢一看自己的手沾上了腥臭的血,心情頓時不好,對著籠子啐了一口:“真是個怪物!這樣竟然都不死!”

啐完打算走,被困在鐵籠子裡的小少年聲音陰沉地喊住他:“明天就是說好的三個月,我要回去看望妹妹。給我準備一套乾淨的衣物。”

“怪物穿什麼衣服?沒有。”壯漢隨意敷衍道,可對上籠子裡那人發紅的雙眼,像是下一秒就會破籠而出將他撕碎,頃刻間噤了聲,逃難似的快步走遠,丟下一句:“知道了。”

過了沒多久,一套破舊的衣物隔著鐵籠被扔了進來。雖然不是新的,但勝在乾淨。沈殷沒立刻上前將散在地上的衣物撿起來,他身上、手上都是血,要是碰到衣服,肯定會被弄臟的。

鐵籠裡放了水桶,裡麵盛了半桶的水。因是前兩天送過來的,水麵都蒙了一層淺淺的灰,不過還能用。

將丟在一邊的帕子撿起來浸濕了水,往手臂、身上直接擦了擦。流血的傷口被粗糙的帕子撫過,更加疼了。然而小少年全程都沒

有皺一下眉毛,仿佛疼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待身上的傷口不再往外滲血,他用水再次清洗了一遍,這才換上那套乾淨的衣物。喘了口氣,艱難地靠在牆麵閉目養神。

三個月前他與阮軟摔下山岩,恰巧被路過的人給救了。那人是個跑生意的商人,駕著馬車走了挺久到陵安城,而後轉頭就將他們賣給了地下角鬥場。

當時阮軟因撞到頭還昏迷著,需要銀子抓藥。而他們彆說沒銀子了,就連自由都沒了。角鬥場的主人承諾,隻要他能夠贏得一場比賽,就可以請大夫給他妹妹看病;若是他能夠一直贏下去,保阮軟衣食無憂。且每隔三個月可以讓他們見一次麵。

這話他是半信半疑的,可除了存著僥幸心理選擇答應下來,他沒有彆的路可走。他的對手一開始還是高高壯壯的成年人,為了滿足那些觀看者病態的嗜好,後來又有了一些凶狠的野獸。

每次上場他都覺得自己會死在上麵,可他終究還是舍不得死的。自己若死了,那個白團子似的小姑娘怎麼辦呢?她可不像他這樣皮糙肉厚,經不起折騰的。抱著這個信念,每逢生死邊緣他總能撿回一條命。當然,與此同時也將自己變得與野獸無異。

對於明天的見麵,沈殷是期待的,但他也有一絲絲的害怕。他怕那個小姑娘對著他露出陌生的眼神,也怕從她的眼裡看到嫌惡,哪怕隻有一點點。

忐忑不安地睡過去,夢裡小姑娘給他喂了一顆糖,香香甜甜的,就如她這個人一樣。夢醒,他悵然了一會兒。在角鬥場的人陪同下,三個月來第一次沐浴著陽光,陰冷的心情忽地就放晴了。

那個白團子還是沒有變,在大門口的時候就邁著小短腿撲到他身上。傷口被一陣牽扯,疼得厲害。小少年麵上毫無異常,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牽著她進了門:“這幾個月過得好嗎?”

“挺好的。”小姑娘默默地將被藤條抽得青紫的手臂背到了身後,雀躍道:“沈哥哥,你這次回來是不是不走了?”

沉默了片刻,沈殷笑了笑:“要走的,等一下就走。”

“這麼急?能不能帶我一起走?”阮軟霎時就著急了,恨不得扒著小少年的衣袖不放。她不怕

苦,也不怕累,可以乾很多很多的活。但是,她害怕自己一個人待著。

“那個地方挺亂的,不適合你去。聽話,下次我再來看你。”

沈殷果真喝了杯水就走了,都沒能等到飯點。他來得急、走得也急,都沒注意到身後跟了一個小尾巴。那小尾巴偷偷地從院牆的狗洞鑽出,一路跟著他到了一家茶樓。

趁著茶樓跑堂的夥計一個不留神,悄悄溜了進去。七拐八拐過後,進入了一個甬道的入口。她秉著呼吸順著小道往裡走,一個巨大的場地出現在視線之中。很多人擠在一塊兒喧鬨著,目光都齊齊落在接近三四米之下的圓台上。

有幾個人看到有小孩子進來了,詫異一瞬也沒在意,隻當是與他們一樣花錢買樂子的人。於是阮軟很容易就側著身子擠到了最前麵的位置,台子上的情形一覽眼底。隻一眼,她就驚得捂住了嘴。

那台上有一隻悠閒轉圈的大老虎,而沈殷則抿緊了唇,手無寸鐵地站在離老虎不遠的地方。

“快撕咬啊!怎麼還不動,都等了半刻鐘啦!”高台上的人不耐煩地吼著,甚至還有人往下麵扔菜葉子、爛果子。

阮軟看到一顆爛了半邊的西紅柿砸在沈殷的頭上,紅色的汁濺出來,順著墨黑的頭發往下滴。小少年神情漠然,脊背依舊挺得直直的。

淚花在眼眶中打轉,阮軟控製不住喊了聲“沈哥哥”。台上的小少年瞳孔驟然一縮,顧不得衝他撲過來的老虎,嘶聲道:“快離開這兒!”

哭得超大聲的小姑娘自然沒有如他所願,小身子穿梭在人群中,尋到樓梯就噔噔地往下走,在最後一層被角鬥場的人攔住。那幾個人高馬大的男人認出了她是沈殷的妹妹,衝她齜牙,問道:“你想進去?”

小姑娘還沒點頭,其中一個男人就將她拎了起來,笑嘻嘻道:“我幫你呀,兄妹鬥虎一定會更有趣的。”

話沒說完,阮軟就像小雞仔般被人扔到了台子上,隔了不到一米就是那隻吼聲震天的老虎。被嚇得僵在了原地,眼睜睜看著那隻生猛的老虎將她撲倒,黏乎乎的哈喇子滴在她的臉上。

阮軟想她大概是要死了。

可她還是沒死,因為那隻老虎主動鬆開了按著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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