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客(“奴可也是死過的人呢,隻...)(1 / 2)

衛家女 三水小草 7338 字 7個月前

《尚書?禹貢》有雲:“海岱惟青州”, 便知此地乃是在山海之間,連渤海,接泰山, 真正一方寶地。

北海縣在青州以北,前唐自安史之亂後便設鹽法, 使鹽“民製、官收、商運、商銷”, 大梁立國之後因國庫疲敝便在唐時鹽法上更進一步,鹽池收歸國有,設立鹽池監監管鹽池,鹽池招募百姓為鹽工,付以錢糧。

蠻族南下之後國庫空虛, 為恢複各處鹽場,先帝便默許了世家把守各處鹽池監,世家一麵恢複官鹽生產,一麵侵占鹽池、鹽井, 他們聯手抬高官鹽價格, 再大量售賣私鹽, 才有了如今鹽稅凋敝、私鹽大行其道之狀。

青州府以海水製鹽已有數百年, 府城中還設有鹽池監。其下轄北海縣亦是江海交彙的人傑地靈之地,因鹽工、鹽運來往不絕, 隻看縣城圍牆也仿佛比旁處更高大些許。

城外四五裡的山上,三位漢子在林中小心潛行,忽見林中一處有光點先亮後滅, 如此往複三次, 其中一漢子迅速抓住身旁兩人的肩膀, 帶著他們一同尋了過去。

其中那清瘦漢子行禮道:“在下霄風閣青州司林琳琅,見過承影將軍。”

衛燕歌點點頭道:“林管事, 元帥派我來有兩件事要做,其一是探查被害鹽工遺屬可安在,設法將其救出,第二是救出被軟禁的北海縣令楊知章,不知你可探到了什麼消息?”

自北海出事之後林琳琅便借口查賬來了北海縣,至今已呆了足足八天,暗林之中,隻能模糊看見他窄窄的臉。

“將軍,出事的鹽池在海口處,約有鹽工二百餘人,此次帶頭二人名為吳衝、李滿,李滿乃是吳衝妻兄,此事正是因吳衝之妻被鹽池管事呂顯貴侵占所起,呂顯貴與如今大理寺卿呂顯仁乃是同一高祖,其父為前密州錄事參軍,因涉先帝時軍餉舞弊一案被免官,呂顯貴因自己天生多了一指且貌醜,每日出入都乘車,他生性殘暴,據說曾鞭殺外地鹽工,霸占鹽工妻女也非首次,被當場打死可謂罪有應得。可正因他是呂家人,呂家便派人圍了鹽池,據說有人被綁縛後生生溺死在了鹽池之中。至於他們百多人的家眷,亦皆被帶進了鹽池之中,北海縣近海,終年有鹹腥之氣,如今風從海上來,總帶著血腥氣,隻怕是,凶多吉少。

“至於楊縣令,他在此地為官多年,極受百姓愛戴,他被軟禁之後,不僅北海縣的舉子、名士,連青州亦有人來北海意圖營救。青州刺史鄭衷實乃一心黑手狠之輩,先是收了一眾舉子的聯名保信,還見了清岱先生等幾位當地名士,轉身便稱那些鹽工砸碎了禦賜之物,李滿曾為高家部曲,他們此局乃是謀反,這些舉子的保信,細究起來可看作附逆,他當眾燒了那些聯名信,嚇得那些舉子紛紛閉門不出,清岱先生等名士亦是三四日沒有見人了。”

衛燕歌認真聽完,便知想從青州舉子、名士之中找人相助怕是不行了。

楊知章乃是尚書令之門生,當初戶部侍郎伍顯文在外為官,楊知章也做過其輔官,也正是有著這些關係鄭衷才隻是軟禁了楊知章,而非將之殺了。

鄭衷接替陳仲橋做了青州刺史之後便遇到廢王在東都逆亂之事,高家祖上乃是開國四位國公之一,也是廢王中衡王妻族,他家在齊州、青州兩地經營數十年,經此一事被連根拔起,鄭衷在其中出力頗多,凶名遠播,也難怪那些舉子、名士一聽“附逆”二字便都跑了。

“我欲暗中救了楊縣令出來,你可知楊縣令如今在何處?北海城中可有什麼能用之人?”

霄風閣管事搖了搖頭,苦笑道:“實不相瞞,北海縣本就是呂氏世代經營之地,鄭衷又帶了府兵將呂家彆院與縣衙層層護衛在其中,將軍想要救人,明刀明槍殺進去也比暗中救人容易多了。”

衛燕歌何嘗不懂其中道理,承影、魚腸兩部她點了百人出來,小小一北海城,她占上幾日也非不可。

可此處並非北疆,北海城也並非匪寨,衛燕歌猶記得元帥之言,她此次帶兵出來麵對的是新的敵人,要用新的法子,找新的路子。

“元帥在東都搜尋扳倒呂氏的證據,我們救了楊縣令出來是要讓他狀告呂鄭兩家,此事必須極為周密、不著痕跡,決不能讓人知道北疆在其中插手。”夜色中一雙藍眸也幽深起來,衛燕歌看看這幾人,卻見那霄風閣的管事又抬起了頭。

“承影將軍,我知道一人進了呂家彆院,也許她能打探到楊縣令被關在何處……”話說一半,漢子頓了下,又道,“隻是那人身份有些特殊。”

他的意思,衛燕歌已然明白了:“你說的那人,可是北海城中何人的外室?”

“連外室也算不上,那娘子不知本家姓名,北海城中皆稱之為鸝娘子,開了一家茶肆,不僅賣茶,也做些……私下生意,鄭衷卻甚是喜她,他來了北海城八日,有三四次喚了鸝娘子去呂家彆院。”霄風閣的管事見多識廣,親口說起此事也覺有些難以啟齒。

若說洛陽城中溫柔坊裡的還是官妓居多,也有爺娘將女兒賣進其中以私論官,那這“鸝娘子”怕就是地地道道的一位“私娼”了。

霄漢閣管事道:“將軍,我推薦此人並非隻因她進過呂家在城中彆院,也是因她素來有兩分豪氣,傳聞城中有貧寒書生路過她門前,總能得口熱食,隻是因有辱斯文,少有人那般做就是了。”

衛燕歌想了想道:“我隨你入城去見見此人。”

“將軍,卑職願同往。”

衛燕歌轉身,見說話之人是與她同來的勝邪部訊官柳般若。

清瘦的女子低聲說:“將軍,卑職乃是訊官,唇舌之事,乃卑職分內之事。”

衛燕歌點頭道:“好,我將此事托付柳訊官。”

……

已到宵禁之時,空蕩蕩北海城中,一錦繡馬車緩行在道上。

掀起車簾一女子到處看看,淡淡“哼”了一聲:“難得鄭郎君以這般馬車送我,這路上竟都沒人,枉費我還謝了他那許久。”

駕車之人、護衛之人約有五六之數,卻無一人接她的話。

待到了一巷子中,女子從車上下來,笑著道:“多謝各位郎君,閒暇時隻管來奴這飲茶歇息,你們若是能常在鄭郎君麵前提了奴,奴不收你們茶錢。”

待那些人護送錦繡馬車走了,女子懶懶一抬手臂,嘟囔道:“明日茶肆我也不開了,定要好好睡一日。”

抬手敲了敲門,她道:“喜奴兒是睡死了?怎麼還不給我來開門!”

沒想到門卻一敲就開了。

女子小退了一步,輕咬朱唇,摸了下頭上發髻,小心抬步走了進去。

見了院中,一穿著青衣的女子站著,那女子竟被嚇得轉身便往外跑,口中道:“你可莫與奴這裡尋你郎君!”

一人不知何時竟出現在她身後,伸手便抓住了她。

那人生了一雙藍眸,昏暗院中看著頗為怪異,那女子卻鬆了口氣。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哪家娘子半夜犯了癡病來與我尋仇。”

那人卻未與她調笑,隻低聲道:“深夜打擾,還請娘子見諒,實在是有事請娘子幫忙救楊縣令。”

這位女子自然就是“鸝娘子”來尋她的二人就是衛燕歌與柳般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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