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妖王真身乃三界唯一的一隻九尾狐,迎娶的妖後也是狐族最美豔的那隻狐狸。成婚後夫妻恩愛,不到百年就生了一窩狐狸崽。然而六七隻全是男孩兒,個個成長得身姿翩翩,不曉得勾了多少女妖的芳心。
可妖王與妖後並不滿足,他們就盼著能得個小公主。兒女雙全,最是人間幸事。祈盼了四百多年,妖後終於又懷了第二胎,這一胎相當得安穩,沒受什麼折騰。當時妖王就斷言這麼文靜懂事的,一定是個小公主。
不久後孩子出世,果然是個女娃兒。糯米團子似的蜷縮成一團,看得人心都軟了,因而妖王給小寶貝賜名“阮軟”。
妖王喜得小公主,這不僅是王族的事,也是全妖族同慶的大喜事。流水席大開三天,敞開肚皮不醉不歸。
一出生就受到了全族的關注,阮軟還是隻未睜眼的狐狸崽時,她的幾個哥哥就爭著搶著要承擔給她喂奶的工作。再長大一點點,能夠跌跌撞撞走路了,向來威嚴的妖王會變回原形,尾巴卷著她放到自己的背上,樂嗬嗬地給她當大馬騎。
又過了個二三十年,阮軟已經將妖界的地盤摸得很熟了。趁沒人注意就偷偷溜出王宮去巡視自家的領地,昂著小腦袋,下巴也抬得高高的。
本該是很睥睨、高傲的舉動,奈何她的真身圓滾滾、胖乎乎的,四條腿又小又短,怎麼看都隻覺得可愛。
妖族的子民都快笑岔氣了,偏生又樂得配合他們的小公主,做出一副被震懾到了的樣子。這就以致於阮軟的認知發生了偏差,她真的以為自己超凶,齜個牙都能把小妖嚇哭的那種。
幾十年的時光一晃而過,在小公主百歲誕辰那天,妖王大設筵席,宴請眾妖共同歡慶。然而宴會的主角卻失蹤了,王宮沒有,整個妖界翻遍了也找不到。
在妖族心急如焚時,與妖王頗有交情的黑龍王將人帶了回來。那時正值蛟龍族叛亂,黑龍一族領了天帝旨意前去相助,就在泫水之濱發現了這隻受傷的小狐狸。
黑龍王認得這是妖族當作眼珠子寶貝著的小公主,在平定叛亂後第一時間將人送了回去。沒人知道小公主怎麼就突然去了泫水,還
受了這麼重的傷。但她元神受損,需要細細溫養。
送阮軟下界轉世準確來說不算是曆劫,隻是溫養元神的一種方式。輪回幾世,元神的損耗也得以修補,回歸本體後按理說會立即蘇醒的,但阮軟卻沉睡了三百年才醒過來。
得知小公主這次是真的沒事了,全妖族都放了心。該種菜的種菜,該犁田的犁田,集市也熱熱鬨鬨地重新開起來。
三界升平,四海歸心,仙、魔、妖族和睦相處上萬年,彼此都厭倦了爭鬥與流血,都開始佛係養生了。漫長歲月難熬,各自摸索適合自己的生存模式。
許多人族修士飛升成仙,將人界的牌九、骰子、馬球等一同帶到了仙界。於是寂寥已久的仙人們有了新的娛樂方式,平時的各種宴會也不覺得無聊了,湊上幾桌共推牌九。骰子也搖得咣當響,遠在天門外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最令人瞠目咋舌的是天界養得健壯的戰馬,被閒著無事的仙君們騎著去打馬球了。
聽聞天界流傳的八卦消息,蛟龍族之所以叛亂,是因為他們的王/上天赴宴時被馬球砸了腦袋。回去後深覺天界作風太過懶散,再不配統領三界,於是才生了叛亂這樣大逆不道的念頭。
是真是假無從辯駁,反正蛟龍族已經覆滅了。
驍勇善戰的魔族倒不如仙界玩得那麼多的花樣。自從見識過仙界的富麗堂皇後,他們深覺自己居住的地方太過簡陋。除了黑漆漆的山洞就是天為被、地為席,也太不配他們尊貴的身份了。於是瘋狂建設起了宮殿,誓要與天界一爭雌雄。
相比之下,妖族就純樸多了。將大片的荒山開墾出來,種上了各種果蔬。雞鴨漫山遍野跑,想吃隨時都可以去捉。聰慧的妖族學著人族辦起了集市,開起了小酒館。一到飯點,飯菜的香氣飄盈整個妖界,老遠就令人垂涎三尺。
妖界不僅俗塵氣息濃厚,而且女妖生得貌美,男妖賢惠還做得一手好菜,以致招了多少魔族、仙族的惦記。
王室的幾位公子更是出塵之姿,有好些膽大的魔女和女仙公開向他們示過愛,表示想與妖族聯姻。妖王明確說過,他們提倡戀愛自由,不搞包辦婚姻那一套。若真能成,妖族自然極度歡迎
。
阮軟溫養元神那段時間,妖族情緒低迷,她的幾個哥哥也沒心思考慮終生大事。現在她回歸了,這些事又被提上了日程。
儘管提倡戀愛自由,妖王與妖後還是期盼早日抱上孫子、孫女的。成天在她的幾個哥哥耳邊念叨,搞得他們苦不堪言,紛紛跑到阮軟的寢殿躲清閒。
“七哥,你要去給黑龍一族送請柬啊?能不能帶著我一起去?”床榻上的少女身著粉色紗裙,扯著身旁一個玉麵公子的袖口小幅度晃了晃,刻意放軟了聲音:“妖界我都逛了好幾遍了,想出去看看。”
自阮軟蘇醒後就被困在了妖界,出門還有專門的小妖跟著,做什麼都不自由。興許是怕她再遭遇什麼不測,妖王怎麼都不許她再跑到外界去了。
“那可不成,父君知道會扒了我的狐狸皮的。”阮薑想了想妖王怒氣衝衝的模樣,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手指飛快地在小妹的腦門彈了一下,得逞後偷笑著往身後的床上一歪,語氣漫不經心的:“你說你,做什麼非得偷跑到泫水呢?要沒出那檔子事,父君也不能將你看得這麼嚴。”
捂著自己的腦門,阮軟瞪了她七哥一眼,到底還是沒將實情講出來。她記得自己是帶著任務來到這個世界的,要去幫助一個人。不過時隔太久名字忘了,隻記得那人有一雙漂亮的異瞳,好像是條蛟龍。
因而幾百年前她才會去泫水,想要偷偷地將人救下來。可惜才找到人就被天兵發現了,情急之下她替那人擋了一劫,所以才傷得那樣重。後麵她就沒了意識,再次睜眼已經是許久以後了。
聽七哥說是父君將她的元神送往下界轉世成了人,但阮軟對轉世的事情沒什麼印象。她現在隻想知道當初救下的那條小蛟龍活下來沒有,若還活著,又在什麼地方。
當然了,這些問題困在妖界是得不到答案的,她迫切地想要到外界走一遭。
見捧在掌心的小公主委委屈屈的,望著他的眼神也是充滿了譴責,阮薑當下就不忍心了,僵持之下鬆了口:“帶你去也行。但你得保證不亂跑,不許離開我的視線範圍內。能做到的話,我就勉為其難帶著你咯。”
“能做到的。”阮軟舉起三根手
指,連連保證。
阮薑勾了唇,在小妹的頭頂胡亂揉了一把,暗戳戳地計劃著將小狐狸神不知鬼不覺地帶出去。他想著此去黑龍一族來回也不過一天的路程,要是快的話,大半天也能抵達。
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偽裝小妹在寢殿閉門沒出的假象那還不容易?阮薑設想的很好,也成功瞞過妖王將小狐狸帶了出去。然而他沒想到的是,不過是去河邊打了一壺水,他窩在樹下小憩的妹妹就沒了。
就那麼從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手上的水壺咣當掉落在地上,阮薑慌得在四周找了又找,硬是一點蹤跡都沒找到。咬了咬牙,他飛速趕回妖界,主動將事情和盤托出。
頂著父君與幾位哥哥投射過來的死亡視線,他硬著頭皮沒說話。這身狐狸皮大概是保不住了,但若是一身狐狸皮能夠換妹妹的平安,保不住就不要了。他滿心盼著妹妹是貪玩自己跑遠了,千萬不要遇到什麼危險。
那一頭睡得正香的阮軟被顛簸醒了,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被裝進了一個網狀的袋子裡。這袋子像是什麼秘寶編織而成,她怎麼都掙脫不開,尖利的爪子也抓不破。
“它好像醒了?”拎著袋子的人感受到從裡邊傳來的動靜,手提高了一些,湊近看了看,笑聲如銀鈴鐺般清脆:“這狐狸長得可真好,皮毛油光水亮的,剝下來做成衣裳上的絨毛一定很好看。”
“水霓,我覺得這樣不好。”另一個跟著的女孩兒有些擔憂,開口勸道:“你看它皮毛打理得這樣好,一看就不是野狐狸。而且純種白狐越發的少了,我怕它身份不低,我們招惹不起。”
名喚水霓的女子嫌棄地覷了她的同伴一眼,無所謂道:“瞧你那點出息!管它什麼身份呢,在這乾坤袋中還不就是隻任我宰割的普通狐狸麼?”
“我給那位仙君做的衣裳已經差不多了。再將這狐狸毛綴到衣裳上,那就更加完美了,仙君一定會喜歡的。”想到那位仙君俊逸的身姿,水霓驀地紅了臉龐,染上幾分嬌羞之色。
她的同伴欲言又止,終究還是搖了搖頭。
那位仙君是三百年前到此山中居住的。其實這山裡的山精野怪也不曉得他究竟是仙是魔,姓甚名誰。
見他長得好看,堪比仙人,因而私底下也就喚他一聲仙君。
這山原先是一座荒山,麵積雖大,但其實在這兒定居的山精野怪很少。因為這兒沒什麼靈氣,無助於精怪的修煉。可自那位仙君來了後,山裡的靈氣逐漸充裕了起來。
她們這些精怪都挺感念仙君的恩德,總想為他做點什麼,然而沒人能夠與他搭上話。仙君從不與山裡的生靈交流,自個兒在山的最深處布了一處結界,阻攔了所有生物的接近。
三百年裡,她們能夠打聽到的信息非常少。依稀聽聞仙君失了摯愛,入冥府、上天界,隻為將愛人的魂魄召回來。可惜的是,努力了幾百年,似乎一點進展都沒有。那結界護著的,乃是一方招魂的大陣。失敗了無數次,他從未想過放棄。
這些都是道聽途說,沒有確切根據,但大概率是真的。見過仙君的人都曉得他腰間掛著一個早已褪色的香包,從未摘取過,那是女子鐘愛的款式。每回摩挲著那個香包,仙君的目光總會變得柔和繾綣,仿佛注視著自己的戀人。
花妖水霓就是被這樣深情的眼神蠱惑,從此一顆芳心係到了那位不知姓名的仙君身上。也曾想過試著靠近,奈何人家根本就沒有給她任何的機會。
水霓從沒死過心,她在這座山的精怪裡也算是長相出挑的。隻要假以時日,就不信得不到一個男人的心。
抱著這樣的想法,她也做了不少的事。見不到仙君的麵,她就將自己做的食物放在結界的外圍,想著萬一被接受了呢。
乍一看到芭蕉葉上隻剩了些殘渣,她還高興了一陣,以為自己的心意被看到了。後來才發現,那些糕點全都是被一個黃鼠狼偷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