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秋然鸚鵡學舌。
李菲雪看著她憤憤然的樣子揚起真切的笑容,緩緩點頭道:“好。我聽你們的。”
念淺安表示懷疑,“光聽進耳裡沒用。菲雪姐姐,你真的想通了?”
“真的想通了。不光聽進耳裡,也聽進了心裡。”李菲雪抿著嘴笑意更深,比起蒼白安慰無力開解,念淺安一如既往的態度更令她覺得熨貼感激,她看著念淺安心頭微動,脫口問道:“安妹妹,如果換作是你,你會怎麼做?”
念淺安一臉“少女你自愈能力好強”的傾佩表情,聞言不用設身處地地代入自己,隻需想想自己從奸臣之女變成公主之女就覺得好幸運,於是滿懷感恩道:“還是那句話,認命不認輸唄。好死不如賴活著,心死了命沒了就真的啥也彆想了。先己後人,不自私點把自己的日子先過好了,怎麼無私地為自己在意的人設想,哪兒來的資格和能力幫襯你想幫的人?”
念秋然忍俊不禁,“六妹妹總有滿口子歪理。偏讓人挑不出錯駁斥。”
李菲雪也忍不住笑,心裡那道坎似被宣泄淚水衝毀,原本空懸的心落到實處越發沉靜,細品片刻後搖頭歎道:“安妹妹說得對,我何苦為難自己?我不放過我自己,還能指望誰來放過我?”
念淺安深覺畫風不太對,“大家都是正當年的花樣少女,話說通透了就好,不帶這麼唉聲歎氣的。做人,最緊要是開心。對不菲雪姐姐?”
李菲雪表示很對,振作精神問,“安妹妹,我實話告訴你,我雖被人設計喂了藥,但隻是昏睡並沒有真的壞了……清白。你也給我句實話,昨兒太後單留你一個,是不是問過你皇子所的事兒?太後可曾提過,六皇子又是怎麼回事?”
念淺安不能直言首飾局隱情,但能給李菲雪透個底,說罷楚延卿也是被人在酒菜裡下了藥,就豎起三根手指,“劉總管籬笆紮得忒緊,連萬壽宮都打探不出慎刑司到底審出了什麼。先不管皇上的態度,隻從動機和能耐看,左不過是貴妃、德妃、淑妃在背後搗鬼。”
李菲雪並無多少不忿:前世身為三皇子妾行走宮中,看得最多的就是一床錦被遮儘醜的世態。宮中多少事都是查無可查後糊塗了事,竟不覺得這樣的結果值得意外。
反而心下震驚:那位升遷高位卻依舊低調和氣的宮女,原來是深埋在坤寧宮的釘子?
前世直到她死,那宮女仍好端端在周皇後跟前服侍,連周姑姑都一直被蒙在鼓裡,可見不是她無能,也不是她所知無用,而是她以為的先知,未必和表麵所見一般真實可靠。
李菲雪暗自皺眉,又問,“照安妹妹這麼說,萬壽宮鬨的那一場也不了了之,慧嬪如今挪去壽康宮養胎,等生下孩子後總不能還留在太妃宮裡。太後可提過,將來如何處置慧嬪母子?”
“慧嬪得罪了薑貴妃和賢妃,以後能進冷宮都算是好下場了。生下孩子也輪不到她自己養。”念淺安想了想陳太後的態度道:“太後逢年過節不忘給五皇子念經,心裡可憐賢妃,自然偏向賢妃。但皇上怎麼想的鬼知道。昨兒遛了一大圈彎,最後留宿在王庶妃宮裡,也許是想抬舉王庶妃,讓她抱養慧嬪的孩子?”
王庶妃?
皇上對王庶妃的“抬舉”可不在這上頭。
李菲雪想起前世這位庶婆母的種種不無唏噓,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出口的是另一番感慨,“果然是造化弄人。前陣子白叫十妹妹氣一場,現在再看,我和她有什麼差彆?”
在家裡做不成好姐妹,進皇子所連正經妯娌都算不上。
她即自嘲又嘲人,好歹恢複了正常調調。
念淺安默默鬆口氣,乾巴巴接道:“還是有點差彆的。三皇子怎麼樣我不知道,六皇子的性情我還算了解。至少肯對誰好就是真的對誰好,心思說簡單也簡單。挺……好相處。”
李菲雪聞言心緒暗自波動,麵上捂嘴笑道:“原來安妹妹也會說不頂用的安慰話兒。”
念淺安皺著臉乾笑,“不好意思,貌似沒能安慰到你?”
“怎麼沒有?皇後和公主多少年的交情,六皇子又和六妹妹關係轉好,單看在公主和六妹妹的麵上,也萬不會因昨兒的事磋磨、遷怒菲雪姐姐!”念秋然忙接話,急急開口寬慰李菲雪道:“哪裡像我,心裡有喜歡的人又如何?親事捏在嫡母手中,還得麻煩六妹妹替我出頭。菲雪姐姐至少沒有牽掛,將來是好是歹能全憑自己意願。”
心裡有喜歡的人?
念淺安一臉“少女你彆突然自爆猛料啊”的震驚表情,“……小透明,你這麼說更沒有安慰到人好嗎!”
李菲雪被念淺安帶歪了,“……嗯,我並沒有被安慰到。”
歪完忙正色問念秋然,“是哪家公子?家世如何?為人如何?你……你們沒有做出糊塗事兒吧?”
念淺安一聽整個人都不好了,又是好氣又是後怕,“彆告訴我是依附公主府的那些書生!你怎麼不早說?哪天我娘真接手你的親事,不知道你心裡有人亂點鴛鴦譜,你找誰哭去?”
她想來想去都想不出能是哪家公子,隻想到那些投靠念駙馬,在公主府外院吃閒飯的落魄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