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福一向是跟在蕭玨身邊的,許是為了做戲做得逼真一些,狗皇帝直接把安福留在了前往泰山的車隊裡。
隨行的下人他隻帶了一個叫王荊的大漢,葉卿身邊伺候的隻有楠竹。一行四人前往江南,倒是不會引人注目,就是安全上沒什麼保障。
葉卿猜測狗皇帝的暗衛許是暗中跟著的。
說好去泰山卻來了揚州,她若不問一句就顯得太奇怪了,葉卿看向坐在馬車對麵的狗皇帝:“陛下不是說前往泰山封禪麼?”
蕭玨背靠馬車,閉目養神:“皇後不想去,就不去了。”
葉卿:……
怎麼就成她的鍋了?她不想去泰山封禪,跟狗皇帝轉頭就帶她下江南有關係?
猛然間一個想法在葉卿心頭滋生,該不會泰山封禪一開始就是個幌子,狗皇帝真正的目的是下江南!他執意帶上她,是為了掩人耳目。畢竟他若一人去泰山封禪,興許還會被朝臣懷疑,而帶上她這個皇後,倒是增加了可信度。
封禪,封為“祭天”,此為先皇配享;禪為“祭地”,此為太後配享。雖然也可帝王一人完成封禪大典,但嚴格來說,帝後一同登頂泰山祭祀,才算是真正的封禪。
狗皇帝這般大費周章,葉卿覺得此次江南之行怕是不簡單。
這樣一想,之前被她忽略的很多疑點就冒了出來,蕭玨絕對不是個昏君,葉尚書的能力有幾斤幾兩,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江南治水這樣重要的事,就算他想打壓楊相,但他手底下能用的人也不少,為何一定要把這差事交給葉尚書?
事情似乎越來越複雜。
原著中狗皇帝並沒有親自下江南,但現在狗皇帝明顯是有備而來的樣子,不知能讓江南水患一事得到解決。
“皇後在想什麼?”蕭玨突然開口。
葉卿想了想作為一個後妃在此刻該有的反應,裝出滿臉感動的樣子:“多謝陛下體諒臣妾,帶臣妾下江南尋父親。”
蕭玨懶散掀開眼皮,隻看了她一眼,又合上了。
雖然這狗皇帝一句話沒說,但葉卿還是感覺到了他淡淡的嫌棄。
葉卿幾乎可以肯定,他若是開口,肯定又是一句尖酸帶刺的話。
是她演技不到位麼?葉卿默默收起了滿臉的感動。
這馬車空間不大,坐下了她和狗皇帝,楠竹就隻能出去和狗皇帝那駕車的侍衛擠,葉卿想找個人說話緩解一下尷尬都不行。
馬車又行了一段路,她跟狗皇帝一句話也沒再說。葉卿無聊掀開馬車的車簾往外看了一眼,視線所及,皆是荒涼。
聽說江南揚州城本該是個富庶之地,但現在半點也看不出來,官道上一片泥濘,兩旁的樹木歪歪斜斜,有的還被連根拔起。
不難想象當時這裡被水淹時是怎樣一副可怖場景。
道上偶爾可見逃難的難民,衣衫襤褸,臉頰下凹,眼神裡幾乎沒什麼光彩。有拖家帶口的,有孤身一人的,每個人臉上的神情都麻木而疲憊。
越靠近揚州城,路上看到的難民就越多。
看到他們的馬車走近,道上的難民都自動讓開。他們可能是乞討累了,也可能是在路上乞討被拒絕過太多次,隻是麻木看著馬車走過。
葉卿知道江南水患會給當地百姓帶來疾苦,但是親眼所見又不一樣,在此之前,她一直都把這裡當成一個虛假的世界,所以哪怕知道水患什麼的,心中也沒太大的感覺。但這一刻,她像是突然意識到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真實的,那種無奈和心酸就有些揮之不去。
空氣似乎都是壓抑的。
一聲淒厲的哭嚎像是一把尖刀把這片壓抑捅出個大窟窿,湧進來的卻是更多的心酸和絕望。
前方的彎道上,一個衣衫襤褸的婦人跪在地上,抱著懷裡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葉卿見她懷中孩子的手軟軟垂在身側,就知道她的孩子怕是已經沒了。
婦人的哭聲隻是引得幾個難民側目,但沒人過去寬慰她,每個人都自顧不暇。
葉卿心口突然窒得慌。
放下車簾,她用力閉了閉眼,心頭的酸澀壓抑還是揮之不去。
車上有乾糧,但是不能給。這裡的難民已經很多了,她們車上的乾糧壓根不夠。有的難民得到了乾糧,有的卻沒有,誰也不能保證這些現在隻被本能支配的難民會做出些什麼。
蕭玨不知何時掀開了眼簾,看到葉卿這般,倒是頗為意外挑了下眉,這女人倒是沒給他惹麻煩。
“陛下,朝廷的賑災糧還沒撥下來麼?”葉卿再次睜開眼時,沒忍住問。
他們趕路還繞了個彎都已經到了揚州,葉家的米糧鋪子可是在這之前就交到了皇帝手上,朝廷的賑災糧不該至今還沒到。
蕭玨眼角多了幾分冷意:“糧食和賑災銀抵達揚州的折子早就送回京城了。”
賑災糧和賑災銀都到了揚州,那為何這些難民看起來依然像是幾天沒有果腹?
官府的人若是在這節骨眼上還想貪,那真的是目無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