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九十三章(1 / 2)

第九十三章

與往年比起來, 都城今年的雪, 落得要遲的多,也突然的多。白日的時候還是晴空萬裡,等一夜過去, 推開門向外望去, 四周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藺秀一直覺得,都城裡雪景最好看的地方應當是皇城, 當然, 在她近二十年的光陰裡,離開皇城的次數也屈指可數,近一年來, 她甚至連寢宮的門也很少邁出。但她確實認為,這天下風景最好的地方就在這皇城之中, 不然為何這世上有無數的人, 做夢都想成為這裡的主人。

但是人的出身是沒得選擇的,就像她自己,看似享受著世人豔羨的榮華與尊貴,卻又有多少的無能為力和無可奈何,但有的人卻跟她不一樣,他們不甘心自己的出身,為了改變它而想方設法,甚至不擇手段。

藺秀站在寢宮門口, 看著眼前白茫茫的雪地, 微微出神。她手上戴了一串菩提子, 據說是藺策派人專門去慈恩寺求來的。她知道她那個兄長素來不信什麼鬼神,但是事關她的喜好,總願意多費一點心神。

藺秀的手指輕輕地撥過珠串,不知想起何事,微微垂下眼簾。直到聽見腳步聲才慢慢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那個神色匆匆的宮人,輕聲道:“如何?”

那宮人走過來,湊到她耳畔低聲說了一句,藺秀撥珠串的手指停了下來,慢慢抬起頭來,開口道:“那昭陽殿那邊,難道就沒有什麼動靜?”

“太後好像生了病,這幾日閉門不出,一直在養病,連佛堂都沒怎麼去。”宮人回道。

藺秀笑了一下:“太後不愧是在先帝後宮鬥爭之中也能活下來的人,連病都這麼會看眼色。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趕這種時候。我有時候覺得好笑,她到底是聰明還是蠢?這種時候想起了自保。”她說著話,將手裡的珠串重新戴好在手腕上,“如果皇兄真的出了什麼好歹,這宮裡誰又能活的下去?”

說完,她抬手將貂裘上的兜帽戴好,將小半張臉都遮在陰影裡,看不清表情:“走吧,太後能生病,我們不能,到長樂宮,我倒要瞧瞧,今日到底還能發生什麼。”

藺秀有些記不清楚自己有多久沒有邁出寢宮的門,寒風凜冽,她將自己整個人藏在厚厚的貂裘之中,隻帶了一個宮女,走在還沒來得及清理的雪麵上,留下一長串的腳印。

下雪之後一切總會歸於寧靜,更何況因為藺策喜靜,這皇城裡本就不敢有什麼人喧鬨。但今日總是不一樣的,藺秀還從未在長樂宮見過這麼多的人。

她頓住腳步,站在門口遠遠地看著,高庸正守在殿門外,跟幾個朝臣解釋著什麼,但那幾個人不知從哪兒來的底氣,根本沒把高庸這個禦前的紅人放在眼裡,一副咄咄逼人的氣勢,甚至幾次伸手去推高庸,仿佛下一刻就要奪門而入。

藺秀垂下眼簾,抬手掀掉了兜帽,大步走了過去,在那幾人麵前停住,輕哼了一聲:“長樂宮今日倒是熱鬨的很,列位這是在做什麼?”

幾個朝臣愣了一下,互相對視了一眼,朝著藺秀躬身施禮:“參見公主殿下,陛下休朝已有幾日,雖然事先已經交代下來,但總還有幾件緊要的事情,所以臣等才鬥膽來求見聖上。”

藺秀微微挑眉,看向高庸:“本宮聽說我那位還沒來得及給封號的侄女染了病,所以專門來瞧瞧,皇兄在做什麼,怎麼都不見人?”

高庸在看見藺秀那一刻就鬆了口氣,抬手拭去了前額的汗,輕聲道:“小公主前幾日染了病,殿下您也清楚,這小孩子一旦生了病,可是凶險的很,禦醫天天守著,也不見好轉,陛下擔心的很,便不眠不休的陪著,雖然休了朝,但咱們陛下素來勤勉,守在小公主病榻前也在批閱奏章,處理朝務,這不昨日整夜未眠,剛剛才睡下,這幾位大人就來了,朝著要見聖上,奴婢,奴婢勸了半天,他們無論如何都不聽,待會要是吵醒了聖上,隻怕連著奴婢的腦袋,都要不保了。”

藺秀輕輕地搖了搖頭,轉過頭看著幾位朝臣,目光從他們臉上一個接一個的掠過,開口道:“高總管的話幾位也聽見了,幾位若是有什麼緊要的事情留下奏章就是了,又何必在這種時候去驚擾皇兄,難道不怕皇兄惱怒,定幾位一個欺君之罪?”

幾個朝臣麵麵相覷,其中有兩個麵上以生了退意,但為首那個還是開口道:“還望殿下見諒,臣等並不是想要欺君,隻是陛下登基五年多的時間,從未發生這種毫無預兆就休朝的事情,臣等已經多日未曾見到陛下,心中實在是擔憂,所以今日必須親見陛下一麵,才能安心。”

藺秀捏緊了手裡的珠串,垂下眼簾看著他,緩緩問道:“本宮不懂朝局,對幾位也不怎麼了解,這位大人,官拜何處?”

“下官姓孫,官拜朝議郎。”

“哦,孫大人。”藺秀輕輕點頭,“剛剛你的話,本宮沒太清楚,你說你心中擔憂?”藺秀回過頭,朝著緊閉的殿門看了一眼,“本宮不太清楚,你在擔憂什麼?還是說,你們幾位覺得,這長樂宮裡,應當發生了什麼?”

“下官也隻是臆測,不敢篤定,還是親眼見到陛下,才能心安。”

藺秀揚眉看著他,似笑非笑,轉過頭看了高庸一眼:“既然這樣,高總管,那就成全這位孫大人這番忠君之心吧。”

高庸微躬身,猶豫道:“殿下,不是奴婢不想,隻是……”

“怕什麼,”藺秀笑了起來,繞過高庸推開了殿門,“如果皇兄發了怒,自然有咱們這位孫大人受著。”

殿內靜悄悄的,就仿佛沒有什麼人氣一般,藺秀向前走了幾步,被內殿的屏風擋住了去路,她回過頭看了一眼小心翼翼跟在她身後的幾位朝臣,又轉向高庸,還沒等開口,殿內突然傳來一陣輕咳聲,咳聲止,一個分明帶著睡意的男聲傳來:“高庸?何事?”

高庸慌忙跪在了地上:“稟陛下,是樂昌公主聽聞小公主染了病,心中掛念前來看看。”

“秀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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