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爾倫並不懼怕疼痛和死亡,那是世界上極少數對自己這個異類也同樣平等的事物,但殺了自己的是蘭波的話,他還是希望過程可以快一點。
或許激怒蘭波會是個好主意,人在衝動時會控製不住下手的力度。魏爾倫從凡爾納的話語裡提取可以利用的信息,腦袋裡盤旋著的苦惱就隻剩下了如何激怒蘭波這個難題——蘭波從未對他發過脾氣,最生氣的時候也隻是揉著額角連名帶姓地喊他的名字,與其說是生氣不如說無奈。
直到凡爾納啃完一桶爆米花,魏爾倫還沒想好該怎麼辦,蘭波來的比魏爾倫的思考速度更快一點,於是魏爾倫發現自己不光沒有想好該怎麼辦,就連該怎麼麵對蘭波都不知道了。
他隻能下意識挺直腰坐得更端正一些,擺出自己最常用的冷淡表情,仿佛內心毫無動搖地與蘭波對視。
蘭波對他微笑,示意凡爾納可以先行離開了,沒了少年啃零食聲音的空間愈發顯得寂靜,蘭波慢條斯理取下圍巾和手套時布料摩擦的聲音,通風口吹出燥熱的風聲,全都在魏爾倫耳朵裡變成了刺耳的噪音。
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魏爾倫沉默地注視著自己許久未見的前任搭檔,蘭波身上某種憂悒疲憊的枷鎖消失了,取而代之是更加龐大而不容抗拒的侵略性與壓迫感蔓延。魏爾倫又感受到那種被束縛住脖頸無法呼吸的窒息,如同被套上了項圈無所適從的野狗。
“放鬆,保羅,放鬆點,彆這麼緊張。”蘭波打開了牢門,語氣親昵而柔和,“我並沒有在意先前發生的事情,我想那隻是一點……小小的失誤。”
明明蘭波沒有表現出任何攻擊性,魏爾倫的神經卻緊繃著對他發出尖銳的信號,叫他不由自主地身體緊繃,周身的重力不穩定地波動著。
是的,蘭波甚至沒有采取措施控製他的異能力,像是篤定了他不會反抗。
魏爾倫也確實沒有反抗,他強迫自己維持著這個比較有尊嚴的姿態,一言不發地看著蘭波對他伸出手,他已經看到了蘭波指尖燦爛的金色,他知曉那一點光明足以把人絞成碎肉。
魏爾倫沒有任何動作,微微仰著頭,固執地注視著蘭波的眼睛。
微冷的指尖碰觸到了皮膚,沒有想象中的皮開肉綻與鮮血四濺,那更像一個安慰的撫摸,從臉頰到頸側,又溫存地摩挲著微亂的發辮。
“沒事的,保羅。”蘭波說道,用那種會讓人產生錯覺的溫柔語調,“隻是一點小失誤,我們來糾正它就好。”
他低下頭親吻魏爾倫的額頭,如同一位聖人寬恕他的信徒。
魏爾倫閉了閉眼睛又睜開,不讓自己移開視線。
“不,阿蒂爾,不是這樣的。”
“背叛是不會被糾正的。”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冷淡又漠然,像個不識好歹的混蛋。
蘭波卻因此笑了起來,“的確是你會說出來的混賬話。”他說著又親了親魏爾倫的額頭,落在頸側的手緩緩收緊。
肺裡的空氣被一點點抽空,握住脖頸的手幾乎要扼斷他的脖子,魏爾倫恍惚看到了金色的光,明亮燦爛像是夢裡才會見到的場景。
他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唇上柔軟的觸感代表著什麼,反應過來那種窒息是自己腦袋裡的幻覺。魏爾倫聽見蘭波低低地笑,仿佛遺憾地感歎:“這麼漂亮的嘴巴,怎麼就是不會說些好聽的呢。”
柔軟的雙人大床,柔軟的沙發椅,柔軟的長毛地毯。
他突然知曉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跟他預想中一切的背道而馳,混亂到令魏爾倫腦袋空白一片。
魏爾倫下意識掙紮起來,又被蘭波狠狠壓製著動彈不得,咬在頸側的刺痛令他苦悶地皺起眉頭。
他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蘭波並沒有在跟他商量,他隻是被告知自己要被如何處理,淪為階下囚的背叛者沒有反對與掙紮的權力。
……
幾天後,辭職跑路的波德萊爾收到了來自蘭波的郵件,附件裡魏爾倫昏睡不醒的照片幾乎是以甩在他臉上的架勢發送,主題咬牙切齒一行大字,看得波德萊爾罕有地放聲大笑。
蘭波:我!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