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園的梅花開了大半,可先前說要與他一起去梅園賞梅的武禎卻好像忘記了這事似得,一直沒有再提起。梅逐雨自然不可能開口催她出遊,看著武禎的大肚子,他不由得想,不去也好,每次武禎這樣到處出門逛,他心中就十分牽掛擔心。
武禎是個講究人,從入冬開始心裡就一直惦記著這事,之所以到現在還未提,隻是因為她覺得賞梅就該有雪,有梅無雪終究少了點韻味,所以她就等著下雪呢。
好不容易長安下了第一場雪,武禎親自去梅園看過,覺得風景可以入眼了,這才踐行了承諾,瀟灑的和梅逐雨去了梅園,還是特地讓梅郎中請了刑部的假去的。
大手筆的包了梅園一天,所以這一日的梅園沒有往日的宴飲熱鬨,也沒有管樂弦歌,隻有大片梅林在雪中靜默盛放。已經下了一夜的雪,梅樹枝椏和地上都積了一層雪,白雪落在梅枝上,和雪白的梅花融為一體,乍一看也分不清滿樹的銀白到底是雪還是花。
空中還在簌簌的飄落一些細碎的雪花,梅逐雨撐著傘,和武禎一起走在梅林中央。此處的白雪鬆軟,還沒有被人踩過,武禎特地囑咐了不讓人清掃這些雪,如今兩人走在雪地上,腳下踩著柔軟潔白的雪,鼻端聞著清澈冷冽的梅香,即便天氣寒冷,仍然有一種悠遠靜謐的舒適感。
梅逐雨牽著武禎,免得她不小心踩到雪滑倒,今日武禎穿的是一身紅色襦裙,披著同色的披風。雖然她更愛男子胡服的舒適簡單,可自從肚子大起來之後,革帶係不上,她乾脆又換回了寬鬆的裙裝。
“前麵那一片是紅梅。”武禎對梅園很是熟悉,往年大家在此處飲宴都少不了她,是看慣了的風景,所以這回,她是特意陪梅逐雨來的,領著他一路賞了她認為不錯的景色,又帶他去看了這梅園中十幾種的梅花。
“我也不知你愛什麼花,不過你姓梅,想必也不討厭梅花。”
梅逐雨從前還當真沒有在意過這些,或者說一切關於生活享受的情趣,他都從未在意過,他之前的人生簡單到單調,除了除妖斬惡之外,說起來也沒有什麼值得一提的趣事,可武禎不同,她的世界裡仿佛一切都是有趣味,且值得花時間去細細品味咂摸的,梅逐雨從前不在意,但她在意,不自覺就開始透過她的目光,將這些原以為‘不值一提’的閒事記在了心裡。
知道了酒的滋味,知道了四時花開,之後可能還會知道更多。
風雪忽然大了起來,梅樹林中越發冷,梅逐雨還未來得及開口說去樓中避風,武禎就摸了摸他的手關心道:“突然起風了,是不是冷了?咱們還是去樓裡吃點東西暖暖身子,讓他們準備的菜應當也好了。”
說罷當先帶路往前走。
梅逐雨默默扶住了她,護著她在風雪中穩穩的往前走,同時心裡又生出那種好像被搶走了話的微妙感。
武禎敏銳的察覺到什麼,捏著他的手指笑道:“我可比你大幾歲,自然要照顧我的小郎君,小郎君不如叫聲姐姐來聽聽?”
她開玩笑的說,沒注意腳下,不小心滑了一下。
梅逐雨將她扶穩,又忽然一把將她抱了起來,垂頭說了句:“……我抱姐姐走這段路。”
沒想到他還真叫姐姐,武禎一愣之後,驚天動地的咳嗽起來,咳得臉頰都紅了,就這樣還不忘攬著梅逐雨的肩笑他:“咳咳!小郎君如此有求必應,我可要忍不住得寸進尺了!”
“再叫一聲,再叫一聲姐姐聽聽!”
方才梅逐雨也是突然之間不知道怎麼的,那聲姐姐脫口而出,好像鬼迷了心竅似得,可現在回過神來,看著武禎那笑彎的眼睛,再不肯叫了,悶頭朝梅園對麵的小樓走。武禎一路騷擾,最後被他實在受不了將臉按在胸前,武禎隻能發出一陣悶笑,暫時放過這事。
小樓中放了熏爐炭盆,各處都掛了簾子,腳下鋪著毛毯,溫暖如春,乍然從冰天雪地裡進來,頓時感覺全身都放鬆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