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這算不算得上是烏龍事件, 反正溫染覺得很尷尬。
“你不用害怕,隻是談戀愛而已,我剛剛是開玩笑的。”謝延給溫染遞了幾顆糖, 溫染沒接, 謝延自然而然地收了回去。
他以為小姑娘愛吃蛋糕,自然也會愛吃糖, 沒想到不是。
“他小時候是怎樣的?”溫染低聲問道。
她實在是有點好奇, 因為謝觀星好像從來沒和她提過以前的事情,當然,她也沒問。
“這個啊, ”謝延眼神變得悠遠, 而後又拉了回來, 變回之前溫和的樣子, “他小時候一直跟他媽媽生活在一起,後來他媽媽去世了, 他才被認回老宅。”
跟他媽媽?
認回老宅?
溫染張了張嘴,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什麼叫, 他媽媽?”
謝延側過頭看著溫染,“字麵意思啊,他是私生子。”
溫染愣住,“私生子?”
“不要這麼驚訝,”謝延笑得很無所謂,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他是我們謝家名正言順的第一繼承人,溫染,你選對人了。”
謝延鏡片後的眼神,有著一閃而過的蒼涼。
溫染有些驚愕, “私生子為什麼會是第一繼承人?”
謝延皺眉,看著溫染。
“我不是看不起私生子的意思,我是說,第一繼承人,一般不都是額......婚生子麼?”怕謝延誤會,溫染還特意解釋了,拋開謝觀星現在是她男朋友而言,私生子成為繼承人這種事情,實在是少見,原配和原配的孩子允許?
“為什麼不行呢?”謝延眉頭展開,笑著反問溫染,“實力至上,不是嗎?”
溫染欲言又止。
她其實想說,其實你看起來,實力也很強啊,謝觀星比你還要厲害嗎?
但這種問題,好像有點傷人自尊,她還是忍住了沒問,結果已經在這裡了,沒必要再追問下去。
“他剛到老宅的時候,才小學呢,就這麼高,”謝延比了比,眼裡全是兄長對弟弟的寵溺,“之前一直跟著他媽媽住在外麵,後來阿姨過世,把他接了回來,這小子,聰明得很,高中就通過了繼承人考試和審核,我到現在還沒過呢。”
“繼承人考核?”溫染發現自己理解不了這些世家的規矩和製度。
“對啊,”謝延自嘲道,“不過就算我現在通過了,也隻能當第二繼承人,沒什麼用的。”
除非謝觀星死了,他就會是第一繼承人。
溫染不知道怎麼安慰謝延,畢竟,她總不能說“加油,第一繼承人一定會是你”,那不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嗎?
所以溫染什麼都沒說。
她放下盤子,說道:“我去一下洗手間。”
她隻是去洗手間透透氣,她覺得有點憋得慌,很難想象,謝觀星這麼柔軟又單純的人,會是他們家的繼承人,還是第一繼承人。
單看謝延,就知道這一家人的實力水平,不管是心機還是商業手段,自然都是頂尖的,可謝觀星竟然將這些人都贏了過去,可他看著是那樣的單純和乖巧、不諳世事,所以他在彆人麵前,在自己麵前,表現出來的模樣,都是偽裝的麼?
溫染發現她有點上不來氣。
冷水洗了手,溫染吹乾手出去,還沒出洗手間的門,就聽講兩個人在外麵說話。
其中的女聲十分熟悉,溫染腳步頓住,畢竟在高三以前,這個聲音的主人的身份是她媽媽。
“你這穿的是什麼?我讓你好好穿衣服,你給我穿得這是什麼?”她的聲音還是沒變,連語氣都沒變。
但溫染已經很久沒聽過了,她現在對自己都是小心翼翼,保持著距離的語氣。
男生的態度能感覺出來很不耐煩。
“麵包服怎麼了?牛仔褲怎麼了?運動鞋怎麼了?酒會就是給你們這種人用來裝逼的,誰也不認識誰,還湊一塊喝酒,尷尬不尷尬?”
“要不是你拉我來,我才不來,哦不對,要不是因為落淵是我偶像,我才不來,看見這裡的人我都覺得虛偽。”
溫母的聲音變得憤怒,“你再說一遍,我這麼做都是為了誰?”
“當時離婚還不是為了你?要不是你爸整天鬨個沒完,你也跟著鬨個沒完,我乾嘛離婚,放著自己好好的兒子女兒不要,來教你這麼一個叛逆的東西!”
“怎麼?現在不待見我了?我可沒求你生我,”男孩子不屑一顧地說道,“你女兒知道他們還有個弟弟嗎?就比她小五歲,她知道當初你把她單獨弄一個戶口根本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你自己好結婚嗎?她都不知道吧?要是知道,還能逢年過節都給你送禮物?”
“你就這麼跟長輩說話的?”溫母的聲音聽起來已經在暴走的邊緣了,她低罵了幾句,外邊的動靜逐漸小了下來,兩個人估計是離開了。
溫染垂下眼,後背靠在冰涼的牆上,很難得,還能見到她氣急敗壞的模樣,溫染以為她到死都是不鹹不淡的優雅舞蹈家呢,原來隻是因為不愛自己而已。
對不愛的人,壓根沒有七情六欲。
溫新爾有家,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弟弟也有家,溫染自嘲般地笑了笑。
就她溫染沒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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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呐,溫染,你臉怎麼白成這樣?”楊小曼本來捧著酒杯在跟一個模特聊天,扭頭看見溫染,嚇了一跳,趕緊放下酒杯,湊近摸了摸溫染的臉。
“沒發燒,你怎麼了?”
溫染笑了笑,“剛剛去洗手間,水太涼了。”
“水太涼了你洗手就不要那麼實誠嗎?”楊小曼嗔怪,順便舉起手,食指和大拇指撚了撚,“像這樣,隻洗這兩根。”
溫染:“......”她沒告訴楊小曼,洗手間有熱水。
估計楊小曼也不會知道了。
溫染在一張單人沙發坐下。
她需要緩緩。
也不算什麼壞消息,她不愛自己,溫染早就知道,她隻是需要消化自己竟然有個便宜弟弟這件事情。
太可怕了,太突然了。
不遠處的謝延,還端著酒杯與圍著他的幾個人談笑風生,人群之間,謝延的眼神注意到了溫染,他嘴角弧度擴大,衝溫染舉了酒杯示意,溫染也朝他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
謝延當時知道他有個弟弟,是什麼感受?溫染忽然很想問問他。
而謝延看起來這麼驕傲,被私生子弟弟搶走了繼承人的身份,又是什麼感受?
溫染不敢想。
她光是知道這個消息,都覺得像是在做夢,像是遭到了無法原諒的背叛。
“嗨,小姐姐?”這是今天溫染第二次被人搭訕,第一次是謝延,年齡上還說得過去,第二次,也就是現在,對方是一個十六七的學生,穿著羽絨服和牛仔褲,一臉的桀驁。
“小姐姐長得真好看,小姐姐你叫什麼名字啊?”男孩子表現得很積極。
溫染很難想象,這個聲音之前還十分叛逆和不屑地跟自己媽媽對過話。
現在居然還來叫自己小姐姐?
溫染側過頭,笑得有些冷淡,“你確實應該叫我姐姐。”
她說完,麵前的男生果然是一臉茫然和不解。
溫染看著他,男生五官跟自己是相像的,都像了她,但走在路上,也斷然不會讓人以為他們是姐弟。
“什麼意思?”柯唐一頭霧水,“什麼叫我確實應該叫你姐姐?”
溫染的笑容慢慢斂了起來,麵無表情的時候,她五官的冷淡徹底顯現。
“認識一下吧,我叫溫染,我在南大,二十歲,我媽媽......”
“溫染?”柯唐聽見這個名字,一下子跳了起來,他聲音太大,一嚷嚷,登時吸引了周圍人的視線,發現不少人看過來,他又立馬坐了下來,還是一臉沒有回過神的表情。
“姐姐?”柯唐試探性地叫了一聲溫染,“你怎麼知道的?”
“彆亂叫,”溫染淡淡道,“滾吧。”
柯唐:“......”
溫染設想過跟柯唐見麵時候的場景,她應該是又哭又鬨還是厲聲質問,結果這一刻來得這麼快,她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想說,也什麼都不想做。
“姐姐,我叫柯唐。”柯唐不知道溫染長什麼樣子,但是經常聽老媽念叨這個名字,他不知道,溫染長這麼好看。
他以前還想過,要是能跟這個姐姐見麵,他一定要讓對方好看,沒有為什麼,因為他們的立場天生就是敵對的,他們不可能和平相處。
但今天見了溫染本人,柯唐覺得,和平相處,也不是不可能。
他一點都不介意多一個這麼漂亮的姐姐。
溫染不關心他叫什麼。
但柯唐明顯對溫染非常感興趣,他坐在溫染旁邊,表現得異常乖巧,“姐姐,我今年高一,我也想考南大,可以麼?”
溫染靠在沙發上,看著自己的高跟鞋尖,又瞥了一眼柯唐,“你不討厭我?”
柯唐頭甩得跟撥浪鼓似的,“不,我喜歡姐姐。”
溫染轉過頭,冷漠臉,“可我不喜歡你。”
溫染覺得柯唐很殘忍,他分明是知道他自己的存在對於溫染有著多大的傷害和刺激,但他依舊在自己麵前裝得滿臉天真純善。
柯唐蹭過去,眨著眼睛,“姐姐,你不要討厭我,好不好?我不會和你搶媽媽的。”
“你在說什麼?”溫染被氣笑了,“你覺得我在乎她嗎?”
柯唐愣住。
他不知道。
他以為溫染知道自己的存在一定會痛不欲生,一定會去老媽麵前又哭又鬨的。
可是她沒有。
柯唐也不想看見漂亮姐姐發瘋的樣子。
可溫染這樣冷靜,卻同樣讓柯唐心裡不是滋味。
“你不愛媽媽嗎?”柯唐問道,“她很愛你的。”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你自己都不信,你還來騙我?”溫染眼裡毫無笑意,可她分明是在笑的。
“柯唐,彆來煩我,”溫染不是沒有脾氣的,她靠在沙發上,懶洋洋地閉上眼睛,語氣也同樣懶洋洋,“去媽媽懷裡吧。”
看出溫染的確是快發火了,柯唐不舍地站起來,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他真的很喜歡姐姐。
第一眼見就喜歡。
這一瞬間,他突然對那個還沒有見過麵的溫新爾生出了嫉妒之心。
姐姐對他一定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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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會後麵,落淵拉著溫染認識了不少人,這些人也很給落淵麵子,能看出來落淵有意在捧溫染,紛紛開口誇讚溫染。
結束之後,溫染在房間換衣服,楊小曼動靜很大的走進來,一進來就蹬掉了高跟鞋,兩下就解開了衣領盤扣。
溫染一眼就看見了她脖子上的草莓和牙印。
“......”
楊小曼脫了衣服,換上自己的,完了之後,摸著脖子齜牙咧嘴,“這種小狼狗誰受得了?咬死我了。”
“小狼狗?”
溫染以為她和楊小曼在這場酒會上已經算是小的了。
“嗯嗯,”楊小曼點頭,皺著眉,估計真是咬狠了,她臉上眼裡都是不耐煩和暴躁,“落淵的侄子,十七歲,在京影學院讀大一,表演係的。”
溫染忍著笑,“你不就是喜歡這樣的?”
“這種不行,這種我遭不住,”楊小曼一本正經,“比我小三歲不說,還他媽喜歡咬人,要不是我跑得快,他按著我在休息室就要乾,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溫染就知道,楊小曼就是滿嘴跑火車比誰都厲害,看上誰了,撩兩句,聊幾天,出去喝兩杯,摸兩把,親兩口,睡是肯定不敢的。
“現在年輕人都這麼厲害?”楊小曼一臉問號,“我以為我自己是洪水猛獸,結果在他麵前,跟小學雞一樣,沒意思。”
楊小曼還是更加喜歡掌握主動權,這種什麼都被彆人掌控在手裡的感覺實在是太不爽了。
“小學弟等會來接你?”
溫染差點沒跟上楊小曼變換話題的速度,她點點頭,說:“我們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