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舒唯臉一下紅了,清清嗓子:“見麵再說。”
“好。”沈寂道,“明天下班之後在你們單位等,我過來接你。”
*
掛斷電話的同時,沈寂車剛好開進小區。
近來雲城這邊有冷空氣來襲,大幅降溫,軍區借調過來出差的同事都利用周末時間外出采購衣物。沈寂懶得折騰,跟單位打了聲招呼,今晚不住院子,要回雲城這邊的家裡拿點兒厚衣服。
沈寂雲城這邊的住處,在一個九十年代的小區裡。地處老街區,周圍房屋低矮,都是些老式建築物,勝在生活方便,出小區不遠就是個菜市場,白天時,這一帶人來人往還算熱鬨。
房子原本是沈寂姑姑的,前些年姑姑的女兒嫁去了北方,姑姑擔心女兒一個人遠嫁受苦,便準備賣了雲城這邊的房子,到北方買一套,搬過去,陪著自家閨女。奈何姑姑家是間老房子,小區環境不好,周圍一沒學校二沒地鐵站,在網上掛了幾個月也無人問津。
老人急得團團轉。
那會兒正逢沈寂休假回雲城。他得知這事兒後,直接掏錢就把房子給買下了。
沈寂把車停好落鎖,走出小區去買煙。
今晚不知怎麼的,小區旁的雜貨鋪關得很早,沈寂在大門口站定,看了眼落下來的卷簾門,隻好轉身走向菜市場,踏著步子,不緊不慢,準備穿出市場到另一條街的便利店去買。
夜深露重,無星無月。
起風了。
整個菜市場裡空無一人,連唯一的一盞路燈也壞了,漆黑而安靜,隻有風的聲音,從這頭到那頭,把散落在地上的菜葉枯枝卷得四處翻飛。
沈寂麵無表情地往前走著,忽然,聽見夾雜在風聲裡的一陣腳步聲。就跟在他後麵不遠處,極輕微,幾乎教人察覺不到。
他神色紋絲不變,兩手插褲兜,長腿交錯前行,仍是鬆散隨意的姿態。
兩道戴著麵具的黑影悄無聲息緊隨其後。
前方是個拐角,幾人加快步子跟上去,轉個彎後再一看,狹窄巷道裡空空如也,隻有冷風空洞地吹——對方眨眼之間便消失了蹤影。
“……”兩個黑影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麵麵相覷,都瞬間警惕起來。放慢腳步,一邊環顧左右,一邊緩慢將手伸進外套內。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猛從側方突襲而來,動作極快,刹那間便從後方死死箍住了其中一道黑影的咽喉。
對方下手狠辣毫不留情,壯漢始料未及被扼住脖子,無法呼吸,麵具下的整張臉都漲得通紅,使出渾身力氣掙紮。
“你們是什麼人。”沈寂質問,手臂下勁鎖死,眸光淩厲迫人冷進骨子裡。
壯漢聲音都發不出,嘶聲擠出幾個音,說的英語:“要你命的人……”
沈寂眯眼,順手從這人的夾克外套裡奪過一把短刀,胳膊一旋,直接把皮夾克翻起來罩住對方頭臉,拽住他的頭發狠狠往牆上一撞。
麵具壯漢痛哼一聲,頭昏眼花,反彈回來重重摔在地上,好半天都爬不起來。
相較牛高馬大的壯漢,另一個戴麵具的人身形則要矮小纖細許多。他手持利刃,半彎腰,眼睛透過麵具上開的兩個孔死死盯著沈寂,不動聲色地打量著。
沈寂寒聲:“誰派你們來的。”
矮小身影不做聲,飛撲過來就是狠狠一刀,身形極為靈活。
沈寂側身避開,凜目,順勢拽住矮個子拿刀的手腕往後一折。
“……”矮個子麵具人反應極快,抬腿蹬上對麵的牆壁,整副身子呈三百六十度往後翻轉一圈兒,借力卸力得以脫身,回身又是一刀。
沈寂輕而易舉再次閃過。
就在這時,之前倒地的麵具壯漢也爬了起來,又拿出一把鐵棍,兩人同時撲上去。
兩個麵具人的身手極為了得,沈寂一打二纏鬥幾回合,一時半會兒竟分不出勝負。突的,他餘光裡看見巷道儘頭站著一道小小的身影。穿條糖果色連衣裙,腳踩小皮鞋,看著不過十來歲的年紀,似乎是某個和父母走散迷路的小朋友。
夜深人靜,四下漆黑,小女孩兒孤零零地站在暗色的光影儘頭,畫麵陰森詭異。
背光又隔得遠,沈寂看不清那小姑娘的麵容。
他危險地眯了眯眼睛。
趁這當口,兩個麵具人再次舉刀攻擊。沈寂沒了耐性,對方同時舉刀刺向他頭頂,他抬手,兩隻手一左一右分彆鉗住兩人手臂,發狠一下勁兒,兩人同時痛哼一聲,武器脫手,被他一腳踹開。
短刀和鐵棍撞在一邊兒的牆壁上,哐哐啷啷幾聲響。
沈寂麵無表情,拽起那個壯漢的衣領,掄起拳頭正要往下砸,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道嗓音,爽朗豪氣笑道:“老三,這麼多年沒見,你這身手可越來越好了啊。”
“……”沈寂聞聲,眸光突的一瞬驚閃,動作也頓住。
宋哥?
他怔忡一刹,猛地回頭抬眼四下環顧。
周圍空曠荒涼,夜風陰冷,哪裡有宋成峰半點兒影子。隻有那穿裙子的小女孩兒乖乖巧巧站在巷道儘頭。
沈寂電光火石間已反應過來什麼,剛要回身。
刺啦一聲,刀鋒滑下,他背部連皮帶肉整個綻開一道血粼粼的刀口……
沈寂忍住劇痛,眉擰成川,回身一腳把那偷襲的矮個子麵具人踹出數米遠,拎起刀正要刺過去,一陣巡邏警摩的警笛聲卻從不遠處傳來,很快便近在咫尺。
兩個麵具人都受了傷,又意識到情況不妙,咬咬牙,攙扶著爬起來,很快跳上一輛倒在邊兒上的摩托車奪路而去。
“……”血越流越多,沈寂神色沉而冷,麵容蒼白,手扶牆穩住身形,抬頭看。
巷道儘頭空空如也,哪裡還有小女孩兒的身影。
*
次日下午,溫舒唯剛從主編辦公室出來,兜裡的手機便響了。
她看一眼來電顯示,眸光微跳,起身到洗手間將電話接起。
“喂。”
“在忙?”聽筒裡的嗓音低低的,沙而啞,帶幾分難得的疲憊。
“沒,還好……”溫舒唯聽出對方聲音不對,心一顫,不由自主地皺起眉毛,“你在哪兒?”
那頭懶洋洋地回了句:“家裡躺著。”
溫舒唯默了默,“打電話過來有什麼事麼?”
“跟你說一聲,今天可能來接不了你了。”沈寂一頓,又問,“你要跟我說的事兒急不急,不急的話,改天再聊。”
“不急……什麼時候聊都行。”溫舒唯答完,不放心:“你今天有其他事麼?”
“生了點兒小病。”
溫舒唯一聽,隻覺心臟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捏住,收緊了瞬,“什麼病?嚴不嚴重呀?要不要我來看看你?”
“有點兒發燒,腦子疼。”對麵說著,淡淡嗤了聲,“這麼緊張還說不喜歡老子。”
溫舒唯又羞又窘,氣結,差點兒一口血吐出來,故意麵無表情冷冰冰地回:“還有沒有其他事兒,沒有我掛了。”
“嗯。”
“……”
她無語,捏著電話頓了好幾秒,終於認命地歎了口氣,輕聲:“你家有其他人麼?”
“就我一個。”
“……”那生了病,豈不是吃飯都成問題?
溫舒唯默了默,道:“你家地址在哪兒,發一個給我。我下了班給你帶點粥過來。”
沈寂語氣裡的戲謔褪去,淡淡地說:“小事兒,不用擔心。”
溫舒唯鬼火冒,不知怎麼的,想也不想便衝口而出:“就您老人家這如饑似渴的德行,真是小問題會不來見我麼?”
沈寂:“……”
溫舒唯:“……”
聽筒那頭安靜了足足五秒鐘。
沈寂很冷靜:“你說什麼?”
“……沒有啊,你聽錯了。我什麼都沒說。”
“再說一遍。”
“……唔。”
那頭又頓幾秒,忽的輕笑出聲,“小傻子。等著,微信定個位給你。”
*
數分鐘後,按照某大佬發過來的微信定位,溫舒唯進了一家九十年代的小區,進入單元門洞,上到三樓。
在靠左那一戶門前站定。
不同於其它人家大門前又是貼春聯又是掛艾蒿,這一戶的防盜門是黑色,乾乾淨淨,周圍牆壁上空無一物,乾淨單調,看著冷冰冰的,尋不見絲毫人氣。
溫舒唯拎著剛打包的青菜粥和下飯小菜,站在門前遲疑兩秒,抬手敲門。
砰砰砰。
過了大約半分鐘,她聽見屋內傳出一陣涼拖鞋趿拉著水泥地往大門走的聲音。步子鬆散又緩慢。
“……”溫舒唯心跳莫名急促,噗通噗通,噗通噗通,站在門口,竟覺得有些手足無措。
下一瞬,一道嗓子隔著防盜門傳出來,懶洋洋的,有點兒明知故問的意味,“誰啊?”
溫舒唯清了清嗓子:“我,溫舒唯。”
門開了。
溫舒唯抬眸,毫無心理準備,再次被震在原地。
沈寂出現在大門口,高高大大的身形懶散靠著門框,沒穿衣服,赤著上身。冷白色的胸膛上胸肌緊碩,隨他的呼吸而微微起伏,雙肩寬闊,左側依稀可見一枚子彈槍傷,其餘位置也也大大小小各種陳年疤痕。胸肌往下,延展開一片巧克力狀的腹肌輪廓,足有八塊,再往下,是兩條十分明顯,且又引人無限遐想的人魚線……
“……”溫舒唯目瞪口呆,麵紅耳赤。
“小溫同誌,”沈寂唇色和臉色都有些蒼白,垂眸瞧著眼前臉紅如火的姑娘,懶懶地挑了挑眉,道:“膽子真不小。”
溫舒唯:“……”
溫舒唯默了默,看著眼前的胸肌腹肌人魚線,非常平靜地問:“有紙嗎?”
沈寂:?
沈寂:“有。”
“給我一張。”
沈寂順手從鞋櫃上抽了張紙,遞給她,“要紙乾什麼?”
話剛問完,便看見兩道紅色液體從姑娘小巧的鼻子裡流出來。
沈寂:“……”
姑娘拿紙捂住鼻子,聲音嗡嗡噥噥的,很鎮定地對他說:“沒什麼,我流鼻血了。”
沈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