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稚他們一走到近前,就引起一陣騷動。
南沉一身飄逸的白衣,一塵不染,清冷出塵得仿佛冰鑄成的人,因為正在不高興,所以冰得格外厲害,每個人都認出他來了。
安稚聽見他們在小聲議論。
“這是七涼山的南沉師父?”
“他們七涼山不是從來不來參加天塔會武嗎?今年怎麼忽然來了?”
“我上次問過,天塔門的人說,他們是想廣邀天下各派,但是七涼山太窮,捐不起門派要出的錢,所以才不過來的。”
這聽著很合理,很七涼山。
“他們今年發財了?沒聽說啊?”
“我覺得他們今年肯來,是因為奪冠的弟子能拿到一顆妙髓珠吧?”
這個妙髓珠聽著耳熟,安稚想起來了,就是非侑說過,九碧王用來賄賂他的珠子。
“妙髓珠能賣很多錢吧?”
有人嗤之以鼻,“誰拿到妙髓珠會賣?那種稀世珍品當然是自己吃了啊!”
“你會吃,他們七涼山的人可就不一定了……”
安稚心中歎了口氣,七涼山真的是窮得在整個乾旋都名聲響當當。
八卦聲中,南沉已經帶著他們走到門前,天塔門負責迎客的幾個大弟子一眼認出了南沉,全都怔了怔,竟然沒人上前招呼。
好像誰也沒有想到,七涼山竟然突然來天塔會武了,還是由南沉親自帶著。
他們怔了半天,才有個帶頭的走過來,一邊往裡麵帶,一邊使眼色叫人去請他們的掌門。
不過很快就有人匆匆跑出來回複:“師父說身體不太舒服,不想出來見客。”
迎客的幾個大弟子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
這就很不對勁。天塔會武是天塔門主持的,來的都是客,就算倨傲如他們掌門,如果有彆家門派的掌門來了,也會意思意思出來寒暄兩句。
沒想到對他們七涼山,師父居然連臉都不肯露。
這冷淡的態度已經是明擺著的了。
天塔門的掌門不出來見客,不少人都很錯愕。
有人低聲說:“這不太像話吧,他們自己辦的比武,居然不出來迎客,再說人家七涼山的名氣也不比天塔門小啊。”
“天塔門掌門架子大點也正常,皇親國戚嘛。”
“問題是他們掌門是皇親國戚,結果一門派的人都拽得像皇親國戚似的。”
安稚一直立著耳朵聽八卦:哦?皇親國戚?
天塔門在九碧,想必他們掌門就是九碧的王族咯?
南沉卻絲毫都不在意有沒有人出來接他,說了句:“無妨。”就直接往裡走。
守門迎客的幾個大弟子互看一眼,都不想上前。
這迎客的活人人想乾,是因為來的門派都得交一筆錢,錢是交給引路的弟子的,交錢時通常多多少少能撈到一點。
然而七涼山窮得要死,非但沒什麼油水可撈,估計讓他們交錢時也得費點勁。
他們幾個你懟我一下,我瞪你一眼,互相推了半天,才有個八字眉的天塔門的大弟子自認倒黴,跟了上來,給南沉他們引路。
安稚進了大門後,心想:這地方還真眼熟。
迎麵是巍峨的大殿和高高的玉石台階,上次過娑婆盒第二關時,安稚他們站在台階上玩百人斬,把他們天塔門上下全部揍趴,就在這裡。
看著就爽。
繞過大殿,裡麵地方也極大,不像門派,倒像皇宮。到處都是大片大片的空場,赫赫揚揚,在空間逼仄貧民窟一樣的浮空島上,顯得尤為奢侈。
這些空地要是都建成房子,不知道能讓多少人有屋住。
八字眉帶他們去各門派住宿的地方,就在後麵待客的客堂裡。
因為掌門對七涼山的怠慢顯而易見,引路的弟子就更不熱情了。
八字眉一句話都懶得多說,隻拿了鑰匙給他們開了幾間客堂的門,遞給他們一張紙,是天塔會武的章程。
不等眾人放下玲瓏匣,他就立刻要收錢。
“參加天塔會武,每個門派都要捐三百的九碧金靈幣,每帶一個弟子,還要多交兩百五十銀靈幣的食宿。”
他明明是對南沉說話,卻沒什麼恭敬的意思,反而一臉防賊的表情,好像很怕他們七涼山會賴賬。
他點了點人數。
“所以是三百金靈幣加一千兩百五十銀靈幣,一共三百一十二金靈幣五十銀靈幣。”
安稚心想,原來他們的貨幣叫金靈幣和銀靈幣,聽他剛才的算法,銀靈幣和金靈幣之間應該是一百進製的。
一百銀靈幣等於一金靈幣。
上次熊七買蜂蜜糖時花的幾枚小硬幣是銀色的,想來應該就是銀靈幣,那金靈幣應該是金色的?
安稚穿過來這麼久,一直住在符淵的飛魂島上,萬事不用管,一分錢都沒自己花過,根本不知道乾旋大陸的錢是什麼樣的。
八字眉利落地算完賬,又說:“要是有弟子要參加比武,每人還要額外再多交兩百五十銀靈幣……”
不等他說完,南沉就淡淡道:“我們不參加比武。”
八字眉一臉“想也知道你們出不起錢不會參加”的表情,還懷疑地打量他們一眼。
他補了一句,“天塔會武的獻金和弟子的食宿費用,向來都是現場交清,概不賒欠哦。”
口氣就像他們一定不交一樣。
安稚心中有氣:七涼山雖然窮,但是窮得有誌氣。
南沉師父為人方正,像上去去采憂穀時,雖然買的是最便宜的食宿,錢卻付得清楚明白,絕對沒有賴賬。
南沉還沒說話,符淵就先問:“我們沒有九碧的金靈幣,捐玄蒼的金靈幣,行不行?”
看來是他來付錢。
這次是他非要拖著南沉來天塔會武的,由他出錢,十分公道。
八字眉沒想到他們掏錢掏得這麼爽快,怔了怔,答:“行。”
符淵打開他的玲瓏匣,從裡麵搬出一個大箱子來。
箱子一看就不輕,壓得木床吱吱嘎嘎響。
符淵打開箱蓋。
陽光透過窗欞,剛好照進箱子裡,一片耀眼的金光閃得人眼瞎。
裡麵裝得滿滿的,全是嶄新的金幣。
這就是金靈幣吧?安稚也探頭探腦地去長見識。
符淵是有備而來,帶著錢,而且竟然帶了這麼多。
這一大箱子,簡直不知道一共有多少。
八字眉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的玄蒼金靈幣。
雖然四國的金靈幣都是一比一兌換,但是玄蒼國富,鑄的金靈幣比九碧的金靈幣成色好,靈氣四溢,人人都愛。
八字眉看著金幣,眼睛大了一大圈,連呼吸都不會了。
符淵隨手抓出幾把金幣放到床上,一五一十地點給他。
點完了,扔給八字眉一個布袋,“這是三百金靈幣,你自己再點一遍,不要說我們少給你。”
等八字眉一個一個點完了,符淵才又抓了一把,從裡麵點出十三個金靈幣,“這是零頭,我們沒有銀靈幣。”
安稚想也知道,大貓身上能帶著錢就已經很不錯了,哪裡還會帶零錢。
十三個金靈幣就是一千三百個銀靈幣,付零頭綽綽有餘,還多了五十。
八字眉連忙接過來。
他掏出一張寫好的收據,填上七涼山的名字和精確到銀靈幣的款項,交給符淵。
然後抱起那袋沉甸甸的金靈幣,說了句,“那行,錢款都結清了。幾位休息吧,或者過去看比武,比武就在前麵空場上。”
說完,轉身就想走。
結果被符淵揪住衣領,一把拎了回來。
“找錢。”
八字眉怔了怔,滿臉尷尬。
天塔門這幾個負責迎客收錢的大弟子,一般收到錢後,多出來的零頭就自己悄悄密下來了,已經成了慣例,一般彆的門派礙於麵子,也不太好意思真跟他們計較。
八字眉原以為多付的五十銀靈幣也落進了他的口袋,沒想到符淵會跟他較真。
他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趕緊去摸身上的錢袋。
還沒摸出來,懷裡抱著的布袋不知怎麼回事,忽然繃了,金靈幣嘩啦啦撒了一地,嘰裡咕嚕滾得床底下、桌子底下,到處都是。
錢款已經結清,連收據都給了,要是現在丟了全都算他的,八字眉慌慌張張,趕緊趴下去滿地撿錢。
符淵垂眸俯視著腳邊到處亂爬的八字眉,神情淡漠。
“找錢。”符淵又重複了一遍,“沒辦法,我們七涼山窮。”
安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