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廷裡的郎官都是輪休輪值,周希光今日能去蹴鞠便是不當職,自長樂宮出來,他騎著馬來到鞠城。
鞠城的管事早等著他了。
見到周希光,也沒有廢話,直接捧出一隻黑漆匣子。
這是周希光參與蹴鞠賽的報酬,他打開匣子一看,見裡麵的確是一顆顆個大渾圓的珍珠。珍珠都是越圓潤越昂貴,匣中全都是珍品,最奇異的是一匣子珍珠裡有一顆極美的藍色珍珠,在一眾白珍珠中尤為紮眼。
對愛珍珠的人來說,一匣子珍珠的價值都比不上一顆藍珍珠。
周希光欣賞片刻,關上匣子。
他之前一見藍珍珠,就覺得適合翁主。
翁主喜歡珍珠,得到異色珍珠一定會很高興。
可是,這不像是一枝花,可以放在司苗署的正衙……該如何送出去呢?
另一邊,阿嬌回到長樂宮,還沒歇足一刻鐘,便見青君蹙著眉走進外堂。這一副報喪鳥的樣子,擱誰都知道她有壞消息要通傳。果然,青君小聲道:“椒房殿來人請您過去一趟……皇後娘娘病重,想見您一麵。”
阿嬌微微一愣。
去年一場大雪過後,薄娘娘便病重下不了床了。
這事滿宮裡都知道,此時再說病重,恐怕是大限將至的意思。
阿嬌連忙站起來,登上車趕往椒房殿。她到的時候,路過正殿外間,見高位嬪妃們幾乎都在。之所以用“幾乎”兩個字,概因缺一位栗姬娘娘。
薄娘娘不受寵,在宮中幾乎是透明人一般的存在。可她畢竟是皇後,是正妻主母。一旦病重,身為妾室的嬪妃們都要在床邊伺候她,才符合禮法。
不僅妃嬪們該來,皇子公主們都該來。
雖然一群孩子沒一個是正宮皇後所出,但侍奉皇後多少占一個“孝”字。
這是有好處的,乾什麼不來呢?
薄姬娘娘剛病的時候,大王娘娘王娡第一個趕到椒房殿,親自喂水喂藥。陛下知曉,沒有誇她,可竇太後不僅狠誇,還賞東西給她了。人人都說大王娘娘厚道,知禮賢惠。為什麼?有一部分原因便是她待薄娘娘的態度。一向恭敬,不因為薄娘娘不受寵愛又無子嗣就看輕薄娘娘。
其餘嬪妃不管來得早晚,最後都來了。
唯有一人,太子之母栗姬娘娘未到。
她不僅起初未到,之後一直未到,以至於小半年時間過去,嬪妃們在皇後娘娘榻前輪值侍奉好幾輪,她一次都沒露過麵。
阿嬌不明白,她是怎麼想的。
你的確是太子的母親,但你還不是皇後啊?
栗姬的想法很簡單。她此時端坐在正殿裡,梗著脖頸不願去看跪在下首的太子榮。
“娘,皇後隻剩下一口氣了!您去她榻邊奉一盞茶吧。”
栗姬:“兒啊!娘起初聽說薄姬有疾,沒有前去就是不願成為笑柄……”她把劉嫖替女求親不成的事滿宮宣揚,狠狠出了一口惡氣。讓你成日給陛下送美人,讓你下巴抬到天上去!哈哈,依舊要來奉承於我。早知今日,你該後悔從前的作為吧!可是,隨著阿嬌一天天長大,身邊所有的人都在不停的對她說:你要是為太子榮聘阿嬌該多好啊!若得如此良妻,太子榮的地位必將更加穩固。你為何要撿芝麻,丟掉寒瓜呢?
這是不爭的事實,沒辦法反駁。
栗姬看得分明,連太子榮對她都隱隱有責怪之意。
她發現搬起石頭砸的是自己的腳!心裡不懊惱嗎?
栗姬是一個要臉麵的人,長久以來不願意再與劉嫖和陳阿嬌相見。聽說薄姬榻前有母女二人相候,哪裡肯踏足椒房殿,讓她們看到自己奉茶送水像侍婢伺候主人一樣對待薄姬呢?
之前沒去,一直不去的話,還可被誇一句傲骨。
“我此時踏進椒房殿,那群賤人們必要直接笑出聲音。我不願受辱至此……兒啊!你是太子,我是太子之母。難道我受苦難生下你不算,還要為你受折辱嗎?我不去椒房殿,你的父親並不是不知曉,他亦是默許的態度。丈夫尚且知道心疼妻子,而你是做兒子的,若還知曉該孝順娘親,就不該逼我。”
太子榮隻能站起來,無奈道:“兒子先退下了。”
栗姬冷冷道:“你也不許去椒房殿。嗬!何必到薄姬榻前假惺惺的哭泣,我們母子倆該飲酒慶賀才是……”
“娘,不可啊!”
栗姬不會真的飲酒,隻是嘴上說說而已——這時候飲酒實在不合時宜。可她的喜悅不是假的,心裡痛快地大笑三聲:薄姬身居皇後之位多年,猶如鳩占鵲巢。如今,總該歸還給她了!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