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巧了, 大夥忙活了一晚上沒找著的毒蛇,當真在姚老二床底下趴窩, 老山叔上手拿的時候, 上半身還直立起來“嘶嘶嘶”的吐著鮮紅的蛇信,凶得很!
姚老二沒成想這條毒蛇當真躲在自個家,差點被嚇得尿褲襠。隻要一想, 若是晚上自個兒回來睡覺, 被叼了一口, 這躺著可不就得起不來了嗎。
毒蛇沒遮沒攔的,大夥兒也都知道不是姚老二故意拘起來,但是在他家找到確是無疑的, 一時間,報仇、作孽、壞坯啥詞兒都被按到姚老二身上, 姚老二辯也辯不了, 當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也說不出了。
其實想想也能明白為啥毒蛇會跑到他家,全村就他家沒養貓跟狗, 老鼠蟑螂成災似的在他家安了窩, 如今整個村除了他家幾乎再找不出一隻家鼠, 跑進村裡的蛇餓了可不得循著味兒的摸到他家去嗎。
姚老二也是該的,不知道是不是他作孽太多, 家裡養的貓狗不是養不活就是自個兒跑掉, 連村裡其他人家養的貓狗都是不進他屋子的, 這下子好了, 被毒蛇摸進門, 也不知他以後還能不能睡的香。
姚老二家裡的這一出,把原本叫囂要把村裡養的貓統統弄死的又沒了聲兒,這小貓玩活蛇指不定多久才遇上一次,但要是村裡不養貓了,外邊老鼠、毒蛇爬進村裡可就是三五不時的了,孰輕孰重村民還是拎得清的。
轉眼就進了臘月,外邊天陰陰的,飄著點細雨,雖然已經辰時初了,村裡公雞的打鳴聲叫了一遍又一遍,但是天色並未大亮,昏昏暗暗的讓人發困。
楊大川同其他幾人昨天負責村口院子的值守,今天得了空,躲在這冬日的暖被窩裡不想起來。芋哥兒跟沈阿嬤已經起身,在屋外準備一天的活計,打水清掃,擇菜做飯,偶爾傳來底底的交談聲。
楊大川多年養成的生物鐘讓他醒了神,但是天氣正好,被窩又是那麼舒服,今天又沒甚活計,難得空閒的時間就懶懶的躺在了床上。
沒一會兒,孩子們也醒了,芋哥兒進來給抱了出去收拾妥當。霎時間,整個家就鮮活了起來,兩孩子像是打開了家裡的活動鍵,壯壯跟安安“噠噠”到處跑的腳步聲,嘴裡“咯咯”的小聲,到處叫“阿嬤、祖嬤嬤的”呼喚聲,一時間,家裡養的牲畜也像是較上了勁兒,羊咩,驢叫,說句雞飛狗跳也不為過。
“碰!”門猛的就被兩孩子給撞了開來,被芋哥兒裹得像兩顆球一樣的壯壯跟安安瞬間就彈到了床上,孩子將將兩歲,兩個人並身上的厚衣服大幾十斤的重量壓在楊大川身上,瞬間就讓他有一種喘不出氣的感覺。
睡懶覺的想法又得泡湯了,楊大川揉著太陽穴,痛苦的呻吟一聲:“壓死爹爹了,壯壯安安快下去。”他身上還壓著一張十來斤的被子呢。
“爹爹豬豬”、“吃飯飯”,交代了阿嬤讓做的事兒,壯壯安安不僅沒下去,蹬了腳上的鞋子,手腳並用地爬上床打了好幾個滾,興奮的蹦來蹦去,嘴裡咯咯咯的直笑。
反正也睡不著了,陪孩子在床上玩了一會兒,楊大川乾脆就起了身,順帶把兩個孩子也給拎了出去,壯壯跟安安在床上拱了一會兒,又想進被窩裡躺了。
“今天家裡有啥活計啊?”一家人吃著早食,楊大川就問了,雖說外邊沒活兒,但是也不能乾坐在家裡當老爺吧。
“沒啥活兒,要不,你看孩子!”芋哥兒建議。
楊大川瞧了瞧屁股下像是裝了彈簧一樣扭來扭曲的兩孩子,唉,這可比打一天的耗子、上一天的工還累啊。
沈阿嬤瞧著大川苦著臉的樣子,撲哧一笑,“行了,行了,你今兒就在家裡把收回來的苞米粒給磨成玉米麵,咱留著過年吃。”
“恩?咱家沒有白麵了嗎?”楊大川一臉驚詫,他記得白麵家裡買了不少的啊,這兩年吃的麵食也不多,應該還有才對。
“還有老多呢,但是咱這苞米自個兒種的,新鮮,到時和著白麵,更香一些!”自家當家是曆來不懂這灶裡的活計的,芋哥兒隻得向他解釋。
雖然不用外出乾活了,可是家裡的事收拾收拾可是一點兒不見少。後院屋邊的蘿卜白菜還沒收上來,家裡的苞米還得磨成粉存著,牲畜棚也得休整休整,最重要的是眼見著家裡沒柴了,但是又不好出門去,上回跟芋哥兒上山就沒打上柴,這會子又是下雨又是蛇鼠滿地爬的,也不敢一個人出門去。
“過兩天得更冷。”楊大川把驢給牽了出來,套好掛上石磨。“我看還得邀其他人一起上山才行,家裡沒柴的肯定不止咱家一個。”
“彆人不邀你,你也彆出頭,咱家的木炭還有不少,不缺那點燒的。”芋哥兒手裡忙著,嘴裡也不閒。不怪芋哥兒謹慎,這個時候出門,要是誰家出了事,這起頭的可不就得被怪上嗎。反正他們家不缺,保不齊把油茶殼翻出來燒也是夠了的。
“成,那不去吧!”楊大川想想也是這個理,再一聽芋哥兒提到油茶籽,他都差點忘了,屋裡還有這成堆的油茶殼呢。雖說燒的時候煙大了點,但是也比玉米杆子好使。難怪村裡都沒人提上山砍柴,原來都不缺這做飯取暖的柴火。要知道村裡前兩年年景好的時候可是接連摘了兩三年的油茶籽,存放的油茶殼說不定比楊大川家他們還多。
楊大川放下手裡的牽引繩,衝著壯壯安安招手:“來,兒子過來,爹爹教你們牽大驢。”
壯壯跟安安被自家阿嬤拘在屋裡,早就渾身長虱子了,這會兒聽到阿爹叫他們,顛顛的跑過去,小手亂舞,小嘴劈裡啪啦的亂叫一通,不過楊大川是一句也聽不懂。
“你可當心點,彆讓驢子踩到他兩!”芋哥兒不得不開口提醒了一句,家裡這兩孩子就高出地皮一截兒,都沒到驢子的的肚子高,平常走路都不穩當,哪裡能牽繩哦。
“嘿嘿,沒事兒!”楊大川笑嘻嘻的回了一句,摸摸兩孩子的腦袋瓜,一把將他們抱上驢背,嘴裡還吆喝,“騎大馬了,駕,駕!”雖然騎的是驢,不過家裡孩子也不懂,說騎大馬順嘴了,那就是馬吧。
兩孩子也是膽大的,騎在高高的驢背也不見怕,興奮的一顛一顛的,小嘴嘰裡呱啦的一頓亂叫。
驢背上的孩子不安分,楊大川不得不把雙手騰出來護著孩子,不過家裡的驢子也是使慣了的,不用人時刻牽著,也能往前走。
彆看兩歲孩子還挺小,但是冬天裹得像個球,可真不好應付,更何況還有兩個。走了沒一會兒,楊大川就吃不住了,趕緊叫停,把孩子給哄了下來。
“看把你能的,作呀,你看這兩孩子能放過你不?”芋哥兒好氣又好笑,挑起了兩孩子的興致,哪有那麼容易就給打發了。
壯壯、安安抱著楊大川的大腿不給走,直嚷嚷著還要坐大馬,鬨得楊大川一個頭兩個,直怪自己手欠,這下好了,可咋辦。
“壯壯、安安,趕緊過來吃好吃的!”最後還是沈阿嬤出聲解救了楊大川,家裡的母羊又下羊崽子了,除了羊崽子的口糧,每天還能剩下不少羊奶。沈阿嬤煮的羊奶又香又甜,每天喝羊奶是家裡兩孩子的頭等大事兒,一聽到沈阿嬤的吆喝聲,小短腿搗騰的飛快,刷的就跑了個沒影。
楊大川鬆了一口氣,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接著搖搖頭,“咱家孩子是不是穿太多了,瞅著都出汗了!”
芋哥兒手上不停,“那是給你逗的,過會兒就沒了,今年瞧著比年景好的時候還冷一些,可不敢大意。”
“冷了也好!”楊大川往牆外望了望,天冷了,外邊的海耗子跟老鼠都少了,瞧著這兩物還是怕凍的,也不知海邊如今有沒有上凍。
“聽說外鄉人人準備回南海城去,”最近天冷,蛇蟲少,又臨近年邊上,人人都需要添置些東西,南海城人又擔著貨擔來了,芋哥兒出門買過幾次東西,也聽說不少消息。
“他們想回南海城,明天天熱了再過來?”難道這幾天海耗子減少了,讓他們覺得以後都會沒有了,這天上的極光還一閃一閃的呢。
芋哥兒白了他一眼,這就是個沒耐性的,接著說,“秋裡鎮本就地少,他們那個院子又是人擠人的,糧食菜蔬比咱村裡誰都缺,好不容易有了個走村躥巷的活計,如今外邊毒蛇多,也不敢出門隨意走動。”
楊大川還是沒明白這要跟他們回南海城有啥關係?
“缺鹽!現在到處都缺鹽!外鄉人手裡的食鹽估摸也賣得差不多了,要是他們能從南海城弄來食鹽,即使以後窩在院子裡,也不差那口吃的!”
這可不是個好主意,不說有多遠,現如今到處都亂,不僅要擔心外邊的野物,連人心都是亂的,跑大老遠的打個來回,去的人不定得有幾成能活著回來。
還不如往西邊走呢,現在就西邊沒傳出啥壞事兒,說不得到西邊還能掙條命活下去。不過他們這邊蛇多了,也不知道西邊是不是毒蛇更多。
“聽說外鄉人也想邀咱們幾個村的漢子一塊兒過去,叫上你了,你可不能去!”芋哥兒趕緊的提點了楊大川一句,家裡不缺鹽使,就怕自家的抹不下麵子,彆人一攛掇就跟著去了。
“嗨,我又不傻!”家裡吃好喝好的,日子過得又舒坦,他像是會去給自個兒找罪受的人嗎。
“你兩把孩子看著啊,我到周大娘家去換點紅薯粉。”沈阿嬤給孩子喂好奶後,把孩子送出來,跟夫夫說了一聲。
今年地裡收成不行,連向來高產的紅薯都沒收回來幾斤,去年還有人做紅薯粉,今年幾乎就沒了。周大娘家去年做的紅薯粉幾乎沒怎麼動,就想著跟村裡換一些其他得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