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盈伸出手,摸了摸兒子的臉,努力笑著搖了搖頭。
在深宮裡違背倫常,苟且偷生了這麼久,她知道總有這樣一天,而且躲不掉的。
“以後,為娘不在,你要照顧好自己,做個好人……”
方晟死死抓著她的衣服,白皙臉龐上寫著慌亂:“彆,不要……”
方盈壓下眼中的淚,抬眼望向程漆:“你當真是……那位北樓樓主?”
程漆點頭:“正是。”
明明沒有憑證,可他脊背挺直,氣質冷肅,簡簡單單兩個字,方盈便信了。
無論他的目的是什麼,眼下他們有共同的敵人。未來的路必然不好走,但如果兒子身邊有他的話,至少能夠平坦哪怕一點點。
過片刻,冷宮裡傳來撕心裂肺的哭聲,那位年紀雖大卻風韻猶存的婦人一身盛裝,緩緩走出宮門,一步步走向寢殿。
程漆不再拖遝,拎起失聲痛哭的方晟,轉身向後門走。
方晟死死抓住他的胳膊,哽咽著:“小、小月——”
程漆無奈,隻好抓上角落裡瑟瑟發抖的小宮女,帶著兩個人從後門出去,迅速離開了皇宮。
蘇酒趕到時,正看到那緩步走在宮道上的美豔婦人,眉心登時一跳。等他匆匆闖進殿中,才知道自己到底晚來一步。
他捏緊拳頭,嘴裡咬著那個名字,一腳踹翻了旁邊的椅子。
蘇酒臉色陰沉,心裡不停想著對策,回到家中卻意外地看到一個許久不見的人。
“爹?”
蘇兆言站在過去的書房裡,正在低頭收拾行囊,抬頭看見他,“嗯”了一聲。
蘇酒一看,立刻走上前:“您又要出門?去哪裡?”
蘇兆言掃他一眼,似乎是想說什麼,但終究沒說,隻淡淡道:“我留在這裡沒什麼事了。”
蘇酒眉心一跳,從他這句裡聽出了些意思,“爹,你是不是幫了程漆……你知道程漆在哪兒?!”
蘇兆言沒有答,收拾好了背囊,轉身便向屋外走。
“爹!”蘇酒心中忽然湧起強烈的不甘和怨恨,大步追上去,“為什麼?為什麼你總是站在他那邊?!”
蘇兆言微微一頓,半側過來的臉上神情莫名,似乎是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想。
“你讓程漆接手北樓,你所有的東西都教他,可我才是你兒子啊!”蘇酒渾身發抖,死死盯住他,壓抑太久的不滿終於爆發,“我比他差在哪兒?!”
蘇兆言挑起眉,真的思考起這個問題。
末了,他給出了回答:“他比你合適。”
合適。
哈——
蘇酒忽然咧開嘴,無聲地笑了起來。
蘇兆言想了想,還是多說了一句:“你不適合,彆摻和了。”
說完,他便轉身慢慢離開,那背影十年如一日的瀟灑,沒有一絲牽掛。
蘇酒嘴邊的笑意一寸寸冷卻,眼中爬滿惡毒,低低自語:“沒有他不就好了?”
“我就是最好的了……”
—
“好了,”陶枝垂下胳膊,抬起手背擦了擦額角,揚唇笑了笑,“你自由了。”
竹屋裡的草木香還未散去,阿南愣愣地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張著嘴卻說不出話,“啊”了好半天才抬起眼看著陶枝:“真的、真的沒了!”
他是陶枝見過的北樓人裡最小的,看著愣頭愣腦,有點可愛。陶枝笑著點頭,疲憊卻滿足:“還能騙你嗎。”
阿南自然也看出她的疲態,心中愧疚,顧不上驚奇,趕快站起來:“嫂子你快休息!你、你這麼累,七哥該打我了!”
陶枝笑著彎了眼:“他要打你,我罵他。”
阿南摸摸自己的後腦勺,嘿嘿傻笑兩聲,最後極其鄭重地看著陶枝:“嫂子,謝謝。”
陶枝一挑眉,淺色瞳孔溫柔,笑道:“怎麼突然這麼客氣。”
“真的,”阿南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雖然這麼說有點不合適,但就、替七哥謝謝你,替我們謝謝你。”
陶枝心底一暖,拍拍他的腦袋:“知道啦。”
阿南出了竹屋,順著來路下山。身上沒了北樓,好像整個人都輕了一樣。他揣著滿心希望,一想到馬上就能闖進宮裡把青玉姐救回來,就覺得充滿力氣。
但他卻不知道,沒了北樓之後,他被毒術磋磨得敏銳無比的耳力便退化了。
等他聽到破空之聲時,已經來不及了。
阿南的太陽穴被正正擊中,眼前頓時一片模糊,向前倒去。合上眼之前,他看見一片翻飛的衣角,絳紫朝服上彩繡仙鶴。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本來能寫到七哥和枝枝的戲的!!含淚放到明天
最後動蕩這一段了!本人腦袋裡已屯了無數糖想寫嘻嘻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