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原身不著調,感謝原身的身邊人仆似其主,腦子貌似也被驢踢過,她連借口都不用編了。
念淺安默默敷著念媽媽準備的雞蛋,摸瞎出門上馬車,直到駛入鬨市,耳邊環繞著異樣的喧囂才丟開雞蛋,恢複清明的雙眼隔著車窗望出去,不由微微一愣。
人太多了。
那些有意巴結魏相、紛紛擺出路祭的人家哭天嚎地,陣仗大得仿佛死的不是魏家女,而是魏相本人,做張做致的諂媚傷心樣兒已引來不少人指指點點,又有萬壽宮突然降旨追封鄉君一事,更有幾乎半城的百姓趕來看熱鬨,紛紛圍觀。
殯葬隊伍冗長而緩慢,打頭的鄉君華蓋猶如鶴立雞群,即惹眼又慘白得死氣沉沉。
尖銳的嗩呐穿透人聲淒厲響起,念淺安忙用力眨了眨眼,瞪圓眼睛掩飾酸疼,故作新奇道:“我先下車看看,你們快去酒樓,把雅間占好了,茶水點心都給我先備好,待會兒我去找你們。”
隨侍的遠山和近水見酒樓近在跟前,且鄉君葬儀有五城兵馬司維護秩序,倒是不怕慣常出門的念淺安出事,便見慣不怪地應下,和念淺安兵分兩路。
圍觀群眾雖井然有序,但裡三層外三層人數眾多、高低不齊,仿佛一道人牆。
十二歲的原身生得嬌小,念淺安繃直腳後跟也看不清魏家人,隻得順著殯葬隊伍往前走,腳步越來越快,追著找著,漸漸小跑起來。
她毫無自覺,下意識抓起礙事的裙擺,不妨仍被絆了一下,懊惱而焦慮地趔趄著前行,終於追上隊伍前頭嚴陣以待的五城兵馬司,人群漸稀,當先開道的馬上人影高而大,周身氣息卻肉眼可見地晦暗。
三哥,三哥。
念淺安在心裡喊,乾脆將裙擺彆到腰間,撒開腿去追那一人一馬。
擦身而過的人群響起或怨怪、或躲避的動靜。
魏三公子魏明義似有所感,拽住馬韁猛地回過頭,望向人群的微紅雙眼中迸射出厭煩而冰冷的煞氣。
最疼愛她的三哥,對著她從來敦厚可親,從不曾展露過這樣可怖的模樣。
既熟悉又陌生。
念淺安硬生生停下腳步,被瞬間合攏的人群推搡得手足無措,她忍不住紅了眼睛,望著高居馬上的魏明義,心裡的叫喊苦澀得渾身都疼。
她衣飾素雅而不失華貴,呆立人群中,無法不讓人注意。
魏明義的目光緩緩落在她身上,眼中冰冷的戒備仍在,看清念淺安的模樣,對上她那雙情緒莫名的眼睛時心口莫名一跳,皺起眉正想上前喝問,就聽身後突然響起一聲驚呼,人群緊跟著騷動起來。
哀樂乍停又起,等念淺安反應過來時,魏明義已經調轉馬頭,急急奔向隊伍最前方。
她舉步維艱,抓住身旁的人急聲問,“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路人嫌棄地甩開她,伸長脖子道:“是魏夫人哭暈過去了。”
周圍嗡嗡聲起,有人唏噓有人同情,更有人低聲咒罵,看魏家的笑話。
念淺安顧不上這些,一怔過後忙又往前擠。
她不意外魏母會親自送葬,魏父都能為她上那樣一份招罵的折子,魏家人哪裡會在意什麼長輩不送晚輩的破規矩。
她捧著跳得又重又痛的小心肝,急急追出幾步,就被一道大力扯出人群,攔在她眼前的,是一柄在春日下褶褶生輝的精致長刀。
繡春刀。
鮮少有人不知的繡春刀。
念淺安的視線順著刀柄落在對方的飛魚服上,眼中浮起震驚和疑惑:魏家和飛魚衛沒有來往,鄉君葬儀還沒資格驚動飛魚衛的大駕。
飛魚衛的人怎麼會在這裡?
她來不及細看,隻覺對方的視線如燒熱的炭,盯著她的眼睛仿佛要燒穿她,陰鬱的聲線暗藏著顫栗,“你、是、誰?”
一字一頓的熟悉嗓音仿佛響在耳邊的雷。
念淺安猛地抬頭對上眼前人的臉,脫口道:“震……哥哥?”
她的聲音又弱又輕,孔震聽得含糊,突然逼近一步抓住念淺安的手臂,牙關咬得死緊,“你是誰?為什麼看著魏三哭?”
念淺安吃痛,乍見孔震心緒正大起大落,不禁又氣又急道:“我是你祖宗!”
話音未落,自己先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