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嘉元年, 十二月。
夜涼如水, 許瑾初依著一盞宮燈坐在軟榻上看著書。
身側的宮人把那宮燈中的燭火重新挑了一回燈芯, 等到殿中又明亮了幾分,她才朝許瑾初看去, 眼瞧著她依舊是素日裡的沉靜模樣還是忍不住輕聲勸說起來:“娘娘, 您和陛下這都快僵持一年了,如今表小姐和李三爺也給您遞來了信讓您放寬心, 您怎麼還是…”
她說到這是又輕輕歎了一聲:“陛下到底是九五之尊, 這一年來他每日都要來咱們未央宮,可您每回不是托病就是不肯見人。如今宮裡頭還沒新人,可再這樣下去, 再深的情誼也要被磋磨乾淨啊。”
宮人是自幼陪著許瑾初一道長大的,自是要比旁人膽大幾分。
可不管她如何說——
許瑾初卻仍舊不曾言語,她隻是重新換了個坐姿,待又翻了幾頁書她才淡淡說道:“續茶。”
宮人眼見她這般卻是又張了回口,可到最後還是挫敗得歎了口氣…她取過那暖爐上煨著的茶壺,隻是還不等她續上, 外間便有宮人急匆匆得打了簾子走了進來,還不等她訓斥, 那宮人便已先跪了下來, 口中是緊跟著一句:“娘娘,陛下暈倒了”
許瑾初耳聽著這一句,手上先前還握著的書便掉在了地上,素來沉穩的麵上也顯露出幾分倉惶之色。
她什麼也不曾說隻是疾步朝外頭走去。
宮人手上還提著茶壺, 眼瞧著人這幅模樣忙把茶壺重新擱置了回去,她一麵是從那架子上取過披風,一麵是急急跟了人的步子往外走去,口中是緊跟著說道一句:“娘娘您慢些走,外頭風大,您這樣出去該凍著了。”
可許瑾初走得快,哪裡聽得到她說的話?
她腦中隻有一個念頭,那便是周承澤暈倒了…他素來身強體壯,好端端得怎麼會暈倒?
…
章華宮。
殿前候著的宮人眼瞧著有道身影朝這處走來先是一怔,待瞧見是許瑾初便都愣了一回。這一年來,可從未見皇後娘娘來章華宮…不過他們什麼也不曾說隻是忙跪了下來,等到人走到跟前,口中便都跟著恭聲一句“娘娘金安”。
許瑾初此時也已恢複了神色,她緩了幾分步子,待瞧了一眼燈火通明的章華宮,口中是說道:“陛下怎麼會暈倒?”
“陛下近來每日都處理公務到子時,夜深露重,身子骨便有些受涼了…”
等這話一落,那內侍便替人打了簾子,跟著是又一句:“這會徐太醫正在裡頭,外頭天寒,娘娘也快些進去。
許瑾初聽得這一句也就未再多言,她提了步子往裡頭走去,殿中炭火生熱恰如暖春一般,她先前一路走來冰寒了的身子受著這股子暖意倒也好了許多…殿中,徐太醫正替人診完脈,這會見她進來便朝她拱手一禮,口中是恭聲一句:“皇後娘娘。”
“嗯…”
許瑾初輕輕應了一聲,她朝龍床那處看去一眼,眼瞧著周承澤闔目躺在龍床上沒有半點聲響便又放輕了聲問道:“陛下如何了?”
“回娘娘的話,微臣已替陛下診治過了,等微臣下去後替陛下開了藥方,服用幾貼後便會好了,隻是…”那徐太醫說到這卻是又稍稍停頓了一瞬,跟著是又一句:“陛下是因為鬱積於心又忙於政務未曾歇息好,這才會暈倒。”
“雖是小病,可長久以往隻怕傷及培元。”
許瑾初聽得這話也未曾說話,她隻是看著龍床上的那人卻是過了許久才開了口:“你下去。”
徐太醫應聲告退——
許瑾初便又讓殿中伺候的人也一並退下了。
等到殿中隻剩下她和周承澤,許瑾初才提了步子朝龍床走去,她從一側的水盆中絞了一塊乾淨的帕子,而後便坐在了圓墩上,眼看著周承澤較起往日消瘦了許多,她雖然不曾言語可心下卻終歸還是歎了口氣。
屋中燭火通明——
許瑾初什麼話也不曾說,隻是握著一方帕子小心翼翼地替人擦拭著臉,等她執了周承澤的手,還不等她擦拭便被人先握住了手。
許瑾初心下一驚,她忙抬了眼朝人看去,眼瞧著燭火下周承澤那雙清明的眼睛,哪裡還有不明白的?虧她真得以為他病了,哪裡想到這竟然是周承澤在與她做戲。她什麼話也不曾說,隻是沉了麵色放下了手中的帕子起身。
周承澤見她這般,忙握住了她的手腕,口中也緊跟著一句:“謹初,我隻是太想你了,倘若我不這樣做的話,你又怎麼會過來看我?”等這話一落,他是又跟著柔聲一句:“我又怎麼知道你是這般擔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