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澤蓮, 男,二十二歲, 是個美青年。
美青年黑澤蓮覺得自己這半生, 都極其熱衷於欣賞美景奇景,但再也沒有哪一幕,比現在的眼前的場麵更令他震撼。
左邊是武裝偵探社的社長福澤諭吉, 四十八歲。右邊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森鷗外,四十三歲。
兩個徐郎半老的中老年男子,正在寬敞裡的舞池裡扭動身軀, 跳著恰恰舞。
其中年紀偏大的那位,穿的還是和服和木屐。
“福澤閣下, 你認輸了嗎?”森鷗外扭得滿頭大汗,幸災樂禍地說道,“你的舞姿還真是僵硬,舞步也亂七八糟, 是缺乏交際的原因吧。”
福澤諭吉臉上也沁出了一層薄汗, 剛毅英俊的麵容卻無一絲懈怠,舞姿僵硬卻始終沒有變過。
“森醫生才應該早些低頭認輸,你已經滿臉都是汗水了。”
黑澤蓮的評價是,騷還是森鷗外騷, 但體力明顯是福澤諭吉更好。
森鷗外的人形異能愛麗絲吐槽道:“兩個中年笨蛋。”
為什麼會出現這種名場麵呢?
黑澤蓮看著兩位忘情舞動、上演你追我趕恰恰舞的中年男人,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他自知雖然改不了與生俱來的傲慢, 但至少平日能以禮待人, 卻偏偏在關鍵時候沒管住自己的嘴, 引發了一場“戰爭”。
剛才福澤諭吉說出自己要陪森鷗外跳舞的決定時,其實本人已經後悔了,但黑澤蓮已經先他一步拒絕了。
“不行。”
這個不行用在這裡就很妙。
森鷗外故意說道:“福澤閣下不行的話,我也不能勉強。”
福澤諭吉冷冷道:“我沒有不行。”
愛麗絲插嘴道:“看樣子林太郎也不行!”
森鷗外大驚失色:“愛麗絲醬,你亂說什麼!”
黑澤蓮不懂他們為什麼在各種事情上要一爭高下,但看熱鬨的太宰治和江戶川亂步卻不約而同地說道:“那兩位就比一下吧。”
黑澤蓮驚呆了,這不是把自家社長往火坑裡推嗎?哪有人穿和服木屐跳舞的?
於是他急忙說道:“不行,他們兩人都不行。作為首領,要莊重。”
前一句話,猶如炸雷,炸進了森鷗外和福澤諭吉的耳朵裡,以至於後一句話根本沒人在意。
“你說誰不行?!”
“就是林太郎哈哈!”
“愛麗絲醬你好過分!”
男人的好勝心一旦被挑起,就必定要分個輸贏才會休止。
再加上太宰治添油加醋般的刺激,兩個人居然拉下了老臉,忘情地扭動起來。
單看森鷗外一人跳,可能問題不大。但對麵站了個福澤諭吉,問題就大了。
黑澤蓮看了一會兒,覺得像是在看鬥牛賽。沒有鬥牛士的鬥比賽。
但不能說。
不然這兩個人會更生氣。
森鷗外身為首領,當然不能失去風度和優雅,福澤諭吉平日裡也是一個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人設也不能崩。
黑澤蓮隻能在兩人踏入舞池、四周人退散的那個瞬間,將兩人連同舞池一起用異能力移到了外麵。
他們是舞者和搭檔,而他充當……最無奈的裁判。
“爸爸!”
原本以為沒人會過來,卻在放鬆下來的時候,聽到了這個欠扁的童聲。
一回頭,看到芥川龍之介抱著一大堆零食,喜滋滋地朝他跑來,後麵跟著悠悠漫步的江戶川亂步。
壞了。
怎麼把芥川龍之介這個麻煩給忘了。
大概已經甩了他兩天的黑澤蓮,壓根不記得自己還有個“兒子”。
“爸爸,我想你想得好苦!”
芥川龍之介開口,必然讓人驚起一身肉麻的雞皮疙瘩。
黑澤蓮沒能拒絕芥川龍之介的奮力一撲,撲了他滿懷。
芥川剛洗過澡,用了奶糖味的沐浴露,身上香香甜甜的,這股味道衝淡了黑澤蓮想把他丟出去的衝動。
“是不笑爺爺和笑眯眯爺爺!”芥川龍之介從黑澤蓮懷裡抬起頭來,指著不遠處舞池裡鬥舞的兩人。
兩位“爺爺”膝蓋雙雙一痛,跳慢了一拍。
“噓。”黑澤蓮豎起一根手指在唇邊,示意他小聲一點。
“不笑爺爺和笑眯眯爺爺!”芥川龍之介像是沒聽到黑澤蓮的話,反而拔高了音量,“你們兩個沒有老伴,剛好一起跳!像是兩頭老牛!”
像是兩頭老牛。
這簡直把黑澤蓮的心裡話說出來了,他感慨道,所謂父子連心,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呸!說這種話會出人命的!
回頭果然瞥見停下舞步的兩人,麵如羅刹地盯著他們。
森鷗外&福澤諭吉:“你剛才說什麼?!”
芥川龍之介察覺到了危險,委屈巴巴地扁了扁嘴,立刻指著黑澤蓮說:“爸爸說的。”
“你這個謊話精!閉嘴!”
黑澤蓮一巴掌就蓋在了他的頭上,打得他嘰嘰直叫。
江戶川亂步全程邊吃薯片邊看熱鬨,還不忘將薯片袋子遞給了黑澤蓮消消氣:“吃一塊哈。新出的口味,兒童節限定。”
或許是這個角度看江戶川亂步的表情柔和得一塌糊塗,也或許是他讓出零食的舉動太過懂事,黑澤蓮鬼使神差地拿起了一片。
哢擦一聲脆響,衝淡了剛才的氛圍。
兒童節限定的薯片口味是青梅味,酸酸甜甜的,黑澤蓮眯眼,看到江戶川亂步抖動的薯片袋子上有著“竹馬青梅”的字樣。
他沒有青梅,他隻有竹馬。一個令人憂心的竹馬。
不知道此刻他的竹馬是否和他一樣,雙腳踏在地上,抬頭仰望星空。
“黑澤君。”江戶川亂步嘴角一牽,露出白牙和笑意,“生日快樂喔。”
星空下,涼風撩起他的發絲,不遠處的宴會廳裡傳來陣陣歡笑聲,完全充當了背景。
“謝謝你,江戶川君。”黑澤蓮擦乾淨手指問,“你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名偵探無所不知嘛。”江戶川亂步得意地往嘴裡拋了一片薯片,咬得嘎吱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