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稚更關心彆的事,問熊七:“你剛才被砸死的時候會覺得疼嗎?”
熊七還沒回答,符淵就先說話了,“當然不會疼,娑婆盒是考驗弟子用的,又不是虐待弟子用的。”
盒子的設計師發話,一定靠譜,安稚立刻放心了。
熊七也說:“海豚你不用怕,沒感覺的。”
“所以咱們的目標還是找門吧?”安稚仿佛在自言自語,其實是在問妖妖靈。
妖妖靈答:“沒錯,找門,門還是在很特殊很顯眼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到。”
冉野忽然說:“你們看。”
他手裡拿著蘭盞給的那張白紙。
白紙現在已經不是白紙,不知什麼時候,上麵多出複雜的線條和方塊,看起來像一張地圖。
地圖上還有一朵紅色的小蓮花。
又是蓮花。他們這乾旋大陸,是有多喜歡蓮花?
安稚接過地圖,對著眼前錯綜複雜的分岔路比了比,“確實是這裡的地圖,這朵小紅蓮花的位置應該就是我們剛才進來時站的地方。”
所以小紅蓮花也許代表會有事情發生。
掉房子的那邊很快就吵起來了。
這次的半截房子砸在路上,雖然沒有砸到熊七,卻還是砸到路邊的幾個人。
被砸的是幾個正在路邊曬太陽紮堆聊天的蛇族,已經死得透透的。他們大概有不少親戚住在附近,都不乾了。
上麵的半截房子是鳥妖的,一口咬定是這房子搭得不結實,並不是他們剛才在裡麵撲騰得太凶。
這裡是娑婆盒做出的幻境,NPC的死活安稚並沒有怎麼放在心上,和冉野他們一門心思研究地圖。
符淵肯定知道這地方該怎麼玩,不過他並不出聲,默默地等著他們想主意。
吵架的那幾個NPC由罵人到推搡,由推搡發展成用法術對毆。
蛇族發出來的綠光箭一樣滿天亂飛,其中一道咻地飛過來,正正地射中冉野的鼻子。
冉野:“……”
他的臉迅速由綠變紫,由紫變黑,眼白一翻,往後倒了下去。
就這樣被戰場的流彈KO了。
光影旋轉,遊戲重啟。
幾個人又站回了原地。
這一次所有人都有經驗了,一重啟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路邊曬太陽的幾個蛇族NPC拉上,轉身就跑。
拽著他們跑出去幾步,半截房子又轟隆一聲,如期而至。
這次沒有蛇族NPC犧牲。
然而。
有幾個長著大尾巴的狐妖路過,因為沒有蛇族在路邊紮堆聊天,不用繞路,徑直走過去,其中一個好巧不巧,剛好被半截房子泰山壓頂。
結果他幾個同伴把他拖出來,發現救不活,就又和鳥族打起來了。
一時間炮火紛飛。
安稚他們幾個見勢不妙,轉身就跑,然而跑得沒有流彈快,冉野又被一股大力敲在後背上,飛了出去,卒。
熊七氣瘋了,“這誰弄出來的倒黴盒子,這不是整人玩呢吧……”
話沒說完,嘴巴就像被什麼無形的東西糊住一樣,隻能嗚嗚嗚,發不出聲音。
敢當麵罵符淵,不封他封誰。
在熊七的掙紮中,進程再次重啟。
幾個人一落定,一直沒說話的修落就說:“我們趕緊跑吧?有多遠跑多遠。”
不是這樣的。
安稚想。
逃跑肯定不是最優解。
考試的時候,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就是琢磨出題老師的思路。
揣測他到底想考什麼,他希望看到什麼,他會在哪裡挖坑。隻有看透表層題目背後的意思,才不會白忙一場,把題答偏。
這裡是七涼山弟子的試煉,南沉設計關卡時,是要磨煉弟子的本事,也要磨煉弟子的心性。
安稚想通了。
她掐了一個訣,仰起頭,對準上麵搖搖欲墜的半截房子,發出一個渾厚的破空隆。
想把房子打正,又不能給人家在牆上真的開一個破窟窿,相當考驗對破空隆的控製能力。
符淵的嘴角漾出一點笑意。
他抬了抬手,似乎很想摸摸安稚的腦袋,不過還是控製住了,手重新垂落在衣袍邊,隻虛虛地攥了攥拳頭。
冉野和修落反應很快,立刻明白了安稚的意思。
他倆也開始掐訣,對著上麵馬上要掉下來的房子發出鈍而厚的破空隆。
這幾天大家都很用功,冉野的靈元被蘭盞師兄拍散後,重練第二次,早已經重新聚好了靈元,破空隆進步明顯。
看他發出的破空隆,隻怕已經不止一階了。
難得的是,修落竟然和他不相上下。
不過到底誰的破空隆都不如安稚的六階霸道,房子在他們的轟炸下慢慢往回挪。
熊七嘴巴上的管理員禁言終於解開了,連忙說:“我也來。”
他這兩天也很有進步,一個破空隆飆出去,人家房子的屋簷瞬間少了個角。
大家百忙之中趕緊說:“熊七,你歇著,我們幾個來就行。”
原本要惹禍的房子,就這麼被噗噗噗飛上去的無數破空隆一點點推回了原位。
房子穩了,從玩家到NPC,無人傷亡。
一場禍患消弭於無形,幾個人站在路邊等了一會兒,什麼奇怪的事都沒再發生。
問題是接下來應該去哪。
修落指指一個方向,“門如果在很顯眼的地方的話,會不會是在……那邊?”
在重重亂七八糟貧民窟一樣的房舍後,露出金色飛簷的一角,像是個宮殿。
看上去確實與眾不同,很顯眼,大家一致決定,可以去試試看。
幾個人沿著狹窄熱鬨的街道往前走。
街道兩邊擺滿了攤檔,在賣各種吃食,其中有個攤位賣的是大塊的蜂蜜糖。
熊七的眼睛黏在糖塊上,試探著問:“你們說,我要是在幻境裡買點東西吃,應該也不會怎樣吧?”
冉野瞥他一眼,吐出兩個字——“會死。”
這裡步步是陷阱,說不準吃食裡就有毒,吃了以後兩眼一翻,所有人一起重置。
熊七可憐巴巴地看了一眼蜂蜜糖,蔫了。
“讓他吃吧,大不了重來一次。”安稚說。
反正看樣子還會在這裡重置無數次,也不在乎多這一次兩次。
修落也說:“買點吃的也好,萬一要花很長時間才能找到門,最好手裡有吃的。”
冉野大概覺得有理,沒再反對。
熊七喜滋滋地掏出幾個銀色的錢幣,買了一大包蜂蜜糖回來。
在熊七的熱情推薦下,安稚也嘗了一塊。
糖是淺棕黃色不規則的塊塊,裡麵都是氣泡,酥酥的,甜甜的,還挺好吃,而且也沒毒。
於是大家你一塊,我一塊,以這種消滅它的速度,估計等不到變成儲備糧的時候,就已經吃光了。
符淵不吃這個,隻寸步不離地跟著他們,並不提供任何意見,儘職儘責當好一個監考官。
安稚卻忽然看見他往一個方向看了一眼。
他表情平淡,又收回了目光。
安稚也往那邊看過去,竟然看到一個熟人。
那邊是一個狹窄的小巷子,巷子裡麵有個長相猥瑣的年輕男人。
他肩上扛著個麻袋,手裡提著一隻籠子,籠子裡裝著一隻正在驚慌失措地喵喵叫的小黑貓。
這就是安稚昨晚夢裡那個抓貓的男人。長相一模一樣,隻不過這次穿了古裝。
娑婆盒是根據幾個人腦中所想造幻境,看來它看到了安稚昨晚的噩夢。
“你們等我一下。”安稚撂下他們幾個,進了小巷。
安稚攔住那男人的去路。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抓我的貓?”
男人站住了,心虛地把籠子往身後藏了藏,“你的貓?誰說這是你的貓?”
“我說的。這是我家小黑!”安稚理直氣壯,“是我家大貓剛生的小貓,還有另外一隻小貓,不會都在你袋子裡吧?你抓他們乾什麼?”
男人攥了攥袋口,再看一眼安稚,大概覺得她是個小姑娘,沒什麼可怕的。
他梗著脖子,“你自己的貓你不看好了,放出來不是等著人抓嗎?活該。滾滾滾,彆耽誤爺回家。”
袋子裡的大貓小貓在抓撓,男人伸手來推安稚。
手還沒碰到安稚,自己就先嚎叫了一聲,彎下腰。
安稚這次發出來的破空隆和剛剛推房子時不同,短快而尖銳,男人的肚子狠狠地挨了一下,疼得扔下麻袋和籠子,雙手抱住肚子起不來。
安稚緊接著連了一個破空隆,男人就像風箏一樣飛出去了,拍在牆上。
果然,掉落的麻袋裡鑽出一隻虛弱的黑色母貓,還有一隻路都不太會走的銀灰小貓。
小貓一身茸茸的長毛,眼睛湛藍,依稀有點撣子的樣子。
母貓一出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撲到籠子門口,去咬上麵的機關卡扣。
安稚趕緊蹲下,人手比貓爪靈巧得多了,幾下就把籠門的機括掰開,把小黑貓放了出來。
大貓看了一眼安稚,帶著兩隻小貓崽步履蹣跚地向著巷子深處走去。
安稚站起來,踢了一腳籠子,又發出一個破空隆。
牆邊剛爬起來的男人又被打趴了。
安稚毫不客氣,一個接一個的破空隆劈裡啪啦朝男人飛過去,一直打到他趴著動不了才停手。
昨晚夢裡的鬱結總算是緩解了一點。
安稚籲出一口氣,轉身往巷口等著的符淵他們那邊走。
符淵遠遠地站在原地,還在看著大貓和兩隻小貓消失的方向,看見安稚回來,轉瞬已經恢複了正常,平靜地說:“走吧。”
安稚心想,昨晚是陪符淵升級時做的那個夢,夢說不定真的和符淵有關。
再往前一個路口,就看到前麵路上的人突然開始狂奔起來。
隻見瘋狂往前跑的人潮身後,一隻足有兩三人高的木頭大鳥衝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