氪金小甜包(五)(1 / 2)

班主任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長的微胖,但啤酒肚挺明顯。由於操心的太多,兩鬢添了點白。

他是負責到隔壁考場監考的。另外一個老師抱著試卷已經過去了,而他在走廊看到個眼熟的背影,就湊到跟前瞧了瞧。

看清是沈殷後,本想跟這學生閒聊幾句,問下考試準備得怎麼樣的。結果一眼瞅見了手機畫麵中在表演吃飯的紙片人。

劉聰自己一把年紀的人了,哪裡會懂什麼叫做紙片人,還是聽他那個正在上初中的女兒說的。小姑娘家家的也沒彆的愛好,就喜歡在網上氪金養紙片人,親昵地稱呼其為“女鵝”。

雖然一點都無法理解這種行為的樂趣在何處,但他還是尊重自己女兒的。在遊戲中充值給紙片人買東西的錢都是那孩子的零花錢,每次花的錢也不多。知道節製,又能夠從中體會到快樂,他沒有理由過多地去乾涉。

原以為那種紙片人遊戲是小女生才會喜歡的東西,今兒他就在自己學生的手機上瞧見了。關鍵這人還是沈殷,簡直不可思議。

對沈殷最深的印象,應該是在中考成績出來後。當時注意到這個高分的苗子,盛風的領導是萬分欣喜的。

他們確信以盛風中學的名氣,這少年鐵定不會選擇其他學校。因而沒有特意去聯係過他,而是將其入學後的事宜都安排好了。包括把他分到劉聰的班級,讓劉聰多費點心帶一下。

多年來一直教著火箭班,劉聰是個師德與才學都過硬的老教師。從領導透露出的口風中得知即將有這樣一個好苗子分給自己帶,當時他是高興得一晚上沒睡著。

對優生、差生在學習上一視同仁,可這不妨礙他喜歡成績優異的孩子,尤其他還想得更加長遠。

每年高考的本市第一都出在盛風中學,這幾乎沒什麼疑問。但做教師的,誰不希望自己帶的學生中能夠出那麼幾個省高考狀元?這不僅是榮譽的問題,也是一種極大的成就感。

可惜的是連續七八年了,高考狀元從未落在A市過,文理科都沒有。這好不容易見到一個看著有那麼一點狀元潛質的學生,劉聰當然興奮不已。要是好好培養的話,就算拿不到省狀元,在高考中的表現也不會差的。

盛風中學的領導與老師都做好準備了,突然得知沈殷被三中挖走了。這如同當頭棒喝,領導層都意識到是他們膨脹了,導致被挖了牆角。

從那後,每年中考湧現了什麼好苗子,負責招生的老師把腿跑斷了也得把盛風的重視傳達到。好多家長與學生都說盛風中學越辦越好了,招生這塊做得很周到。負責招生的老師麵上笑著,實則內心流下了寬麵條般的眼淚。

為與沈殷沒有師徒的緣分惋惜了一陣,劉聰感歎許久也就放下了。誰能想到都升入高三了,這少年忽然轉學到盛風了呢?

前兩年本市中學的學術交流會上,劉聰就經常聽到三中的老師對沈殷明著擔憂、實炫耀個不停。說是前兒剛拿了個作文比賽全國性的大獎,後腳又取得了省級英語演講比賽青少年組的冠軍,還參加了什麼風采之星的辯論賽。

高中的課業那麼繁忙,這孩子跟個陀螺似的不停歇,身體累壞了怎麼辦?

參加交流會的老師扯了扯嘴角,轉移話題問起了成績。

一問到學習成績怎麼樣,三中的老師笑容明顯擴大了。謙虛地擺了擺手,說就那樣吧。差幾分才拿到滿分呢,還得更努力才行。

“……”

交流會上的場麵還曆曆在目,轉眼沈殷就成了自己的學生,劉聰想想還覺得有點不真實。

他對沈殷自然是寄予厚望的,又擔心這少年轉到盛風中學的時間不久,還不適應新老師的授課方式與教學習慣,進而影響了自己的考試發揮。

可現在看來是他想多了。在開考前還有閒心玩紙片人遊戲的,不是胸有成竹的學霸,就是鹹魚躺的學渣。他更傾向於沈殷是前者。

鄭重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劉聰滿臉慈愛,鼓勵道:“好好考,老師相信你。”

不曉得班主任對自己如此看重,沈殷含蓄地點了點頭。

仿佛剛才兩人雙目對視的尷尬都不複存在了般,在班主任老師的目送下,少年這才拎著書包跨進考場。

這次月考盛風的老師是刻意將題出得難了些,拿到卷子那刻沈殷就感覺出來了。將以往學過的內容與新知識糅合在一起,考察得很全麵。

不過這難度對沈殷來說並不算什麼,他平日做練習用的金考卷比這難了不止一倍。在同考場的考生還在仔細審題時,沈殷略微思索開始下筆了。在大家咬著筆杆奮戰填空題最後一道超綱題時,沈殷剛好在答題紙上寫下最後一個數字。

花了十五分鐘從頭至尾檢查一遍,他就起身交卷了。迎著兩位監考老師詫異的目光與同考場學生懷疑人生的眼神,背著包施施然走出了教室。

不想又在走廊碰到了上完廁所,正匆匆往考場趕回的班主任老師。兩人的眸光一接觸,劉聰神情困惑。

掃了掃少年肩上背著的包,這個中年男人臉上的表情又變得有些複雜。良久歎了口氣,安慰道:“沒事。你這剛來還不熟悉盛風老師的教學風格,等適應了,下次會考好的。”

上午的語文劉聰不知道情況,但下午的數學是高三年級數學組的組長童老師出的題。這位老師一向對學生要求嚴格,凡出自他手的試卷,能夠考上120分,都算得上在數學上開竅了的。上130分的,就往常的情況來看寥寥無幾,五個手指頭都數的過來。

這次月考出卷子前,老師們都在討論要不要把試卷的難度調低一些。畢竟是升入高三的第一場考試,怕難度太高考出來的成績不理想,會打擊到學生的學習熱情。

彆的科目自有考量,就數學這科而言,童組長是主張往難了出。為的是給高三學生敲個警鐘,不要覺得高考會比這簡單多少。讓他們時刻保持上進心,不要驕傲自滿導致止步不前。

這話其他數學老師也讚同,於是“難”的基調就這樣定了下來。出完題後,那卷子童老師誰都沒給看,直接拿去複印了。就連劉聰也是今天監考時,在考場上與學生們一起拿到的試卷。

作為一名數學老師,劉聰當然看得出這卷子是出題人精心設計過的。彆看有些題很簡單,實則埋著坑呢,稍不注意就中陷阱了。

而整張卷子出得最出彩的,要屬解答題最後一道大題。所需要用到的知識點沒有一個是超綱的,可解題的每個步驟都環環相扣,分外考驗學生的綜合運用能力。

若將難度劃為五顆星的話,這張卷子的整體難度可以評到四顆星了。劉聰想了想年級中數學還不錯的那些學生,估摸著這回要摔個跟頭。要上130分,很難。

就是這樣一場在老師眼中都算比較難的考試,沈殷居然開考四十分鐘就出來了。這很難讓人信服他是將卷子做完了才出來的,最可能的解釋就是答題卡上有很多空著的地方。

本是不太讚成學生提前交卷的,又適逢沈殷轉學過來沒多久的特殊情況,班主任老師還是沒有說出批評的話,安慰兩句也就算了。

“下一科目不要那麼早就交卷了。多看看題,萬一就有靈感了呢?”劉聰婉言勸了兩句。

沈殷神色疑惑,他覺得班主任好像誤會了什麼。想開口解釋,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隻淡淡地回了聲“好的”。

遵從班主任的教導,在接下來的英語與理綜兩門考試中,沈殷刻意等到開考一個小時後才交的卷。他覺得這是自己最大的容忍了,但看在彆人眼裡卻是滿滿的震驚。

月考考完,緊跟著就是周末了。在陸然家裡借住後,每逢周末空閒時間,沈殷都會拖著想要打遊戲的陸然到陸父陸母開的小超市幫著卸貨、整理貨架之類的,有時生意忙也會幫著結賬收錢。

有了兩個年輕人的幫忙,陸父陸母就輕鬆多了。笑嗬嗬地誇他們做事手腳麻利,也叮囑兩個孩子不要因為想幫他們減輕負擔就誤了學習。無論什麼時候,學習都是最重要的。

耳朵都快聽出繭子的陸然擺擺手,表示知道了。那副無所謂的樣子,又討了陸母一頓無情的罵。他掏了掏耳朵,一溜煙跑到小超市後排幫著沈殷點貨去了。

“我媽老愛那麼嘮叨,沈哥,你聽著就不會覺得厭煩嗎?”陸然身子蹲下,嘴上還在嘀嘀咕咕的。

沈殷點貨完畢,將下次需要采購的物品及數量記在小本子上,這才抽空無奈道:“阿姨都是為了你好。”

陸母對陸然那種無微不至,但分寸又把握得恰到好處的關懷是沈殷渴望卻求不來的。偏生陸然恃寵生驕,還覺得不耐煩。

本來想埋怨兩句的,見他沈哥都這麼說了,陸然也不糾結,轉而換了個新話題,主動提起了月考的事:“這次月考我感覺自己考得還不錯來著。”

“拿到卷子後,居然下筆有思路了。就算是不會的題,也能按著套路寫一點,得一些步驟分。沈哥,你怎麼樣啊?”

在陸然心中是覺得沈殷肯定沒問題的。反正是閒聊,也就隨口問了句。

豈料沈殷還沒回答,高跟鞋踩在地上嗒嗒的聲音由遠及近,最終在他們跟前停下。

頭頂遮了一片陰影,陸然站起身望了一眼。喉頭一梗,又看了看麵色淡淡的沈殷,張嘴打了個招呼:“阿姨好。”

來的人是沈殷的母親李嵐。

乍看之下,陸然還沒認出是誰。瞧著那眉眼間的熟悉感,他才恍然,那不就是沈母嗎?

也不怪陸然認不出。現在的李嵐除了長相上沒怎麼變,身上已經尋不到半點以前的影子了。穿著名牌服飾,拎著名牌包,臉上的粉塗抹了厚厚的一層,顯得煞白煞白的。身上一股子香水味,濃得有些熏人。

見李嵐臉色不太好,想說話又一直礙於有旁人在場。陸然看懂了眼色,打了個招呼後,自己就到前台幫著陸母收錢去了。

“我當你硬氣地搬出來是有了什麼好去處,現在竟然在一個小超市當幫工?還真是有出息呀!”李嵐挑剔地環視一圈,臉上的譏諷更甚。

這趟她是瞞著傅家的人出來的。傅清融對沈殷的成見很深,因而也不允許她私下聯係。可這到底是自己的兒子,怎麼能說斷就斷?

來的路上她是打定主意好好勸沈殷的,可一看到少年波瀾不驚的眼神,她就控製不住惱怒。因為那雙幽潭似的眼睛澄澈、冷漠,仿佛能折射出她身為人母的不稱職與失敗。被那樣一雙眼睛注視著,她無所遁形,狼狽卻又心生怨念。

“等會兒跟我回去,跟你傅叔叔磕頭說你做錯了,請求他原諒你。”李嵐說話口吻強硬起來,嫌棄道:“瞧瞧你現在過的什麼日子?就這樣的生活條件,你拿什麼來安心學習?”

而且剛才那個男孩子李嵐記得,初中就跟沈殷一個班的,成績差得很。跟這樣不思進取的學渣混在一起,他考得上好大學就怪了。

“還有你那個朋友。”少年悶不吭聲,李嵐就越說越有底氣。

可她後半句貶損的話還未脫口,就被沈殷陰冷的目光憋了回去。自己在剛才那刻居然感到了一絲的害怕,李嵐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她這兒子的性情真是愈加陰晴不定,令人捉摸不透了。

兩相僵持下,李嵐不想空手而歸,不得已放軟了態度:“傅家有錢有勢,你做什麼一定要離開呢?何況,你就忍心讓我一個人待在那個陌生的家裡嗎?”

都說養兒防老。縱然現在重新組建家庭了,李嵐還是信奉這句話的。就算她對繼子繼女掏心掏肺,忽視了自己的親兒子。可將來老了,她還是指著沈殷給自己養老的。

打感情牌,是她威逼利誘後的無奈之舉了。

“不好意思。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並沒有去傅家的打算。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沈殷輕啟薄唇,語氣冷淡:“若是沒有其他事,你可以離開了。”

“你!”李嵐上前兩步,氣急了又想掄起手打人。可這次她的巴掌沒落下,就被人捏了手腕甩到一邊。

超市挺小的,再加上李嵐鬨出的動靜挺大,在收銀台的陸母與陸然將那些不要臉的話一字一句都聽到了耳朵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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