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澤蓮覺得像是在夏夜裡做了一個綺麗的夢。
從剛到人魚島時就緊繃的情緒, 終於紓解在了福澤諭吉掌心清晰的紋路裡。
沒摳紅, 但是留下了一個很淺的指甲印。
“你還能自己走嗎?”福澤諭吉又問他。
“很抱歉不能,兩隻胳膊都斷了。”用來固定手臂的黑影很懂主人的意思, 當即又軟趴趴地繞回了他的手腕上。黑澤蓮晃了晃手, 繼續說道,“腿也很疼。麻煩你抱我了。”
他看上去確實有點慘, 但實際上隻要去檢查一下,根本沒有致命傷。琴酒全都給他避開了。
親情還是在他心裡占據了一定比重的, 黑澤蓮心想。
福澤諭吉不想抱他, 因為不知道怎麼個抱法。拎著?拖著?扛著?
似乎對傷者來說都太粗魯了。
而且對方已經在向他求助了。
隻能背了。
“福澤先生的背好寬啊。”黑澤蓮趴在福澤諭吉的背上時,發出了一句不像是誇獎的誇獎,“像牛一樣讓人安心。”
“少說話,休息。”
不會說話就彆說, 福澤諭吉拒絕自己被和牛放在一起比較。
“少年偵探隊的小夥伴們呢?他們現在安全嗎?”黑澤蓮問道。
“芥川君和他們等在前麵。”福澤諭吉大概知道了這次的事情, 是黑衣組織和港口黑手黨之間的一次交戰,至於他們有什麼目的,不清楚,但是他也不想管。
兩邊都不算友軍, 而森鷗外為了將他牽扯進來,竟然故意將少年偵探隊也卷入了其中。
估計是盤算著讓偵探社來作免費勞動力, 這家夥和以前一樣, 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 連無辜的小孩子都能利用。
福澤諭吉現在隻想將少年偵探隊送回家, 但他們執意要等黑澤蓮一起。
……也不知道黑澤蓮是怎麼加入港口黑手黨的。
上岸了?
從紅燈區的夜店小王子, 到港口黑手黨的正式成員。
一時之間,他竟然無法評價這究竟是逆襲了,還是走進了更黑的地方。
“福澤先生——”
黑澤蓮的叫喚打斷了他的回憶,福澤諭吉低聲問道:“什麼事?”
“我重不重呀?”
——真的是很無聊的問題。
“以一個成年男子的標準來看,你太瘦了,體重不合格,你應該多吃點。”福澤諭吉給出了很客觀的評價。
“因為森首領不給我吃飽,他每頓飯隻準我吃三塊壽司。”黑澤蓮把挑食的鍋甩給了森鷗外,又好奇地問道,“偵探社的午餐好吃嗎?”
黑澤蓮和江戶川亂步住在一起,隻負責亂步晚上那一餐,因為偵探社中午是管午餐的。
江戶川亂步既沒評價過偵探社的午餐好吃,也沒評價過難吃。
“都是訂餐。”福澤諭吉不想再閒聊了,於是閉口不言。快到目的地時,他又突然開口,“黑澤君,你是知道柯南他們會來這裡嗎?”
黑澤蓮眨眼。
他並不知道少年偵探隊會來這裡,更加不知道森鷗外會利用小孩子,給他和芥川龍之介找了福澤諭吉這張王牌。
雖然似乎森鷗外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據說他為了港口黑手黨的異能開業許可證,曾經犧牲了一位黑手黨成員和該名成員收養的五個小孩。
森鷗外是理性到了極點的人,為了港口黑手黨的發展和生存,什麼都可以做,人不齒的事,肮臟黑暗的事,他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黑澤蓮自己還沒達到這種境界,但森鷗外讓他仿佛看到了陀思。
同樣也是一個理性到了極點的瘋子。
感情固然豐富細膩,感性起來也會有憂鬱的眼神。
但這些在理想麵前,統統都要滾蛋讓步。
“是的,首領事先吩咐過。抱歉,將你們卷了進來。”
承不承認這件事,黑澤蓮覺得已經沒什麼意義了,少年偵探隊和福澤諭吉已經被動地卷進來了。
福澤諭吉聽完後沒再吭聲。
這段路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算短,等到黑澤蓮看到站在礁石邊的芥川龍之介和少年偵探隊時,才過了不到十分鐘。
福澤諭吉腳步很穩,為了照顧到受傷的黑澤蓮,跑得也不算快。
“黑澤哥哥!”
少年偵探隊迎了過來。
福澤諭吉在將黑澤蓮放下的瞬間,手背被他的發尾溫柔地掃過。
——他看上去像是個溫柔的孩子,但他無條件地執行森鷗外的任何命令。
“黑澤哥哥,你受傷好嚴重啊。”吉田步美看到黑澤蓮的額頭還有血跡溢出,急忙掏出了自己的手帕。
“我沒事,隻是看上去有點狼狽。”黑澤蓮歪了歪頭,惋惜地說道,“我的發型都亂了,看上去好像不帥了。”
“都什麼時候還要管帥不帥?”圓穀光彥吐槽道,“你更應該關心你身上的傷勢吧。”
“他最應該關心他的腦子。”和他們保持了一段距離的芥川龍之介也插了一句話。
但他看上去心情不錯。
“芥川君,看到我挨揍,你似乎很開心啊。”黑澤蓮朝他招了一下手,“乖乖過來扶我。”
那姿勢實足欠扁,芥川龍之介冷冷道:“我可以過去再打斷你剩下的肋骨。”
“你儘管打,我絕對不會還手。是森首領讓我們團結友愛的,你要違背首領的命令我管不了,但我作為港黑的良心,不能做出那樣的事。”
“人類的皮能厚到如此程度,真是難為你了。”
還港黑的良心,頭給他打歪掉!港黑的良心明明是中也前輩!
正當兩人拌嘴的時候,芥川龍之介背後的羅生門突然往他們這邊攻擊了過來。
……不是攻擊。
當從空中掃射過來的子彈被羅生門吞下時,黑澤蓮和福澤諭吉的臉色也變得難看了起來。
“Game Over——”
從上空的直升機上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不是苦艾酒。但黑澤蓮知道苦艾酒會偽裝和變聲。
“是基安蒂。”灰原哀輕聲說道。
她說話時帶了點顫音,黑澤蓮回過頭看她,她臉上寫滿了恐懼。
和小島元太他們臉上的恐懼不同。後者臉上的是陌生的恐懼,而灰原哀臉上的恐懼,更像是熟悉麵前對手的可怕。
“小黑,請照顧好小朋友。”
黑澤蓮伸出手,手腕上的黑影突然巨大化,像是變成了一條柔軟的毯子,將少年偵探隊裹在了裡麵,遮擋的嚴嚴實實。
“港口黑手黨的禍犬麼?”被灰原哀稱為基安蒂的女人變得更加興奮,“讓我來乾掉你們這些雜碎吧。”
“羅生門,彼岸櫻!”
芥川龍之介顯然被雜碎一詞激怒了,一上來就是放出大招。
羅生門被從頭頂收回時,黑澤蓮看到了直升機上的人。
離他們不算遠。
駕駛直升機的正是伏特加,旁邊坐著的琴酒,而眼角有著鳳尾蝶紋身的是基安蒂。
“哪個是港黑甜心啊?”基安蒂嘴角扯起譏諷的弧度,視線落在了福澤諭吉的身上,“原來是個老甜心啊?看上去都有五十歲了,還好意思取這種名字。”
福澤諭吉:“……”
黑澤蓮的目光直接越過她,落在了琴酒的身上。
琴酒抬起臉,兩兄弟極有默契地對上了視線。
下一秒,琴酒打開了直升機的艙門,風吹起他的長發,在夜色下像是一道飄揚的銀色旗幟。
一顆顆流星不合時宜地劃過夜空,為這緊張又嚴肅的氛圍,莫名奇妙地添上了幾分浪漫。
……天琴座的流星雨麼。
黑澤蓮眯起眼睛,然後他看到琴酒在伏特加的驚呼中,在流星雨中,毫不猶豫地從直升機上跳了下來。
“福澤先生,你帶小朋友們離開這裡。”黑澤蓮的聲音出奇的安靜,他似乎是知道今天逃不出琴酒的手心了,“這本來就是港黑的事,不該把你們卷進來。”
他哥還是他哥。
是他太自負了,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對付琴酒,但實際上,無論是體術還是毅力,他都遠遠弱於對方一大截。
福澤諭吉還沒說話,被黑影覆蓋住的小島元太倒是很講義氣地嚷嚷了起來:“黑澤哥哥,你得跟我們一起走!不然我們不走——”
“閉嘴!”
小島元太被他一吼,頓時覺得有些委屈,印象裡這是黑澤蓮第一次吼他。
“快走!”
黑澤蓮攥住了福澤諭吉的衣服,攥出了印痕,他努力想要使用異能力,但是一點用也沒有。
抑製劑,該死的抑製劑!
“你逃不掉了,黑澤君。”
背後又傳來了苦艾酒的聲音,黑澤蓮剛一分神,被福澤諭吉按著肩膀躲過了朝他射來的子彈。
——不遠處還有一個狙擊手。
“小心點,科恩。”苦艾酒微笑著朝那個狙擊手揮了揮手,“不能打他的腦袋,要活著帶回去的。”
黑澤蓮差點咆哮起來,黑衣組織到底來了多少人?
為什麼森鷗外就隻派他和芥川龍之介兩個人?
就這麼信任他們的能力嗎?
如果不是福澤諭吉和少年偵探隊在,黑澤蓮沒準能乾出拖所有人同歸於儘這種事。
但是現在他不能搭上其他人。
“芥川,過來幫忙!”
前有琴酒,後有苦艾酒,還夾著一個什麼科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