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穗深沉地思考了一下,覺得人類幼崽大概是餓了,需要吃東西補充能量,過了一會兒,她坐的地方便因為太過潮濕而長出了很多蘑菇。
“啊,是顏色樸素的蘑菇呢。”雖然語氣和表情完全分辨不出情緒,但美穗的內心是喜悅的。
她伸出觸手,將蘑菇扔到編織籃裡,美滋滋地想著可以做蘑菇湯給他補身體。
籃子裡有幾種菌類,一號菌類黏糊糊的,白色外團上長滿了血肉一樣的紅瘤子,密密麻麻,惡心至極,血圓的肉瘤讓係統聯想到了克蘇魯神話中的萬物之主——阿撒托斯。
係統:【。】
係統:【血齒菌,一種生活在北美、歐洲等地的真菌。有人叫它“草莓奶油蛋糕”,倒也沒毒,但這種長相……怎麼看,顏色都不是很樸素,等幼崽真要發現自己吃了這種東西,會哭的吧。】
二號蘑菇長得像章魚觸手,粉色的觸須正在擺動,因為是邪神讓它長出來被吃的,所以它很有禮貌地向虛空的係統打招呼。
係統:【住手啊!阿切氏籠頭菌,一種散發腐肉氣味的菌類,還會蠕動,不要讓孩子吃這種東西啊……】
美穗怔住了。
她連接上係統,將係統自帶的蘑菇圖鑒下載下來,發現自己長的蘑菇沒一個能吃的,不由得含淚將蘑菇人道毀滅。
美穗傷心地對係統說:【[尖叫][扭曲][蠕動][陰暗地尖叫][翻滾][不分對象攻擊][上勾拳][左勾拳]】
係統嚇了一跳,它說:【你是不是還偷偷接我網線上網了?】
美穗:【。】
係統:【。】
*
小甚爾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五歲的時候放風箏,風箏的圖形是一個荷包煎蛋,那回,向來鬱鬱寡歡的媽媽難得露出一點笑容。
後來她卻連這點難得的笑容都不再肯給。
為了讓媽媽放心,他學會了自己做飯,自己給自己縫衣服,受傷了自己給自己包紮傷口,儘量地不惹麻煩,掏他最喜歡吃的鳥蛋送給媽媽,希望媽媽開心一點。
他以為自己無堅不摧。
因為他是“天與咒縛”,沒有咒力,所以大家不肯跟他玩。排擠也好推搡也好這都無所謂,他一直也以為他藏得很好,媽媽不知道。
但偶爾破損嚴重的衣物她熟視無睹,被關在雜物室很晚才終於翻到窗回家她也不深究,看見了衣服上的血跡照常洗了也並不發問,甚至次數多了起來她還會衝他發脾氣。
“她到底是知道呢,還是假裝不知道呢?”小甚爾疑惑地想。
他倒是曾似懂非懂聽過一個男性仆人跟彆人說過:裝聾作啞是日本成年人慣用的社交禮儀。
“即使是知道,也要假裝不知道。”
可他們不是親人嗎?小甚爾不能理解。
他以為自己無堅不摧。
他想,媽媽隻是生病了,她意識不到自己在做什麼,逐漸變得恍惚和難以控製自己,對他人和事物都漠不關心。
“但她到底是希望我好呢,還是壞呢,會不會我永遠都不能知道了?”
一旦這個念頭在心底回響,望著天空中的荷包煎蛋風箏,他便難受得要命,然後他醒了。
他正蜷縮在被子裡,高燒燒得渾身滾燙,額頭有冰涼的濕毛巾在給他降溫。
他以為自己快要死了,因為家裡沒有媽媽,隻有一個跟媽媽長得一模一樣的怪物,怪物可能會生吃他,或者等他熟了再吃他。
不過有沒有媽媽跟死不死什麼的沒有關係,他早晚都是要死的。
他半闔著眼,看到怪物從裙下伸出觸手,一隻觸手在給自己換濕毛巾,一隻觸手在給自己掖被角,還有一隻觸手佯裝自己是毛絨玩具塞到自己懷裡求抱抱。
他的眼眶酸酸的,充滿報複心狠狠地咬了那隻觸手一口,嘴裡有一股腥鹹的海水味。
這個行徑應該是找死。
但那隻觸手隻是收了回去,沒有進一步的暴走。
他緊張地閉眼,時不時地偷看這個怪物一眼。
這個怪物好像嘟囔著什麼“餓了”,奇怪的是,她所在的牆邊已經潮濕得長出青苔了,他的被子卻熱乎乎的,過了一會兒,他看見她腳下潮濕的地板上長出了奇形怪狀的蘑菇。
血紅色……肉球一樣的蘑菇……還有長得像會蠕動的章魚的蘑菇……都好難看……
她跟空氣在說什麼,聽了半天,她好像準備煮這些蘑菇給他吃。
小甚爾急得差點哭出了聲,這個怪物好歹毒,原來是想要毒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