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紮朵把洗乾淨的衣服曬完,趴在牛圈的草料槽邊,看著滿山的情人花,拍了拍眯著眼打瞌睡的老人:“麻子爺爺,她怎麼能在風裡站那麼久?”
“有心事吧。”
“她跟你打聽什麼?寶藏麼?她是不是又要進山?”
老人用手背在她腦袋上敲了一把:“小孩子家家彆亂打聽。”說著,自己從柵欄上跳下來,往風裡走,小姑娘在背後扯著嗓子喊:“那你去乾什麼?”
“問問。”
“問什麼?”
老人砸吧嘴,緩緩吐出兩個字:“寶藏。”
紮朵鬱悶,走的時候還踢了草料槽一腳。
“老頭子我聽紮朵說,你想要進雪山?”老人走到她身邊,先看了一眼莫測變換的天空。
荊白雀把手裡的東西一收,抄進懷裡,沒有直麵回答,而是反問道:“山裡真的有寶藏嗎?”
“有沒有寶藏不好說,但可能有神仙,這附近山上有一座廟,在老夫年輕的時候,廟裡曾有個孤兒,吃山下百家飯長大,後來那個孤兒消失了,沒過幾年,有人進山,突然發現廟給人重新修繕了一番。”
“什麼樣的神仙?”
“穿著紅色的衣服,來去如風吧。”何麻子如實說。
荊白雀沉默,這聽起來倒是像家裡那個老混蛋。
何麻子繼續感歎:“其實老夫曾遠遠見到過兩次,相隔好幾年,但這個人容貌卻沒什麼變化,不是神仙是什麼!”
……
起風的時候,聽著花草沙沙的響動,荊白雀目光渙散,有一瞬的恍惚,波斯曲樂猝不及防飄蕩在耳邊,縈繞過駝隊的鈴鐺,不時,沙海的潮熱撲麵而來。
敦煌黑市鼎沸的人聲遠去,書館裡花樹下青衣人輕輕擱下筆,轉頭平視著她,他的身上浮著一股若隱若現的書卷木牘氣味。
“你來做什麼?”
“……我來確認他有沒有在黑市被人打死,誰叫他老愛多管閒事!”她的口氣不善,但沒有惡意,隻有些意氣用事,帶著幾分偏激和尖銳。在年長者麵前,她本不該這般說話,顯得有失禮數,但儘管她繃著身子很拘謹,卻絲毫沒有改口的打算。
“在死鴨子嘴硬和不好好說話上,你們有驚人的天賦,可見是三世修來的師徒緣分,認命吧。”對方對她的賭氣毫不在意,眼尾甚至還帶著笑,半晌後又問道:“你的劍有好好練嗎?”
“我隻練刀!”她執拗地說。
青衣人不知道想起什麼,驟然沉默,許久後低聲歎息:“他也不是對誰都多管閒事。”就在她張口要爭辯時,又被搶了先:“你來晚了,他已經走了。”
冷不丁聽他這麼說,她輕輕咬唇,露出一絲驚慌,接著又聽那青衣人慢悠悠道:“往昔我本是要與他一塊去,不過今次有事耽擱了。”
“是……等我嗎?”
“……不是。”
她目光向下移,看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
“……那他去哪裡了?”
“雀兒山,他每年這個時候都會離開,以後記著了,免得白跑一趟。”青衣人道。
……
……明明就是在等我啊。
……
雀兒山裡一定有什麼東西,連她那個便宜師父也避免不了年年出入雪峰。
荊白雀拉了一把兜帽,從老人身邊走過,低聲說:“我要進山一趟。”
何麻子什麼都沒說,甚至勸也不勸,收錢辦事,替她準備好進雪山的必需品,結成包袱,送到了紮朵家。
紮朵很生氣,要把包袱從門口砸出去,卻被荊白雀眼疾手快截下。
“真的要去麼?”小姑娘淚眼汪汪。
荊白雀鄭重地點頭。
她忽然嚎啕著衝出屋子,婦人從廚房探頭,感到一臉莫名其妙:“彆見怪,她就是小孩子脾氣。”
“是,是小孩子,所以才心如琉璃。”
翌日一早,荊白雀拿上工具,向紮朵家去,當她走過情人花坡時,太陽剛剛露了半張臉,山穀外一騎絕塵而來,一眼認出她,高聲呼喚——
“荊白雀!”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回過頭,卻感到一陣寒風往懷裡撲,她的手隨即被捉住。
“你要去哪裡?”
睜眼又閉眼,但身前的男人就是那樣真實。
不,他不該在這個時候趕來,荊白雀深吸了口氣,稍稍定神,不動聲色道:“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