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但沒有好轉,感覺好像更不對勁了,胳膊燙得驚人,連眼角都燒成紅的,盯著安稚不動,也絲毫沒有放開她的意思。
“符淵?”安稚小聲叫他。
他不回答,隻死死盯著安稚。
他渾身都熱得像一塊燒著了的炭,溫度逼得人喘不過氣來。
好像覺得太熱,他騰出一隻手扯開領口,露出胸前一大片胸膛,光潔的皮膚被月魄珠映出柔和的光澤。
他他他該不會是想……
果然,符淵伸手輕輕一帶,安稚忽然天旋地轉。
被他壓在地上。
他低著頭,撐在她上麵,死死地用手按住她的胳膊,盯了她一會兒,俯下身。
他用半裸的胸膛貼下來,燙人的薄唇貼著安稚的頭頂往下滑,落到安稚耳邊。
熾熱的呼吸就在安稚耳側,他的嘴唇軟而燙,貼上她的臉頰。
他這是在親她嗎?
安稚整顆心都提了起來,在他懷裡掙紮,“符淵,你醒一醒,我可不是什麼妖女!”
符淵沒理會她的反抗,仍然按著她,嘴唇移到和她的嘴唇很近的地方。
兩人鼻尖幾乎抵著鼻尖。
然後他嗅了嗅。
安稚:?
好像聞到了想要的味道,符淵一臉滿意,拉開一點距離,然後抬起一隻手,放在安稚的頭上。
“吱吱。”他輕聲叫她。
他的手掌撫上安稚的頭頂,摸了摸。
這動作安稚太熟悉了——百分百就是她平時擼貓的動作。
果然,符淵的手向前滑下來一點,特彆用大拇指捋了捋安稚的腦門。
安稚琢磨,如果是擼貓的話,接下來他應該……
果然,符淵的手繼續往下,挑起她的下巴,用指尖溫柔地撓了撓她的脖子。
僵直。
安稚:被一隻貓rua了。
符淵深深地籲出口氣,表情滿足得就像平時安稚擼到貓了一樣。
他坐了起來,卻沒放開她,連帶著把她拉起來,緊緊抱在懷裡。
“彆動。”他說,然後閉上眼睛,又開始用功了。
安稚:“……”
這個把她當貓擼的男人太可怕了。
他的胸膛寬厚,像個電熱毯一樣裹著安稚,裹得實在太舒服,安稚又開始犯迷糊。
不知過了多久,轟隆一聲巨響。
安稚在他懷裡努力扭過頭,看見身後一塊巨大的山石像被炸了一樣,碎成齏粉。
始作俑者也睜開眼睛了,這次連眼白都徹底變成血紅。
他又不對勁了。
他放開安稚,抬起手。
又是一聲巨響,這次石壁被他炸得爆裂開,一塊塊碎石滾落下來,到處都是紛飛的石屑。
大魔王瘋了就開山鑿岩。
讓他這麼亂炸下去,山洞說不定要塌方,兩個人一起倒黴。
會生成幻象的圓球就在旁邊,安稚在紛飛的炮火和石屑中爬向圓球,用力一扭。
洞壁上的光繭又出現了,無數人在繭中苦苦掙紮。
符淵好像殺神附體,一種無形的力量激射而出,一洞人同時化成了血霧。
漫天血霧紛紛而下,雖然沒有味道,安稚卻仿佛能聞到血腥,安稚顧不上這個,趴著再扭一檔圓球。
倒吊的人又出現了,也隻出現了幾秒,就被符淵全滅。
安稚不等血霧消失,就擰了下一檔,把吊在藤蔓上的人弄出來給他殺。
等重新轉回光繭那一檔時,剛剛被符淵炸成渣的人們又重新出現了。
安稚就像不停地給符淵刷怪一樣,抓著圓球轉個不停。
過了好半天,符淵殺怪的速度慢下來了,他垂下頭,雙手撐在腿上,胸膛劇烈地起伏。
“你好一點了嗎?”安稚試探著問。
符淵不答,突然抬起頭,眼中殺氣四溢,目光淩厲如刀,嚇得安稚一哆嗦。
這樣的符淵不好玩,寧願要剛才那個抱著她把她當貓擼的。
就算隔著一段距離,安稚都能看出他全身都在發抖,連長長的睫毛都在跟著打顫。
他閉了閉眼睛,喉嚨深處發出低低的吼聲。
好像困獸在哀嚎。
突然,符淵不見了。
出現在原地的也並不是看熟了的撣子形態。
他變成了一隻大貓,比安稚還高,比安稚見過的最大的老虎還大了不少。
仍然是一身淺灰色帶黑紋的毛,姿態矯健,腳爪上刀鋒一樣的爪尖隱隱可見,一看就能輕易置人於死地。
隻是尾巴極粗,眼睛藍到極致,仍然能看出是撣子。
安稚現在知道,他們的獸形能隨心地變大變小,倒是不太驚訝。隻是彆人難受的時候都變成幼崽,他難受的時候,不知為什麼,居然變出這麼大一隻貓出來。
“撣子?”安稚輕聲叫他。
符淵低垂著頭,喉嚨裡繼續發出“嗚嗚”的吼聲。
這聲音意味著威脅和防備,但是憑借多年擼貓的經驗,安稚卻從裡麵聽出了深深的無助和恐懼。
雖然他大,他長著能輕易撕碎人的利爪,但是他是撣子,長了一身毛。
安稚不怕任何毛茸茸的東西,尤其是貓,尤其是撣子,體型多大都不怕。
安稚試探地向他走過去,放柔聲音,“你不舒服嗎?”
符淵不回答。
安稚對貓有無窮無儘的耐心,一點點靠近,試探地伸出手。
在手指碰到他的一瞬間,他明顯地抖了一下,不過並沒有躲開。
他頭上的毛又軟又茸,手感奇好。
安稚受到鼓舞,想認真捋捋他的腦門。
大貓卻突然低吼了一聲,對著安稚呲了呲牙。
行,不摸就不摸。
安稚想收回手,符淵卻盯著她,把頭主動往前湊了湊。
這貓彆扭得要命,安稚終於弄懂他的意思了:不能摸,但是可以用手指尖這樣碰。
安稚用一根手指頭抵住大貓的額頭,好像在練一指禪。
大貓盯著她,一人一貓保持著這個奇怪的姿勢不動。
就在安稚的胳膊快舉酸了的時候,忽然發現他漸漸地不抖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符淵終於閉了閉眼睛,臥了下來,把頭放在地上。
安稚也跟著坐下,繼續用一根手指頭戳著他的腦門。
一指禪了很久很久,久到安稚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安稚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四周天寒地凍,全是積雪,冷得受不了。
她覺得自己變成了一隻幼貓,比小橘還小一些,路都走不太穩的那種,一身細軟的茸毛,灰底黑紋,和撣子的花色一樣。
她搖搖晃晃地努力跟著媽媽。
媽媽是隻大貓,通體純黑,看起來卻很虛弱,好像受了重傷,走路一瘸一拐的。
除了媽媽和她,還有另一隻小黑貓,和她這個小身體一樣大,但是毛色和媽媽一樣,全身烏黑得像炭,隻有一雙琥珀黃的眼睛閃閃發光。
安稚直覺地知道,那是哥哥。
媽媽帶著他們倆悄悄穿過蓋著積雪的荒地,好像在到處覓食。
似乎很久沒吃過東西了,安稚餓得難受,一直對著媽媽喵喵叫,不過媽媽隻偶爾回一下頭。
媽媽的喉嚨似乎受傷了,隻能無聲地張張嘴,好像在鼓勵她繼續走。
媽媽一直在帶著他們努力往前。
走著走著,安稚覺得自己聞到了香噴噴的魚味。
亂石堆裡有個鐵籠子,裡麵擺著一條魚,雖然很小,隻有一寸多長,餓的時候看卻是無上美味。
這是一個明顯的陷阱。
安稚心知肚明,可她的小身體卻湊到籠子邊,使勁嗅了嗅魚腥。
小黑貓也過來了,用腦門蹭了蹭她,好像在說:“你等著,我進去拿。”
安稚努力想喊出來:“彆進去!那是個陷阱啊!”
可是夢中的身體卻不受控製,一動不動,眼睜睜地看見哥哥試探著進了籠子。
剛碰到魚,籠門啪地一聲關了。
兩隻小貓受到驚嚇,一起朝前麵媽媽的方向嚎叫,發出的卻是顫巍巍的奶音。
媽媽瘸著腿狂奔回來,看清是怎麼回事,對著籠門的機關又抓又咬。
然而貓爪不是人手,沒那麼靈巧,一時半會弄不開。
安稚也跟著抓籠子,抓著抓著,忽然覺得身後有人。
一個繩圈套在媽媽的脖子上,媽媽被人拎了起來,扔進一個袋子裡。
安稚嚇得呆在原地,聽見媽媽在袋子裡使勁嘶啞地叫,卻隻有一點信信的聲音。
安稚還是聽明白了,她努力想喊出來:“跑啊!快跑啊!”
可是動不了。
脖子也被人拎起來了,安稚也被丟進袋子。
媽媽拚命抓撓這袋子,安稚也跟著拚命抓撓袋子。
袋子做得太結實,好半天也沒撓出洞來,而且晃晃悠悠的,晃了好久,才終於停下來。
安稚又被拎出來了。
這是個倉庫一樣的房間,光禿禿的水泥地麵,安稚一眼就看見,旁邊有個架子,上麵架著個手機,好像打算拍什麼東西。
一個年輕男人把安稚塞進另一個籠子裡。
然後撈起媽媽。
畫麵混亂起來,安稚看不清了,隻知道到處都是血腥味,安稚本能地和她的那個小身體一樣,拚命地抓撓著,哭嚎著,哭到嗓子啞到徹底發不出聲音。
這夢太可怕了,一定要醒過來。
安稚努力掙紮,可是好像被壓住一樣,怎麼動都動不了。
不知掙紮了多久,恍惚中,有人摸了摸她的頭頂。
限製住安稚的壓力突然消失了。
噩夢褪去,安稚睜開眼睛。
眼前竟然是明亮的陽光。
昨晚符淵發瘋,炸塌的洞穴一角露出一個大洞,旭日明亮的陽光毫不含糊地順著破洞照了進來,灑落在安稚身上。
符淵就坐在旁邊,看見她醒了,溫聲問:“夢到什麼了?你一直在哭。”
在早晨的陽光下,他看起來清爽英俊,無比正常。
安稚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我做了個很可怕的噩夢。”安稚顧不上夢的事,先仔細看符淵,“你沒事了?”
符淵對她微笑了一下,“沒事了。幸好有你,我剛剛順利升到了七層。”
昨晚都瘋成那樣了,還叫“順利”,那不順利得是什麼樣?
符淵好像能讀懂她在想什麼。
“十一階的每一層都很凶險,昨晚還算是順利。”
安稚好奇,“既然那麼凶險,你為什麼非要升到十二階呢?不是已經很厲害了嗎?”
安稚認真看過書,大梵天功修到圓滿之後,基本就是神。
可是當神哪有那麼容易,從十一階到十二階的九層,每層都能輕易要了人命。
符淵是玄蒼王,什麼都有了,功夫更是獨步天下,安稚不太明白他為什麼非要冒這種一不小心就失去一切的風險。
也許這就是高富帥的終極精神追求?
“修到第十二階,就有神的能力,”符淵說,“我就可以做一件我一直想做的事。”
他沒說是什麼事,站了起來,伸手拉起安稚。
“回去吧,一會兒你要上網課了。”
結果網課又悲催了。
昨晚折騰得太晚,安稚硬撐了一會兒,就昏睡過去了。
符淵一直等到下課,才把她叫醒,體貼地幫她簽了到,交了作業,該搞定的全都搞定。
還幫她記了課堂筆記,密密麻麻幾頁小楷,條理分明。
反正安稚是頭一次看見有人用毛筆寫阿拉伯數字和英文字母,還挺好看。
下午去七涼山時,安稚特彆換上了那件水紅的衣服。
要繼續破解娑婆盒,當然要帶上妖妖靈。
果然,今天一到七涼山,蘭盞就讓大家繼續跟娑婆盒較勁。
昨天有人進過娑婆盒了,知道裡麵是什麼樣,關於娑婆盒的傳言在七涼山發酵了一晚上,現在已經相當誇張。
每一組弟子都在低聲議論。
“你最怕什麼?”
“怕……怕我娘?”
“跟你說,”問話的人神秘兮兮地說,“你在裡麵會遇到一千個你娘!”
安稚:呃……
安稚:那他爹估計會挺開心的——或者挺不開心的。
熊七回頭跟人家搭話:“我最怕我奶奶講的故事裡的七頭蛇,所以今天能見到一個活的了?”
他雙眼發光,搓了搓手,感覺還有點小興奮。
安稚倒是覺得,在娑婆盒的第一關裡,並不是怕蜘蛛就會遇到蜘蛛,怕鬼就會遇到鬼。
那是最淺表的直覺的恐懼,就像一層冰,鼓起勇氣輕輕一敲就碎了。
如果真那麼簡單的話,其實沒什麼可怕的。
娑婆盒照見的是心魔。
它能找到隱藏在人心底深處的焦慮和糾結,不安和恐慌。
蘭盞交代完,直接到安稚他們這組這裡。
“你們今天要過第二關,這關裡,你們幾個是在一起的。”
他大概說了一下,總結起來就是,第二關的關卡是南沉設計的,但是隻有一個基本的框架,框架裡加的肉,是由安稚他們幾個人心中所想而生。
所以裡麵的情況複雜多變,究竟會發生什麼,誰都說不好。
“你們帶著這個。”蘭盞拿出一張紙,遞給安稚。
是張白紙,上麵什麼都沒有。
蘭盞給了紙,卻不解釋是什麼,隻繼續說:“今天要進娑婆盒的人太多,我看不過來,所以會讓一個師兄跟你們一起進去,如果你們實在過不了關,他會負責帶你們出來。”
居然有專屬監考官的待遇。
蘭盞轉身出門,片刻後,真的帶進來一個人。
是一個一身素衣的師兄,頭上也頂著一對灰色的貓耳朵。
這師兄和符淵差不多高,雖然不像符淵那麼顏值絕代,長得也很帥,隻是更清秀一些。
難不成也是銀狸族的人?
他走過來,先對安稚露出一點笑意。
這笑容莫明熟悉。
蘭盞說:“這是你們的遠涪師兄,今天跟著你們。”
幾個人一起恭恭敬敬叫了聲“遠涪師兄”,就去開娑婆盒。
冉野把小木條抽出來時,安稚忍不住又看一眼那個“遠涪師兄”。
遠涪師兄也在看她,目光彆有深意,微微側了側身。
他身上的長袍的衣擺忽然提起來了一點,露出一截尾巴。
尾巴一閃就不見了,但是安稚已經看清了,奇粗無比,好像一隻撣子。
安稚:!
娑婆盒啟動,旋轉的七彩光影出現,下墜開始時,安稚心想:符淵,你可真是閒。
符淵倒過來讀,遠涪,行吧。
大概是因為昨晚修為升了一層,符淵心情好,今天想出來閒逛,給自己放個假。
衣服上的妖妖靈眼力也不錯。
“玄蒼王沒正事乾了?大白天跑到這兒來陪小姑娘,嘖嘖,玄蒼國看來要完。”
符淵就在旁邊,似乎像彆人一樣聽不見妖妖靈的話,毫無反應。
妖妖靈頓了頓,大概是確定了符淵聽不見,更囂張了。
“我認識他爺爺的爺爺,怎麼也算是他的半個長輩,應該幫他爺爺的爺爺教訓教訓這個不務正業的玄孫子。”
符淵轉過頭,淡淡地瞥了一眼。
安稚確定無疑,他目光的落點不是安稚,是安稚身上的衣服。
“半個長輩”立時三刻地慫了,不敢再出聲。
“你來乾什麼?”安稚悄悄扯扯“遠涪師兄”的袖子。
“遠涪師兄”低頭對她微微笑了一下,“來看你怎麼過關。”
安稚翻譯了一下,就是來看她怎麼出醜。
反正今天有他在,無論如何也不能再鑽桌洞了。
冉野他們都沒注意這邊,他們正在觀察周圍的環境。
這裡看上去也是個浮空島,卻很大,比安稚最近到過的幾個浮空島都大得多。
安稚這幾次到過的浮空島都風景如畫,宛如仙境,這個卻截然不同。
這裡不止大,還很擠。
房子建得一層疊著一層,歪歪扭扭的,好像沒人認真規劃過,街道狹窄,扭來扭去,看著就像迷宮。
倒是很熱鬨,煙火氣十足。
路上有不少大小店鋪,各種尖耳朵大尾巴在走來走去,吆喝叫賣的,逛街閒聊的,賭博打架的都有。
“這是九碧那邊的島吧?”熊七語氣興奮,“我聽我奶奶說過,九碧國那邊人多,住得特彆擠。”
冉野嗬了一聲,“九什麼碧?這是娑婆盒造的幻境!”
熊七不服,小小聲說:“起碼是按照九碧那邊的樣子造的……”
話還沒說完,驚天動地一聲響。
一個黑影砸了下來。
安稚他們幾個反應都很快,火速後撤,隻有熊七一個人仰起頭問:“這是啥?”
是半截房子從天而降。
然而不用再告訴熊七了,因為他已經和好幾個路人一起被砸在房子的瓦礫堆裡。
也不用動手救人,因為安稚眼前一花,旋轉的七彩光影重新出現。
四周穩定下來後,幾個人仍然站在原地。
熊七也在。
“嚇死我了,我剛剛被一個大東西砸到了你們看見沒有?是什麼東西砸了我啊?”熊七東張西望。
安稚一言不發,一把抓住熊七的胳膊,拽著他就往前走。
冉野他們幾個也跟上來,大家一起走出十幾步,身後又一次轟隆一聲。
這次看得很清楚。
路邊一幢房子上隨便搭房子的危樓不知怎麼回事,上半截滑下來了,剛好砸在幾個人剛才站的地方。
妖妖靈樂嗬嗬,“真是菜啊。剛一進來就死人。砸死了一個,就隻能一起重來咯。”
不用它說安稚也已經懂了。
小組成員不能死,死了遊戲重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