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禾回頭看了那後麵三人一眼,卻見那升平大長公主和林嬤嬤都惡狠狠地瞪著自己,眼神是錦禾從沒見過過的怨毒,她嚇得一哆嗦,隻覺得渾身難受得緊,拉了因為生氣好像很想回去刺那兩人兩劍的景烜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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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北離宮,錦禾就一直有些神思恍惚,小手冰涼,景烜拖著她的手,看她麵色蒼白,心裡十分的後悔。
到了兩人該分開的路口,他也沒有放開她的手,而是默默陪著她走了好長一截路,還是錦禾先發現,她停下腳步,看了看不遠處的翎和宮,道:“阿烜,你該回去了。”
景烜道:“我送你回宮。”
錦禾搖頭,她的目光看到不遠處有宮女走過,再低頭看景烜握著自己的手,眯了眯眼,笑道:“阿烜,你不怕人看見嗎?”
景烜的手緊了緊,一時之間又有些僵硬,他抿了抿唇,過了一會兒才看著她道:“錦兒,晚上如果你害怕的話,就點了燈,讓嬤嬤陪你一起睡,還有,記得讓人給你熬一些壓驚的湯藥。”
錦禾看他神色複雜,又是她看不懂的神色,搖了搖頭,道:“我沒有那麼容易害怕,隻是我想去找母後。自從那日你跟我說那個壞公主的事,因為事關母後和父皇,我特意去查了內宮史冊,又找人打聽了很多以前的事,才知道原來以前竟然那麼多人想害母後。阿烜,你看那些人都是我父皇的親人和忠仆,可是她們那麼恨我母後,連我都恨,我以前覺得我父皇是這世上最厲害的人,可是現在卻覺得他有點可憐,所以我今天想去找我父皇和母後。”
景烜看著她的背影離開,等什麼都看不見了還站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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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景烜去了景秀宮尋了景老太妃。
他問她道:“太姑祖母,如果我想製人,而非受製於人,該當如何?”
景老太妃仔細看他,從他衣裳的皺褶,再到身上的塵土和血跡,她搖頭道:“阿烜啊,你是西蕃王世子,早晚要回西蕃。這裡不是你的天下,就不必於執著一時的榮辱,當韜光隱晦,練好本事,西蕃,那裡才是你的天地。”
她大約隻當景烜是和人爭氣鬥勇罷了,宮中那幾個小子,哪個是好相與的。
景烜卻道:“我是說西蕃。我們曆代西蕃王,說是西蕃的王,但卻隻是猶如一個徽記,一個在彆人手裡操控著的徽記,任何事都做不得主,生,做不得主,養,做不得主,就連婚姻,生兒育女,什麼都不能由得自己做主。我不願,做這樣的王。”
景老太妃一愣,她看景烜的眼睛,不過才九歲的孩子,卻已經深不見底。
他的父親,祖父,都不曾快樂過,事實上,曆代的西蕃王,若是不能順應時勢,或者先舍棄自己心中的喜好愛戀,就必定會痛苦,每一個都是在煎熬中掙紮著,錘煉著,成為西蕃的王。
隻是她卻不知,他這話是針對誰。針對的是大魏的皇帝,還是西蕃的那群本土貴族?
她道:“阿烜,你今日去了哪裡?”
景烜垂下了眼,道:“北離宮。我帶錦禾公主去了北離宮。”
錦禾公主,是為了錦禾公主嗎?景老太妃在這大魏皇宮住了一輩子,陪著三個西蕃王在這宮廷裡長大,看著他們的喜怒哀樂,他們為情所困,為情所傷,這幾乎成為了他們的劫數。景烜對錦禾的心思,瞞得過彆人,卻瞞不了她。或許他年紀小,將來會忘,但也可能會成為埋得越來越深的刺。
她想說,延明帝和明皇後是不會把錦禾公主遠嫁到西蕃的。更何況,嫁到西蕃的公主郡主,有幾個能有好下場?
想到這裡,她心裡一突,突然有些明白他跑過來問自己這話的意思了。
她看著他道:“無欲則剛。彆人想要操控你,便是有利所求,有利所求,你便也可以反過來操控他們。更何況,你說的彆人,怕是並非一人,既然並非一人,便會有利益衝突,你想要化被動為主動,又有何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