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1 / 2)

珍饈嬌娘 鵲上心頭 17021 字 9個月前

姚珍珠以前見過野豬, 知道這種野獸最是凶殘。

野豬的奔跑速度很快,尤其是嘴裡的獠牙,隻要讓它拱到人, 不死也要重傷。

姚珍珠一開始希望野豬並未發現自己。

然而事與願違,野豬那雙渾濁的黑眼睛,帶著殺氣往她身上紮來。

顯然,野豬一旦發現這麼肥美的獵物, 又如何會白白放過?

姚珍珠隻覺得心跳如鼓。

她曾見過野豬衝入人群中的景象,那一刻慘叫一片, 血沫橫飛,數人死在那一日,場景異常嚇人。

即便多年之後已成年的姚珍珠,麵對著這一隻壯碩的獠牙野豬,也不由回憶起年少時那一段殘酷記憶。

害怕嗎?

她是真害怕。

可她不能就坐在這裡等死。

她從來就不是軟弱性子。

姚珍珠手腳發軟, 卻還是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靠著竹林緩緩而立。她死死盯著野豬, 甚至連呼吸都停了。

野豬卻沒有動。

它隻是用那雙黑豆眼一瞬不瞬地盯著姚珍珠,似乎在評估多久可以殺死她, 又或者在想她會是什麼味道。

麵對姚珍珠這樣的弱小獵物, 它甚至都不需要拚死廝殺,所以絲毫都不著急。

姚珍珠深吸口氣, 她知道自己即便有匕首, 也不可能打得過身強體壯的野豬, 她卻還是緊緊攥著匕首,一步一步往後退。

她害怕, 膽怯, 卻不想就這麼白白送死。

姚珍珠不知道李宿什麼時候能回來, 也不知李宿是否能夠打得過野豬,她卻不能把希望寄托到李宿一人身上。

她努力壓下心中的慌亂,即便手腳發軟,退後的腳步卻越來越快,似乎馬上就要退出竹林。

然而野豬似乎也察覺到了她的動作。

隨著姚珍珠越退越遠,野豬也邁開粗壯的短腿,一步一踏往前逼近。

姚珍珠的額頭已經出了汗。

她剛剛平複下去的心跳,此刻又重新跳如擂鼓。

此處山穀杳無人煙,野豬或許從沒見過這樣的獵物,一盯上姚珍珠就不肯放棄。

她退,它進。

甚至野豬的步伐越來越快,幾乎就要奔跑起來。

姚珍珠腦海裡一片空白。

她即便見過野豬,卻也站得遠遠的,沒有直麵野獸的凶殘。

此刻,她卻成了那個獵物。

姚珍珠什麼都來不及想,而已不知道要如何應對,作為人的本能卻告訴她,一定要跑。

跑!

姚珍珠毫不猶豫,也不再去看野豬的動作,她轉身往前奔跑。

一瞬間,姚珍珠奔跑到了極限。

她肺部刺痛,喉嚨乾澀,四肢似乎都不聽使喚,可她沒有停。

她唯一還正常的耳朵,時刻告訴她,野獸正緊緊追趕在她身後,腳步隆隆,不肯放棄。

姚珍珠拚命往前跑。

她覺得自己似乎跑出去好遠,好遠,遠到無法辨認方向,遠到不知今夕何夕。

麵對野獸,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跑,似乎隻要對方追不上她,她就可以逃出生還。

然而野獸的速度卻比她要快得多。

剛在竹林中時,兩人本就距離不遠,不過三四十步距離。

當時若姚珍珠不動,野豬立時就能奔至眼前。

而現在,姚珍珠拚命往前奔跑,也隻是讓野獸的獠牙晚了片刻。

野豬近了,更近了。

它與她似乎隻有幾步之遙。

姚珍珠聽到身後呼嘯而來的風,也聞到了野獸血盆大口裡的腥臭。

它追上了!

這個念頭在姚珍珠腦中一閃而過,她心中一慌,腳下一絆,整個人便往前撲去。

直到這時,姚珍珠才驚叫出聲:“啊!”

隨著這一聲驚叫,她撲通摔倒在地上,雙臂先著地,頓時一片火辣辣的刺痛。

可逼近的危機卻已不給她喊痛的機會。

這一刻,姚珍珠爆發出最強的力量和速度。

她迅速翻身,手肘撐地,艱難往後爬退而去。

野豬就在眼前。

它越來越近,那血盆大口已經張開,黑豆眼閃過一絲凶狠,後腿一蹬,龐大的身軀淩空飛起,這就要狠狠砸向姚珍珠。

“啊!”

姚珍珠驚叫一聲,下意識把匕首舉在身前。

她已經無能為力了。

她狠狠閉上眼睛,不去看,不去聽,也不去想自己為何要死在此處。

此時此刻,在她的腦海中,在她的周身兩側,隻有一片空白。

姚珍珠維持著那個姿勢,僵硬地等待著死亡降臨。

仿佛過了許久,又仿佛隻是一瞬,姚珍珠舉著匕首的手都要酸了,還是沒有感受該有的撕咬疼痛。

一陣風吹來,把她額角的汗吹得冰冷。

聲音回來了,感覺也回來了。

姚珍珠猛地睜開眼睛,狠狠看向前方。

在她身前,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那人身上的蔚藍錦袍已經褶皺不堪,血混著土,土混著泥,幾乎要瞧不出原來顏色。

但他的身影卻異常高大,讓人從心底裡覺得安全。

那是一直陪伴在她身邊,跟她一起經曆生死的李宿。

姚珍珠狂跳的心終於落回腹中。

她掙紮著爬起來,往前走了兩步,卻猛然停住了。

李宿一直在砍殺野豬的殘肢。

他手上長劍染血,左手的胳膊上也劃了一條很長的血痕,顯然是剛才為了救她而受的傷。

但此刻,他卻仿佛地獄來的惡鬼,站在一地的血泊之中,麻木地砍殺著。

野豬的殘肢碎了一地,血腥味撲麵而來,令人作嘔。

可一向潔癖的太孫殿下,卻一無所覺。

姚珍珠一下子回憶起那一日在小巷中,他也是渾身染血,殺人如麻。

當時的姚珍珠被嚇暈了,可現在的姚珍珠,卻要哆嗦著站在李宿背後。

她問自己:你害怕嗎?

心底深處,有一個聲音卻告訴她:我不害怕。

是了,李宿殺人,殺的都是他的敵人,殺的都是刺殺他的凶手。

而此刻,李宿殺的則是意圖傷害她的野獸。

從頭至尾,從前到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保護她。

一如那一日幽深巷子裡,一如今日荒蕪山穀中。

姚珍珠輕輕喚他:“殿下。”

李宿完全沒聽到她的聲音,他就站在那,手裡長劍不停揮舞,滿地血汙。

他仿佛不知疲倦,不分晝夜,也不知對錯善惡。

即便野豬已經死了,死得七零八落,拚都拚不回來,他依舊不知疲倦地揮舞著長劍。

姚珍珠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明白他這是陷入了心魔。

心魔裹住了他的理智,讓他分不清是非對錯。

這樣不行。

姚珍珠緊緊攥著拳頭,指甲扣在手心裡,刺得她連心都跟著痛了。

姚珍珠鼓起勇氣,抬起腳,一步踏了出去。

她離李宿不算遠,大約三五步之後,就來到李宿身後。

姚珍珠看著李宿高大的背影,看到他刀削般的側臉,然後輕輕伸出手,一把握住了李宿的手腕。

“殿下。”

姚珍珠呼喚他。

李宿猛地回過頭,用那雙仿佛淬了血的紅眼睛盯著姚珍珠。

似乎是因為姚珍珠麵容太過溫和,也可能因她太過熟悉,李宿一時間竟沒有朝她揮劍。

姚珍珠手上微微用力,她提高聲音:“殿下,您得醒來!”

李宿冰冷的臉上還有星點血跡,他用那雙狼一般的眼眸死死盯著姚珍珠,仿佛還是想要攻擊她。

姚珍珠努力壓下心中的害怕,她堅定地攥住李宿的手,大聲呼喚他。

“殿下,是我,我是姚珍珠,我已經平安無事了,您看看我。”

她聲音越說越大,在空曠的山穀裡回蕩,震得她自己耳朵都痛了。

然而,李宿僵硬地站在那裡,瞳孔裡的紅光乍現,遮擋了原本的他。

姚珍珠深吸口氣,又往前走了半步。

兩人麵對麵,幾乎呼吸交織在一起,姚珍珠用平生最溫柔的聲音道:“殿下,我們安全了。”

這句話仿若天籟,直達李宿混沌的腦海中。

姚珍珠定定看著他,見他眼眸中的紅光逐漸褪去,終於鬆了口氣:“殿下,醒過來吧。”

隨著她的話,李宿漸漸恢複神智。

恢複過來的瞬間,他狠狠閉上眼睛,伸手就要擦掉臉上的血。

然而,他的左手卻沒有抬起來。

有一雙柔軟卻又異常有力的手,緊緊攥著他的手腕,讓他一時間竟無法掙脫。

姚珍珠察覺到了他的動作,這才輕輕鬆開手。

“殿下,您醒過來了?”

她聲音裡有開心,有放鬆,也有劫後餘生的感動。

偏偏沒有害怕。

但凡見過他殺人的樣子,沒有人會不怕他,為何姚珍珠不怕?

李宿張了張口,卻發現喉嚨乾澀,他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姚珍珠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他臉上的血跡上。

一向喜潔的太孫殿下,怕是不能容忍身上有這些臟汙吧?

姚珍珠從袖中取出帕子,輕輕舉到李宿麵前:“殿下,我幫您擦乾淨?”

李宿沉默地看著她,似乎沒有聽懂她的話。

姚珍珠心想:殿下應當還沒回過神來。

她便自作主張,用帕子輕輕點在李宿的臉上。

那輕微的碰觸,仿佛羽毛落在湖麵上,輕輕的,柔柔的,卻在他心湖上泛起層層波浪。

李宿的心,劇烈地顫動起來。

這一刻,他甚至覺得姚珍珠碰觸他的地方,如同火一般炙熱地燒起來。

李宿下意識偏過頭,躲開了姚珍珠幫他擦拭的手。

姚珍珠微微一愣。

大抵是因為這些時日的親近,讓她幾乎要忘了李宿對於外人的抵觸。

現在她如此僭越,是否也讓李宿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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