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前告訴江一鳴孩子不見了,並非說謊,他再也沒有看見過自己孩子的屍體,哪怕天亮後,哪怕過了那麼多年,也不曾聽說有人發現了什麼死嬰。
“後來我們搬了家,我和老婆都沒法繼續在老房子裡待下去。”
“過了兩年,我發現老婆總往家裡帶回奇怪的東西,看見這些東西,我就想到當初告訴我如何轉運的老道士……如果我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是拿我孩子的命換來的,我絕對不會興起這樣的念頭!死也不會……”段費低聲喃喃,不知不覺整張臉都是涕淚。
“……你現在的富貴錢財,都是在透支你今後、乃至來世的福運,事實上,你透支來的錢財富貴也快到頭了。”江一鳴說道,他目光落在段費流血的手腕上。
段費搖頭,事實上這幾年哪怕錢財再多,依舊無法填補上他內心的空虛。
“我隻想彌補我老婆……我隻想再抱抱我的孩子……”
外頭傳來救護車的鳴笛聲,江一鳴走到窗邊往外看去,救護車駛進了小區的窄巷裡。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江一鳴開口,“你是怎麼找到那個教你轉運的老道士的?”
“不是我找到他,是他找上我的。”
段費抬起頭,看著江一鳴,眼裡一片猩紅:“他是我這輩子的噩夢起源。”
他話音落下,門外傳來敲門聲,急救人員上樓,江一鳴替他們開了門。
兩個拿著急救包的護士看到眼前一片狼藉,下意識地輕呼一聲,連忙拿止血帶綁住段費的傷處。
江一鳴能夠猜到,估計今天下午就會有學生導師大打出手的謠言出來,估計他還得被說故意傷人。
等到段費的傷被緊急處理完,兩個護士架著他正要下樓,段費忽然扭頭看向江一鳴,遲疑地開口問:“……您知道他在哪兒嗎?”
江一鳴知道段費問的是那個夭折的孩子,他沒有答話,看著段費眼裡希冀的光又暗淡下去,被人架進電梯裡。
江一鳴走到窗戶邊,掏出手機和自己經紀人簡單說了一下這邊的情況,聽見那頭經紀人幾乎尖叫起來,問他怎麼被喊去算個命都能出這麼大新聞。
江一鳴偏頭想了想回道:“可能是普通人承受不來命運的重錘。”
“……滾。”經紀人如是回道。
江一鳴斂起嘴角,站在段費公寓的窗邊,垂下眼,手裡捏著黑色方殼手機,睫毛比女人還長還彎,掃下一片陰影。
就在那兒沉默地站了幾分鐘功夫,江一鳴才轉身離開,發出一聲幾乎捕捉不到的歎息。
他說得都是經驗之談,偏偏沒人買他的賬。
他搭乘電梯下了樓,一個人從昏暗的大樓裡出來,不知道為什麼透出一股被時間遺忘的冷淡孤單來。
樓棟外停著一輛黑色越野車,在他從樓裡走出來的時候緩緩啟動,開到他麵前。
駕駛座那一側的深色車窗搖下,露出一張輪廓硬挺鋒利的英俊麵龐。
相較男性而言稍長的黑發被發油抹得整齊又光亮,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墨鏡,從頭到尾都散發著一股禁|欲卻騷|包的氣場。
男人轉向江一鳴:“上車。”
江一鳴眼裡泛起一絲笑意,好像渾身都柔和溫暖起來,他上車係上安全帶,側頭看著邊上男人,挑唇調侃著打招呼:“長發公主,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這外號是從小叫出來的。小時候男人留著及肩長度的黑發,又冷又俊,長相精致,像個洋娃娃。
儘管留著半長黑發,卻沒人把他當成女孩子,也就隻有江一鳴敢這麼喊他打趣他。
“今天鐘家和江家一起吃晚飯,伯母告訴我你在這兒。”男人聽見那聲打趣的外號也沒多少情緒波動,他耐心解釋著,側身替江一鳴把翻絞起來的安全帶解平。
江一鳴低頭看了眼胸前的安全帶子。
“還有,按照輩分,你該喊我一聲叔。”男人發動車子,淡淡說道。
江一鳴眨眨眼,哈,這句是針對上一句“長發公主”的反擊。他想道。
“按照你我關係,你該我喊一聲相公。”江一鳴說道。
“喊什麼?”
“相公。”
“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