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翹勉強用口袋巾給徐冽纏住傷口,目光在他身上來回地掃,像在檢查他還有沒有彆處受傷。
這一看,才注意到他大冷天隻穿了一件單薄的黑色毛衣,露出的脖子和鎖骨處有不少深深淺淺的細小紅色劃痕,嘴角也有一小塊淤青。這還隻是暴露在表麵的傷。
徐翹抓著徐冽的胳膊都在發抖,因為生氣。
徐冽回過神,走了兩步,停下來,把胳膊從她手中輕輕抽走,麵色已經從恍惚中恢複如常,看著她道:“你怎麼來了。”
用詞是疑問句,語氣卻很淡漠。
“我不來,看你在這兒受罪嗎?”徐翹提高了聲。
“我在這裡很好。”
徐翹被他氣笑,指著他仍在流血的手掌:“很好?”
“意外而已。”
徐翹懶得廢話,拽著他胳膊把人往外拉。
徐冽雙腳釘在地上紋絲不動。
程□□來兩個保鏢,拍拍徐翹的肩:“你先跟他們去外麵等。”
徐翹看向程浪,見他對她使了個眼色。
她暗暗領會,跟著保鏢走了出去。
程浪垂眼看著徐冽:“這裡太亂了,跟我出去處理傷口?”
徐冽一言不發,直接往回走。
程浪抬起手臂虛虛攔了一把:“徐先生。”
徐冽腳步頓了頓,似乎對這個稱呼感到一絲意外。
“上個月你已經年滿十八,可以被稱作‘徐先生’了。”程浪對他笑了笑,“成年人有權利決定自己的去向,誰也不能逼迫你作選擇,去處理一下傷口,不代表你的人身自由就此被剝奪。你在害怕什麼?”
徐冽沒有說話。
“這裡隻有我和你姐姐,我們暫時沒有聯係你母親,也沒有告訴你父親你目前的情況。”程浪繼續說。
徐冽抬起眼來:“如果你們打算接我回國,我不會跟你們走。”
程浪能夠理解徐冽此刻堅決的態度。
這個少年跟他的姐姐一樣,性子都很驕傲,心腸看似很硬卻實則不然。
對徐冽來說,自己的母親在家裡遭難時雪上加霜地卷走了最後的錢,不管他有沒有用這筆錢,他永遠虧欠了他的父親和姐姐。
所以他既不願意被徐翹看到自己現在的落魄,也不願意成為徐翹的拖油瓶。
“你可以堅持你的意見,我們不勉強你。”程浪點點頭,“隻是你現在受傷了,必須請醫生仔細檢查。這裡的東西不乾不淨,如果感染了什麼,到時候你才真是失去了自由。”
徐冽默了默,終於轉身朝門外走去。
程浪跟他一起原路返回,接近巷子口時,見他停了下來,說:“前麵右拐就有診所,我自己會過去。”
“你身上有錢嗎?”程浪問。
徐冽沒出聲。
“如果我現在給你錢,你還得因為還錢再來找我一趟。”程浪為他作著分析,“不如你先跟我去附近的酒店落腳,我直接請私人醫生上門,我的醫生按月工資計費,處理這樣的傷,不需要另外加錢。”
如果不是情緒和情境都不合時宜,徐冽可能會發出疑問,他就是這樣一步步得寸進尺誆走他姐的嗎?
徐冽皺起眉頭看著程浪。
程浪瞟了眼他身上單薄的毛衣,問:“冷不冷?”
徐冽大概以為這位準姐夫打算脫下自己的外套給他穿,剛準備搖頭,忽然看見程浪對他指了指不遠處的黑色轎車。
他順他所指望去,看見徐翹正抱臂站在車外,哆哆嗦嗦地原地跺腳,一邊搓著手,嘴裡不斷嗬出霧氣。
“你不冷,你姐姐很冷。”程浪說,“她聽說你的消息,連夜坐了十幾個小時飛機趕過來,到現在沒闔過眼,也沒吃幾口飯。她有低血糖,你應該知道。”
徐冽與他沉默對峙,咬咬牙,朝車子走去。
徐翹看著往這邊走來的兩人,隔空跟程浪發送了一個“完美”的眼神信號。
苦肉計真的很好用哦,難怪程浪以前使得那麼溜呢。
*
把徐冽接到酒店後,醫生也到了。
程浪當然不至於連在美國都遍地安排上私人醫生,這樣的上門出診,是另外的加錢。
或許徐冽也知道他在哄騙自己,所以一路繃著臉沒說話。
直到走進酒店套房,有醫生問話,氣氛才不那麼僵。
程浪陪著醫生在客廳給徐冽包紮傷口。徐翹在裡間打電話跟酒店前台訂餐。
傷口很快被處理妥帖,沒什麼大礙,醫生離開時,酒店服務生剛好過來送餐。
程浪順勢留人,讓徐冽陪徐翹吃點東西再走。
三人在客廳餐桌坐了下來。
徐冽依舊默不作聲,擺出拒絕交談的架勢,埋頭大口大口吃著意麵,大概是想趕緊吃完,程浪就不會再有借口留人。
等他盤子裡的麵快見底,程浪拿起手機給對麵的徐翹發消息:「寶貝,能不能為我爭取一些時間?我需要跟你弟弟來一場男人之間的談話。」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逃過程浪的嘴巴。
徐翹想了想,給他發了個“OK”的表情包,抬手去拿盛了番茄汁的碟子,拿到時狀似脫力地手一鬆,連碟帶醬地潑向了徐冽的衣襟。
徐冽被這猝不及防的透心涼一愣,抬起頭來。
“哎呀!”徐翹懊惱地扯過餐巾紙,要給他擦,“姐姐低血糖犯了沒拿穩!”
徐冽皺著眉頭擋開她的手,自己接過紙巾。
程浪看了眼他狼狽的慘狀:“去浴室洗洗吧。”
“可他手受傷了不能沾水呀!”徐翹接話。
“我帶他去處理。”程浪起身,拍拍徐冽的肩,“來。”
徐冽跟著程浪走進浴室,等他把門關上,歎息一聲:“她的演技還是這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