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人設 ◇
◎被彆人口中愛自己甚深的妻子趕出了房門◎
這一覺睡得很沉。
幾乎是一天一夜, 再度醒來時,虞憐睜開眼睛四處環視一圈,她躺在自己床上, 屋子裡除了她再無旁人,門緊緊關閉著, 隱隱可以從前院傳進來一些聲音,像是怕她著了涼, 屋裡的窗戶也僅僅稍微開了一側通氣,不敢全部敞開。
虞憐憶起昏睡前的一幕,一顆心緊緊地提上,又重重地往下放, 院外傳來哐當一聲,她沉沉地呼出一口氣。
肩膀沉沉地鬆懈下來, 整個人也幾乎以肌肉完全癱軟的姿態躺在床上,現在醒來以後, 想起那一幕, 仍覺得後怕。
好險!
差點就露餡了!!!
試問偽裝情深後,當事人突然詐屍怎麼辦?
昨日乍然一見那個男人, 為了讓自己演得逼真,她不但完全沉浸式演出, 且在自己表演完畢後,選擇在最恰當的時機, 放鬆自己的身體, 完全地癱軟下去, 假裝昏迷。
接著在被華極接住後, 她放鬆心神, 讓全身的所有雜念都消失乾淨, 不斷地告訴自己,睡過去睡過去,現在就在最安全的環境,她很累,該睡了,不斷地自我催眠,全身心鬆懈後,沒幾秒她就完全昏睡過去。
她知道以華極這種習武之人的敏銳,想在他麵前裝昏迷委實有些困難,稍有不慎就會露餡,到時候就會功虧一簣,她裝昏迷的動機也顯得尤為可疑……偽裝一個人設其實並不難,難的是要長久地不露餡,因為隻要有一個疑點,所有的過往都會被抽絲剝繭般推翻,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崩塌。
也幸好她前世為了在職場的壓力下支撐下來,專門學習過禪修,其中冥想是裡麵一種重要的修行放鬆方式,穿過來之後,她也有定時冥想的習慣,才能那麼快催眠自己昏睡過去。
從現在看,效果應該不錯,至少她的反派“亡夫”應該沒發現什麼異常,否則這會兒應該有人在屋裡盯著她了。
打死她也想不到,小說裡早早落敗,在主角當上皇帝後掛得不能再掛的反派會突然詐屍,她就是打著反正反派已死的前提,怎麼深情怎麼來,怎麼造作怎麼來。
從沒想過,反派會突然複活。
更重要的是……反派好像乾了一波大的……她沒忘記,打一照麵,那些金甲士兵朝她跪下,大聲呼喊著皇後娘娘。
緊接著那個男人才從門外不疾不徐地進門。
這個排場足以見得金甲士兵是以華極為主的,而她又是華極名義上的老婆,他們喊她皇後娘娘就意味著,華極不但死而複生,且逆襲成功,當上了皇帝?
他把主角三皇子乾掉了,自己當上皇帝?!
虞憐突然想起竹影原先念叨過,這天下的數支起義軍裡,以一個華字旗的起義軍最強,且名聲最好,旁的起義軍所過之處寸草不生,惡劣一些的宛如土匪一般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但華字旗不同,他們治軍嚴謹,旗下士兵令行禁止,比正規軍有過之而不及,攻下城池後,都會對當地百姓重新安頓,從沒拿過百姓一針一線,所以有些地方的百姓甚至會對這支軍隊夾道歡迎。
以前她也對這支起義軍好感頗深,覺得這樣作風的起義軍,哪怕最後不成功,也至少可以割據一地,百姓民心就是最好的武器,但是從沒想過這麼湊巧,那支軍隊就是她名義上的“亡夫”的,那個華字也就是他們家姓氏的華字。
現在事情已經很明白了,最後華極成功了,所以他歸來了,早先沒跟家裡通氣瞞著家裡詐死,恐怕是為了防著皇帝,二來也可能怕自己失敗,所以乾脆瞞著,成功了就回來,沒成功就當早早死了,沒必要相認。
虞憐想明白這一點,倒吸一口涼氣,華極這個心性……
不愧是反派。人看著如翩翩君子一般,清風朗月,氣質長相都極為好看,怎麼行事就這般極端,要麼成功,要麼死,沒有第二個選擇。
那待她呢?一旦讓華極發現,自己這個癡情人設是偽裝來的,會不會把自己五馬分屍,丟進護城河喂魚?
現在唯一慶幸的是她的反應夠快!
在那個狗男人進來的一刹那,原主記憶中關於未婚夫的記憶突然就湧現腦海,她與華極之間正式的碰麵隻有在獄中羞辱他時尷尬的一幕,但在原主記憶中,見過華極的次數數不勝數。
他自小便是京中多少青年才俊仰望不及的存在,為擁有這樣的未婚夫,原主感到非常驕傲得意,他因公事或宴會常常在外露麵,原主便會偷偷帶著丫鬟出門偷瞧他,哪怕這份心思隻是出於他是個才華出眾俊美至極的未婚夫,並非是出於愛意,但原主確實做到了對未婚夫足夠關注,也因此,華極在原主記憶中印象非常深刻。
甫一見到他,虞憐腦海裡關於原主的記憶立刻就被觸動,她幾乎來不及思考,不去想他因何緣故死而複生,也不管那些士兵為什麼喊她皇後娘娘,所有的一切她都沒有時間去深究,唯一的念頭就是不能暴露,不能讓自己立下的癡情人設在正主麵前暴露!
這個唯一的信念支撐著她的演技超常發揮,比她在計劃離開國公府嫁去東元侯府的時候還要用心十二萬分。
她完完全全把自己當成一個失去心上人的可憐女人,打從心裡沉浸式表演,作為一個對未婚夫情深義重以至於不惜嫁進來守寡幫他照料家人的深情旗子,她該給“亡夫”華極一個怎樣的反應?
虞憐幾乎不假思索地選擇了做夢!
比起見到亡夫死而複生的喜極而泣,她表演了一個更令人心碎的反應,那便是讓自己“誤以為”在夢中與華極相見,癡情而不顯得做作,仔細想想也更令人信服。
華極作為她的愛之甚深的心上人,已經死去幾年,她早傷心夠了,也打從心裡接受了他已經離去的事實,日日夜夜地“思念”著他,又怎麼會第一時間就能夠接受相信他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的事實?
她恨不得能隨他而去,更深恨他從不肯出現在她夢中,也從不肯帶她離去。
這次他乍然出現,她便以為他是在自己的夢中出現,更是祈求他帶自己一道離開。這樣的邏輯對虞憐給自己的人設沒毛病,還加深了她的癡情……給了反派華極一個極大的衝擊。
以後他再想懷疑她,思及第一照麵的印象,恐怕也得懷疑自己的懷疑。
不過這樣做……虞憐忍不住苦笑,若是掉馬了,比一早被華極發現自個兒是假的後果還嚴重,為此她必須牢牢抓住癡情妻子這個人設,絕不能掉馬!
現在他當了皇帝,自己哪怕被稱作一聲皇後,那廝想拿捏自己還是容易得很!
想明白這些,虞憐暗暗歎息,往後日子還長,任重而道遠。
但是想起自己從種田劇本拿到皇後劇本,忽然還有點小興奮?
想到這裡,正想翻個身……門忽然從外麵開了。
不急不緩幾乎落地無聲的腳步聲讓虞憐第一時間拉響了警報,家裡人的腳步聲她早已熟悉,公爹和竹影雖然也是習武之人,但他們一個是武將一個是性格跳脫的,走路都風風火火,腳步聲比一般人還要快些,少了眼前人的幾分淡然雅致。
男人在她床前坐了下來,少頃,開口:“醒了?”
虞憐:“……”
床上女子睫毛微顫,即便他已經開口說話,點破她已醒的事實,但她仍未睜開眼睛,甚至在華極含笑望著她,等她反應時,忽然伸手將身上的棉被往頭上一蓋,蒙得嚴嚴實實,不肯見人。
男人輕笑:“當心悶壞了。”
床上人還是不肯給出哪怕半點反應,被子鼓起的小山包倒有幾分可愛。
他指尖微癢,伸手輕拍了被子,“若是醒了,早些起來吃飯,免得餓著了。”這是祖母的囑咐,原話是讓他盛了灶房裡早早溫好的肉糜粥喂給自己媳婦吃,都昏睡一天一夜了,不吃點怎麼行?哪怕大夫說沒事,人就是乍然心神動蕩起伏過大,才會一時遭受不住昏睡過去,老太太還是感覺擔心。
孫媳見到華兒的反應,委實讓人心疼。
男人未有過於出格的動作,僅輕拍兩下哄她掀開被子,便再無其他動作,也好耐心地坐著等。
床上人好半晌,沒等來其他反應,氣呼呼地掀開被子,雙手壓在背下,露出白皙纖細的手臂。
她那雙漂亮的眸子微微瞪圓了,紅著眼瞪他。
“你沒死?”
“耍我好玩?”
“我早說了,你這種人就該早點死,彆連累旁人!”
說著說著,那雙紅了的眼睛,又不自覺落了淚,快速從一側的眼尾落下。
她察覺後,連忙翻了個身,背對著他擦眼淚,感覺擦不乾淨,又怕被他發現自己偷偷哭了,又把被子賭氣般蒙上了。
男人怔怔看著。
他想過很多反應,也做好了若她抱著他哭泣要怎樣安撫的種種準備,就是沒想過,在清醒過來後,虞憐會是這個反應。沒有迫不及待擁抱他,沒有訴苦,沒有抱著他為他的重生喜極而泣,更沒有因為自己乍然變幻了身份驚喜。
但思及僅有的那一次見麵,她在牢中對他肆意羞辱的驕縱模樣,這個反應似乎也能夠理解。竹影也常說少夫人是個要強的女子,又怎麼會如尋常女子一般示弱?
隻是若不是紅著眼睛還落了淚,那賭氣的話也會可信些。
他心頭無端漫上一些軟意,甜中帶澀。再開口時,嗓音又輕了數度,哄道:“有哪裡不適的?若有喚軍醫來看看,若沒有,便早些起來吃點東西。”
虞憐卻是再未理他,甚至最後不耐煩了還帶著鼻音嬌吼他出去。
男人摸摸鼻子,被彆人口中愛自己甚深的妻子趕出了房門,老太太和陳氏帶著三個孩子來看孫媳,正好碰見孫子從孫媳房門出來,便趕緊問他人醒了沒?有沒有事?
男人若無其事挪開眸子,“醒了。”隻字不提自己被趕出來了。
可老太太是什麼人精?一看就知道自己孫子沒吃到好,她無奈瞪了孫子一眼,“你是怎麼哄的人?讓你照顧自己媳婦都不會照顧,有你這樣的?”
說著揮揮手,讓他閃人。這孫子各方麵都好,就是打小就跟他爹混在一起,琢磨著怎麼增長學識,怎麼處理政務,沒接觸過除了祖母娘親以外的女子,那方麵還缺根筋兒。
老太太推開了門,一行人進屋去,男人留在屋外卻沒走。
老太太進門就心肝寶貝地喊自己孫媳。
喊了兩聲,床上人才掀開被子悶悶喊了聲:“祖母……”
作者有話說:
這兩天忙著搬家和設計小破窩改造,啊啊好累ww
更新的話,儘量趕緊搞完。
第102章 好了 ◇
◎床上臟了。◎
但沒翻過身。
老太太一看便有問題。
她坐下來輕拍孫媳的背慈愛哄著:“怎麼了?是華兒惹著你了?”
陳氏也道:“憐兒你隻管說, 若華兒做得不好,娘立刻就去說他。”
三個孩子也氣呼呼說:“嫂嫂不怕,我們幫你說大哥!”
雙胞胎還補了句:“雖然現在還打不過大哥, 可是等我們再大一些,就聯手打他!”
老太太和陳氏皆以為孫媳大體會控訴自己的委屈。
卻不想她悶悶地輕聲說:“他活了?他是真的還活著?”
“祖母, 娘……我沒做夢?”
老太太和陳氏漫上心疼,連聲哄道:“當然活著, 你這個傻孩子,昨日便以為自己是在做夢,還昏了過去,現在醒了, 還不敢信?”
虞憐沉默數息,翻了個身過來, 老太太和陳氏這才發現她眼睛紅紅的,應是哭過了。
兩人立時氣道:“華兒怎麼你了!”
虞憐紅著眼微微一笑:“他活著便好……”跟著又替心上人解釋:“沒惹我, 他很好。”
老太太精明, 很輕易便看懂了孫媳的心思,“可是氣華兒瞞著你, 惹你傷心了?”
“是氣的。”她苦澀一笑,睫毛微顫, “這幾年我努力給祖母給爹娘和三個弟弟妹妹最好的生活,便是心疼夫……他早早走了, 你們無人照料, 現在看來, 是我自作多情了。祖母, 娘, 我這幾年是不是像個傻子一樣?”
老太太鼻子一酸, 落了淚,陳氏也紅著眼睛哄兒媳:“哪裡哪裡。”
“憐兒不要這般說,你怎麼會傻?要傻也是華兒那個臭小子犯傻,他才是傻子,全天下最大的傻子,放著全天下最好的媳婦不管,跑去造反,我看他是膽子肥了,良心廢了,狂得沒邊兒!”
老太太想起這件事也頗為生氣,那小子把全家人瞞在骨子裡,更是瞞得自己媳婦好苦,她重重喘了口氣,“這事是華兒沒做好,祖母回頭就讓他給你負荊請罪!”
虞憐頓了頓,反倒是安慰祖母:“您彆氣。”
她輕輕道:“憐兒其實更氣他以身犯險。”
“造反是何等的危險,就算憐兒是女子也知道這其中的風險多大,可……他卻不聲不響乾了這樣的事,把自己的危險置身於事外,可見是從未想過我的。”
“這些年……是憐兒自作多情了,明日我便收拾東西離開,京城被破,我爹娘也不知如何了,我身為女兒如此不孝,該回去看看他們。”
“若他們無事,憐兒找個尼姑庵落發出家,了卻此生。”
既已為人婦,離去便是和離,又深愛夫君,怎能再嫁?當然是落發為尼,孤獨一生。
她說完便閉上眼睛,老太太心疼得直歎氣,伸手輕柔地幫她擦擦眼角的濕潤。
三個孩子早早被她們趕出去,陳氏聽到兒媳這般喪氣的置氣話,急得想要替兒子解釋兩句,但老太太卻搖搖頭,製止了她。
解鈴還須係鈴人。
她了解自己孫媳的性子,人品性子樣樣沒話說,但便是因為她的骨氣之高,驕傲之深,才更是無法接受自己夫君的欺瞞,如今更是後怕他冒著風險造反,也許對於昨日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誤以為自己在夢中見到華兒的真情流露也有幾分羞澀,添了羞惱之意。
林林種種加起來,華兒短時間是彆想在憐兒這邊討著好了。
可憐兒說明日就收拾東西離開,也讓老太太提了一口氣,生怕孫媳說離開就離開,以她的性格和能力,還真做得出來。
於是老太太趕緊出門,準備去找孫兒回來解鈴。
卻不想剛打開門,就見三個被趕出來的孩子趴在門上偷聽,長孫更像是沒事人一樣站在一旁。
她瞪了孫兒一眼,“聽見了?”
男人默默點頭。
她便氣得教育道:“既然聽到了,還不趕緊進去哄哄自己媳婦?祖母就算知道你也是有苦衷的,可是你也得站在憐兒的角度上考慮,她四年前自從你走了,便傷心了一回,這幾年更是對我們儘心儘力,也常常因你而憂思,你把她的苦心情義置於何地?你可曾有過一絲一毫的愧意?”
男人啞然。他方才隻以為虞憐是因為性子要強,才不肯示弱,不肯將自己的歡喜表露於他麵前,這會兒方知自己做得有多過分。
她若真覺得他該死,又怎麼會在他行刑那日,拋棄一切榮華富貴也要嫁他,在最好的年華,替一個已死之人的守寡,更為了他不辭辛苦地照料家人?!
可她卻紅著眼睛再度說出牢裡羞辱他時的那番話:我早說了,你這種人就該早死,彆拖累他人。
現在說這話是含著淚紅著眼置氣說,那時在牢裡呢?是不是也有苦衷?是不是也強撐著不哭?
若是所為另有目的,為何也不避諱,反複提起曾羞辱他的重話?
男人思及此,忽然很想衝進去問問她到底何意!
……
他抿著薄唇,被老太太從身後一推,一腳踏進了房門。
房門被強行關上了,手裡還被塞進了一碗溫熱的粥。
男人歎息一聲,進了屋,自己也無從察覺,腳步比一開始要快上一些。
虞憐背著身,沒看到人,以為祖母又來了,悶著鼻音撒嬌:“祖母,你彆勸了。”
“我感覺自己可笑得很。”說著鼻音還加重了。
男人坐下來,一手拿著粥,一手輕輕拍她背脊,看似淡然實則動作笨拙,一下一下地哄,“彆氣了。”
反複說了三遍。
掌下人兒單薄的背脊忽而一僵。她猛地翻過了身,這一下因為太過突然,男人防備不及,手上的粥翻了,灑了一身,一床。
“你怎麼又回……”話說到一半,溫熱的粥撒出來的部分,落到了她脖子和一側臉頰處。
虞憐驚叫一聲。
男人連忙將碗放到說上,將被子掀開丟到地上,將隻穿著白色單衣的女人從床上打橫抱起來,盯著她的臉:“可有事?”
虞憐怔怔與他對望,搖頭。
男人將她放到自己大腿上,坐好了,伸手輕輕撫過她被粥米燙過的臉頰,雖說粥已經放涼了很多隻達到剛好入口的溫度,不算太熱,但虞憐天生皮膚細嫩,也留了紅色印子。
他將臉上的粥米擦乾淨了,目光落到她白皙的脖頸。
在耳後和脖頸處也落了零星的幾粒米,他動作微微一頓,若無其事輕輕撫過,掌下肌膚細膩,脖頸皮薄到隱約可見青色血管……他觸電般驟然放開,輕聲說:“擦乾淨了,我喚人再做一碗。”
虞憐垂著眸子,脖子癢得厲害,耳朵更是發熱發紅,她看著彆處,就是不與男人對視,“我不餓。”
說著肚子輕輕地咕咕叫,她已經睡了一天一夜焉能不餓?男人好笑出聲:“再氣也要吃飯。”
懷中人並不說話,男人自顧解釋著:“我知你氣我。”
“皇帝忌憚我,要殺我,我無法,隻能詐死脫身,瞞你是我不對,我未曾想過你會這麼做。”
明明在牢中那樣羞辱他,明明解除了婚約……
他微微一頓,繼續說:“然,我有不得不這樣做的理由,若是不做,我一生都不安穩,都不快活。”
在男人平靜的嗓音下,虞憐逐漸忘卻了自己此時正被他親密地抱在懷中,他有力的雙臂將她牢牢鎖定在自己大腿上,她聽入了神。
“這個仇我必須報,我便是因此而活。”
“虧欠於你的,你要什麼我都能替你拿來。”
他言簡意賅,沒解釋太多,也怕嚇著她,伸手輕輕撫過她的長發,眸光如星辰大海般深沉包容,含了歉意,“讓你驚擾害怕擔憂,是我不對。”
這算是道了歉?
他深沉的眸子,專注地柔和地盯著她,有一瞬間,她甚至以為華極眼裡隻有自己……
猛地眨眨眼睛,側頭,“你放開我,我自己能走。”臉頰被燙,又不是腿腳受傷。
“你未穿羅襪。”
虞憐低頭看自己的腳丫子,才發現自己方才怕熱,在被窩裡把襪子踢掉了。她動動腳指頭,尷尬說:“那你便放我回床上。”
“床上臟了。”男人理所當然說。
“……”
梅姨娘送來新熬好的補湯,準備給虞憐喝,進來就瞧見世子抱著憐兒在懷中,兩人極為親密……
她連忙放下碗,捂著笑跑出去了。
虞憐:“……”
這件事造成的後果就是全家人都以為他倆好了,虞憐穿好衣服出來,老太太陳氏等人,看她的眸光都帶著點來自長輩的讚許揶揄。
虞憐:“……”
下午小陳氏忽然跑到虞憐麵前跪地叩拜:“皇後娘娘,求您救救我兒子,救救我丈夫。”
作者有話說:
花童:媳婦真好抱!地久天長!
第103章 聽你 ◇
◎你究竟是什麼身份?◎
虞憐才知道, 小陳氏的男人和孩子都被華極的兵抓起來看管了,小陳氏之所以還能自由活動,一來她是女流之輩手無縛雞之力, 二來家裡裡裡外外都有士兵把手,彆說是她, 就連一隻螞蟻也爬不出去。
三來,她的男人和孩子都在士兵手上, 她便是想逃也得掂量掂量。
虞憐聽完,默了會兒,問:“你究竟是什麼身份?”
如果是一個普通的逃難人家,華極怎麼會抓了她男人小孩?這其中必有蹊蹺之處。
小陳氏哭著抹眼淚, “皇後娘娘……”
虞憐壓下跳動的眼皮,糾正:“不要叫我皇後娘娘……就跟平時一樣。”
小陳氏又叩了一首, 說:“我爹原來是這鎮上的地主,我是我爹為了求榮華富貴送到宮裡當宮女, 後來又僥幸被皇上看中封了妃……”
虞憐:“……”竟是熟人。
小陳氏仰頭望她:“初時我在宮裡萬般不懂, 舉步維艱,差點連命都沒了, 是我爹送來了錦囊妙計,說有一位貴人教我如何在宮裡立足, 如何取得皇上寵愛,我一一照做, 不敢有半點大意, 這才僥幸得了皇上的寵愛……”
虞憐想到傳聞裡的陳妖妃, 好奇問:“原來的李貴妃出身高貴, 皇後更是手段不凡, 你是怎麼混到妃位的?”
陳氏突然表情變幻, 眉宇間多了一些自信,“照著貴人的妙計,我躲在皇上身後,多方討好示弱,看著貴妃與皇後鬥得不可開交,後來貴妃孩子沒了,皇後的太子也殘了,陛下的孩子便隻有我兒,陛下又一心以為我萬般不求,與他真心相愛,他曾親口說若不是顧忌貴妃身後的勢力,都想封我做貴妃,取而代之。”
虞憐:“……”雖然樣貌還是那副小家碧玉的模樣,但說出口的話還真是有幾分妖妃的樣子了。
她也萬萬沒想到,自己隻是隨口的紙上談兵,這廝竟然能夠完全地領會和利用,僅這一點就讓虞憐刮目相看,若是她自個兒,在完全沒有經驗的情況,也不一定能夠像小陳氏一樣混成了宮鬥贏家,眼前這個小家碧玉多少是有點宮鬥天賦在身的。
虞憐眯了眯眼睛,看小陳氏的眼睛像是在看什麼稀世妖妃,小陳氏害羞地垂眸,“您彆這樣看我……”
虞憐:“若是皇城沒破,你的兒子興許將來會當上太子,你也會母儀天下,你恨華極嗎?”
小陳氏嚇得立即磕頭,把頭都磕紅了,“民婦不敢,民婦不敢……我隻不過是一介鄉下地主的女兒,從來就沒想過要那般可怕的潑天富貴,且不說我出身低下,皇上即便疼愛我兒,朝中大臣也不會支持我兒當上太子,就算我兒當上太子,我這個出身低下的生母就成了我兒的拖累,到了那時,貴妃和皇後就有理由奪走我兒,我橫豎哪裡都不得好,這皇城破了也好,起碼我不用失去孩子。”
虞憐歎了聲,才知道現實中的宮鬥有多殘酷,即便得到了皇帝的寵愛,仍有多重的阻礙,其中出身就是不可逾越的鴻溝。
八卦完,虞憐讓小陳氏起來說話,小陳氏才拘謹地坐在一旁。
說起了來求虞憐的緣由。
她一開始就從爹口中得知了指點她如何在宮中生存的貴人身份,在皇城被破後,更是下意識逃回家鄉,但是她爹已經舉家搬到京城,老家房子也賣了,再說也為了防止有人抓捕她,不敢回家。
無奈之下隻能投奔那個教她如何宮鬥的貴人了。
隻是怎麼也想不到,那個造反破了皇城的男人會是貴人的相公,她更在投奔的時候被帶兵回來接貴人和家人回京享福的男人撞了個正著。
被抓成了理所當然的事。
虞憐問:“皇帝呢?”
與小陳氏一道的男子長相雖然端正卻是平平凡凡,更無半點身為皇帝的氣場,整個人的氣質更偏向於武將侍衛的那種紮實,看著可靠,卻並不出眾。
平日與小陳氏相處雖然恩愛,但是更帶著一些小心翼翼,儼然是在這段關係中把自己處於下位,若是皇帝的話怎麼可能這樣?
小陳氏突然冷然一笑:“我把他殺了。”
“他帶著我和孩子逃走,路上我親手端了一杯下了毒的水喂他喝下,他連死時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更不知道他的兒子不是他的血脈。”
虞憐:……!!!
虞憐接下來聽了一個驚掉她下巴的故事。
原來小陳氏在宮中雖然逆襲成了寵妃,但在這個過程中幾番遭遇驚險,都是一個叫做張獻的侍衛救了她,時日久了,兩人日久生情,張獻是皇帝身邊的一品帶刀侍衛,她是皇帝的後妃,兩人雖然生情,卻不敢逾越半分。
但有一回小陳氏遭遇暗算,中了□□,不知是皇後還是貴妃下的手,還安排了一個野男人,想拿她個正著。
就在這時,張獻把她救走了,那毒若不解輕則危急女子生育重則危及性命,緊急之下……兩人成就好事。
然後有了娃,後來小陳氏把鍋推到皇帝頭上,這孩子就成了皇帝的兒子。
皇城被破以後,皇帝帶著小陳氏和孩子還有張獻等一乾侍衛護送下逃命。
在這個過程中陸續遭遇追殺,身邊那些侍衛全沒了,隻剩下小陳氏和張獻還有孩子,再後來皇帝不慎受傷,又因為四處躲藏沒地方買藥發燒,小陳氏就下了毒把他送上黃泉路了。
“那毒本來是打算逃無可逃時用在自己身上的,後來我一想,為什麼要用在我自己身上?我把那個狂妄自大的男人先送走,我和張獻還有孩子一家三口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了,哪怕是一時也好。”
“皇帝雖然寵我,卻是我百般算計得來的,他自出生便是皇子,後來當上了皇帝,要什麼有什麼,眼睛隻看到了天上,看不到底下身邊的疾苦,旁人隻知道我得了皇上寵愛,卻不知道這背地裡的辛酸,我遭了算計若沒有證據不能與他訴苦,否則便是挑撥是非,我想當貴妃當皇後,不想遭人欺淩,卻要假裝什麼都不想要,才能得來他的一句好女子。”
“他來我這過夜,我得感恩戴德,桌山吃的喝的,都是他喜歡的,沒有一樣是我愛的。皇城被破,他帶我逃走,你以為這是喜歡?不過是因為我藥壞了他身子,害他不能生育,我兒成了他日後唯一的指望,才會帶上我們母子。”
“隻有張獻會細心待我,會體諒我,會處處護我,我和他在一起有什麼不對?他走時,我快活得很!從來沒有一刻那樣輕鬆,那樣感覺有了指望。”
“我兒會說話了,我想讓他叫真正的親爹一聲爹。”
虞憐簡直被這離奇曲折的故事震驚到了,足足愣了半晌。
好家夥……她隻能說好家夥!
小陳氏仍然是那副小家碧玉的模樣,但虞憐覺得這是個有大心臟的女人!她深感佩服!
“但是……皇帝既然已經被你殺了,華極抓你們乾什麼?”
小陳氏搖搖頭:“我沒有將這些事告訴那些官兵,我說了他們不會信,隻會以為我把皇帝藏起來了。”
“您是他們主子的夫人,是現在的皇後娘娘,隻有您相信我,您去幫我求情說出真相,他們才會信。”
虞憐又一想,也是。誰會信這麼離了大譜的事?誰敢信妖妃勾結侍衛逃難路上反殺皇帝,且皇帝的血脈不是他的血脈,是人家侍衛的,他們才是一家三口?
聽了之後大概會覺得荒謬,然後更加懷疑小陳氏有什麼圖謀……
但是虞憐也不能憑小陳氏的一己之言就完全信了,她現在的身份是華極的老婆,如不出意外,大概以後也會是,所以他們是一條船上的隊友,前皇帝的生死自然也間接關係到她的利害。
出了院子,虞憐帶著小陳氏去見華極,她方才和男人鬨了一點小彆扭,彼此之間各有各的小心思,但談到正事,卻正兒八經的,把小陳氏的事說了說,跟著提議讓他的兵帶著小陳氏去把狗皇帝埋屍的地點把屍首挖出來看一看,是與不是一目了然。
若到時真如小陳氏所說,隻要狗皇帝死了,那孩子也不是狗皇帝的血脈,放了他們一家三口也沒什麼。
華極聽完點點頭。
他認真看了虞憐一眼。
那張國色天香的嬌豔臉上不是記憶中在牢裡羞辱他時盛氣淩人的樣子,也不是在他靈堂前脆弱倔強的模樣,更不是他回來時麵對他時悲傷卻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樣子。
她眉眼認真,雙眸清亮,說話冷靜有條理,竹影從前在信中總說的少夫人的模樣,逐漸與眼前的女人重合,變得飽滿生動。
他微微一笑,“都聽你的。”
虞憐奇怪地看他一眼,狗男人剛才是不是看她眼神怪怪的?
還有說什麼都聽你的。
小陳氏那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還有周圍老太太陳氏等人一副曖昧揶揄的模樣,這個狗男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話很容易引起誤會?
第104章 爭取 ◇
◎幾乎乾係到虞憐的一生◎
華極派去的兵果真找到了狗皇帝的屍首, 就埋在離上邑村不遠的地兒,確認身份後,將屍首燒了, 把骨灰帶回來。
虞憐親眼看著那個男人眸色暗沉盯著那盒骨灰,冷靜吩咐:“揚了, 喂狗。”
“……”挫骨揚灰不亞於如此了。這是有什麼深仇大恨?若隻是造反失敗的仇應不至於如此,自古成王敗寇天經地義, 她觀華極行事雖極端,卻不是一個心胸狹隘的人,不至於對狗皇帝如此,這其中有什麼她不知道的隱情?
會不會跟華極突然詐屍逆襲回歸的緣故有關?
虞憐眯著眼睛思考, 和原著的發展不同,還逆襲上位, 隻有一種可能……反派芯子裡換了個人?
像她這般,被穿了?
但假如被人穿了, 又何故對皇帝有這麼大仇恨?即便想奪位, 也隻能說明這人野心夠大,能力夠強, 並不需要對皇帝有挫骨揚灰之仇。
何況她觀華極言談舉止皎皎如月彬彬有禮,待家人也親近熟稔, 一舉一動都像個純正的古人,完全似了本尊, 也不太可能換了個人。
假如沒換人, 又深恨皇帝, 難道是重生?
思及此, 虞憐心下竄出一股涼氣, 不小心打翻了手邊的茶盞。
男人以為是嚇著她了, 忙道:“有事?”
虞憐恍惚地搖搖頭,那張白嫩的小臉煞白煞白的,讓華極真以為吩咐下屬揚了狗皇帝的骨灰嚇著她了,還親自護送她回房,幫她打開房門,掀開被子,讓她好好休息,跟著說要讓人煮一碗安神湯給她喝,虞憐剛才一直恍恍惚惚,直至此時才發現被男人送進了屋,她恍然搖了搖頭,咬著下唇,小臉蒼白,“不用。”
看男人還杵在那,一臉關心。虞憐伸手推了推他,“你出去吧,我歇會兒。”
男人靜靜低頭看她,她眼中有過一閃而逝的惶恐,被他捕捉到了,他喟然長歎,再如何堅強的女子,總歸是心善的,聽不得挫骨揚灰這樣可怕的事。
他抬起手,本意想拍拍她的肩安撫,但不知為何,看到那雙清亮的眸子染上霧蒙,手落在了她後腦勺上,輕柔地揉弄兩下,將她發絲稍微揉亂了,微微一笑。
“無需怕,對你永遠不會如此。”就算她有什麼事瞞著他,就算她前後兩世變化的緣故是為了欺騙他從他這裡得到什麼,他也不會對她如何。
隻因她救了他的家人,照顧周全他們四年,僅憑這份恩德,他便不會做任何對她不利的事。
女人眸光還是恍惚,甚至稍稍躲開了他的大手,男人再度輕歎,稍一猶豫,解釋道:“我與他有大仇。”
“什麼大仇何至於此?你又不是這種心胸狹隘之人!”虞憐沒經思考,便順口質問道。
實則她心裡已經有了答案,越發地肯定眼前這個男人恐怕是重生了。
也就是她穿到了反派重生的二周目,難怪後期劇情全然崩塌,反派也一反小說裡的劇情,不但沒死,還逆襲成功。
此刻虞憐很想拍拍自己的腦門,你表演情深時,倒是搞清楚自己穿到哪個劇情啊!沒搞清楚就折騰一番,現在好了,狗男人是重生的,原主前世所作所為和下場恐怕眼前這個男人早已知曉。
而她這一世又在他砍頭當日進了他家門,帶著他的家人遠離京城,給自己設了一個情深義重不離不棄的人設,前後兩世反差如此之大,以華極的聰明,他焉能不感覺到古怪?
也難怪有時看她的眸光中溫和帶了些探究,難怪她覺得反派雖然對她不錯,但始終像是隔了一層,有什麼疙瘩在裡頭,難怪她覺得華極有時會欲言又止,卻從不肯問出口。
一旦想通某個關節後,剩餘的一切便如撥開雲霧般明朗了,隻有眼前這個男人重生了,才可以解釋一切異常,前後所有的變化也都可以自成邏輯的互相連接。
男人扶住她微顫的肩膀,將她低下的腦袋扶起,單手捧住她的下巴,專注盯著她,“我與他有仇,血海深仇。”
重活一世或者覺醒上一世記憶,無論哪一種,都不可與人道,男人初時覺得重生是上天給自己報仇的機會,但有時也會覺得自己像個怪胎,他背負了太多太多的東西,成了所有同類中的異類,即便是他爹娘祖母這樣親密的家人長輩,他也不預備道出自己的由來。
他動了動唇,最終隻說:“不會傷害你,莫怕。”
虞憐勉強笑了笑,在這種時候打起精神來,滿含柔情擔憂地看著他,脆弱卻堅定地搖搖頭:“我不怕。”
“我、我雖氣你。但有什麼事彆壓在心裡,可以……跟我說。”她說完似是含羞,推他出門。
男人站在門口,手臂上被推搡的位置仍有餘溫,麵前的房門關上了,他黑沉沉一片的心卻仿佛開了一條縫,從門外照進了一絲光。
光影不多,但因屋裡太過黑暗,那絲光卻顯得尤為刺眼,頃刻間仿佛被照亮整間屋子,他低頭看自己的手掌,他可以推開門嗎?
讓光徹底地照進來。
翌日,消失好幾日的華詹和竹影回來了。
竹影被困府城,華詹去尋他,那府城許進不許出,他進去後雖然找到竹影,但卻也被困住不得出去。
兩人算是難兄難弟,華極雖然回鄉接家人,但卻是秘密歸來的,進城那邊有個暗部的手下精通易容偽裝正在暫代他處理事物,眼下剛剛攻破皇城,內外一片混亂,連登基大典還未舉行,文武百官是否錄用還是重新聘用,京城那些權貴世家怎麼處置,功臣如何封賞,樁樁件件,都待華極這個正主來處理。
本來幾個心腹不同意他冒險回來接家人,如果這個時候被人發現正主攻下京城什麼都來不及處理就跑了,那些餘孽卷土重來怎麼辦?
華極卻大致安排好後續,寫在紙上,安排手下人易容偽裝成他的模樣,然後就帶人跑了。
這也就意味著,全天下人都以為新皇帝還在京城,狗皇帝逃了下落位置,府城仍在封鎖搜尋也在情理當中,華極派過去的人把親爹和竹影帶回來後,提出離開。
即便有手下人易容暫代,仍有許許多多的事需要他這個正主出麵決策,他的心腹雖然足夠可靠,但終究不宜離開太久,久則生變。
華詹早已猜到長子就是華字旗的首領,和竹影見麵通氣後,也得知他已經攻下皇朝,親手改朝換代,自是喜不自勝,但更多的是對長子平安歸來鬆了口氣,若是出事,他都不知道怎麼跟兒媳交代。
現在也終於可以跟全家人坦白,他們的華兒回來了,他還活著。
華詹眼眶微紅,大手用力拍了拍長子的肩膀,雖未言語,隻道回來便好,但華極還是感覺到了親爹複雜的心思,他似背負著一口沉重的負擔,直至他歸來團圓才鬆懈下來。
華極跪倒在地,重重磕頭,連聲道歉,說自己不孝,讓爹娘祖母擔憂。
早在回來那日,華極便已經向祖母娘親磕過頭,今日又給親爹磕了一回,但他知道,爹的負擔才是最大的,其一他自小與爹在一起,長大後也是父子聯手共同執政,感情不同於一般的尋常父子,其二爹後來已經發現他還活著的事,相較於不知道的人,他的擔憂害怕,他麵對家人而不能說的罪惡感,都成了一種負擔。
華極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響頭,才被華詹扶了起來。
華詹歎氣道:“事已至此,我不想追究什麼,華兒你已經大了,你自小聰慧,才能智慧遠遠在爹之上,但爹告訴,活著的人才是最重要的,這是任何事情都無法比擬的,無論你有什麼野心有什麼不甘有什麼仇什麼恨,能比得上自己的家人嗎?爹隻希望你日後行事多考慮些,不要一意孤行。”
說完,看向一旁的兒媳,滿心滿眼都是滿意,“你媳婦為你做了多少事,你應該心裡清楚,此番回京,你可有什麼準備?”
虞憐微微垂頭,表示羞澀。心裡對公爹有了一絲感激,不愧是她用心對待過的隊友,也不愧是從前的東元侯,一來便直指正中心。
老太太和陳氏雖然待她也好,但她們想不到政治這一層麵,也不知道為她爭取利益,以她們認知和性格大約會在她利益受損的時候才會反應過來,因為她們認為兒媳這麼好,華兒理所當然會待她好。
卻不知道,最是難測男人心。隻有男子了解男子,也隻有像公爹這樣曾經站在權力旋渦中間的男人才會一眼就看到整件事背後的本質——利益分配。
華極造反成功當上皇帝,他們一乾相關人員自然雞犬升天,但問題在於能夠得到多少?
是另立他人為後,還是隻許皇後之位,卻三宮六院?又準備給自己的嶽家怎樣的封賞?……林林種種,背後的政治考量和算計,差之毫厘謬以千裡,幾乎乾係到虞憐的一生。
趁著尚未回京,一家人還以正常的家人身份相處,不是什麼皇帝不是什麼皇後太上皇,不需要顧忌什麼,先問清楚了,也好過到時候長子一個沒想開做出什麼負心薄情的事情來,鬨的一家不愉快。
雖然在華詹心中,長子並非這樣的人,但他仍舊要問清楚了再回京,他決不允許長子做出什麼讓自己後悔的事!
外人皆已褪去,堂屋關了門,隻有一家人在場,連竹影都不敢久留,站在門口護衛。
作者有話說:
這種事隻有公爹說出來最合適啦,hhh為爹這個隊友打call
花童:複仇歸來,爹成了她爹……
第105章 回京 ◇
◎姑爺帶著金甲衛把小姐他們接回京了!◎
距離京城外大約十裡地的官道上, 一隊人數約莫五千左右裝備精良金甲士兵護衛著幾輛馬車停了下來。
緊接著幾名士兵拿出皇家專用的儀仗開道。
為首的男子騎著精神頭十足的汗血寶馬到第一輛馬車跟前,道:“祖母、娘、憐兒,來時匆忙, 未做足準備,委屈你們了。”
車簾拉開, 老太太陳氏和虞憐皆坐在馬車裡頭,三人往外看, 老太太笑道:“祖母知你攻下皇城便迫不及待來接我們,又怎麼會怪罪?”
陳氏也笑:“我看你是急著見憐兒才對!”
男人不自然挪開視線,沒有回應這尷尬的調侃,餘光卻下意識望向坐在祖母和娘親中間的年輕女子。
她目光刻意看向外麵, 白皙小巧的耳尖卻紅透了,險些紅到纖細的脖頸處。
他見此, 反而鬆了口氣,笑道:“還有不到一個時辰就能到城門口, 且耐心坐著, 若是暈車了,就吩咐人停車。”
男人說完, 便騎馬到前頭去,他爹華詹也正騎著馬在最前方, 沒了往日的消沉,騎在高頭大馬上, 胸膛寬闊, 背脊挺拔, 倒像是昔日的戰神侯爺回來了。
隻是比以往更多了一份寬和的沉澱。
華極騎馬到爹跟前, 父子倆有說有笑帶著一眾女眷向京城出發。
這條官道暢通無阻, 一路直行, 莫說一個時辰,半個時辰便到了城門口,隱隱從城門內傳來熱鬨的喧囂聲。
虞憐忍不住掀開簾子往外看,這一看,頓住了。
老太太正想問孫媳是不是想爹娘想家了?見她發呆似的看著外麵也好奇看過去,這時外麵傳來驚天的呼喊聲:“恭迎吾皇,恭迎太上皇,恭迎皇太後,恭迎太後娘娘,恭迎皇後娘娘……”
這麼一長串的恭迎,竟是一連說了三遍,聲聲震天,齊整無比!
老太太隻望了一眼,便將車窗簾關上。
此時儀仗雖然簡陋,迎接人員卻是傾巢而出,幾乎是華極帳下所有下屬心腹和暫時得用的文武百官以及京城那些權貴世家大族都來了,一個個站得整整齊齊,站成好幾排,幾乎將整個城門口都站滿了。
城門口內外進出的百姓見此一幕,嚇得不敢動彈,一聽什麼皇帝皇後的,連忙也跟著跪下來,哪怕跟不上喊,也不敢起身,額頭貼地,緊緊伏身。
“諸位免禮,朕離開京城數日接家眷回京,這段時間勞眾卿辛勞操持,待明日上朝逐一褒獎。”
華極聲音淡然溫和,從馬車外傳進來顯得有些失真,虞憐有一瞬間的恍惚,
沒有一刻,比現在讓她更清楚地意識到,她名義上的夫君真的活過來了,他當上了皇帝,是真正的皇帝,是手掌大權的一國帝王。
老太太和陳氏都一臉驕傲,此時礙於禮數和矜持不便掀開簾子瞧外頭的場景,但方才已經隱隱略過一眼,京城城門口,那個他們狼狽離去的地方,此時跪滿了人,簡直人山人海。
老太太甚至看見了好幾個在他們家落魄時落井下石或疏離遠去的世家大族的家主。
她深深呼了口氣,感覺四年前狼狽離去的鬱氣全然散去了,哪怕她感覺這幾年雖然沒有榮華富貴,在鄉下也過得挺自在的,但任誰也無法忘記當初家族落魄時眾人的冷眼。
現在他們一家回來了。
再無人能欺!
馬車緩緩滾動車輪,城門口烏壓壓的人,跪在地上,卻分成了兩邊,容納車隊依仗緩緩進入。
一路向城內行進,沿路都有百姓看熱鬨,一聽這是新皇和新皇的家眷連忙跪了下來,哪怕不知道這是新皇,看著那些金燦燦的金甲士兵也嚇得跪地不敢造次。
倒是有那麼幾個膽大的,偷偷抬眼看為首的最顯眼的男子。
他生得清雋俊美,皎皎如月,星眸如海,讓人不敢直視,有人隱約覺得眼熟,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這人長得和從前被押上刑場行刑卻被全京城男子羨慕嫉妒的東元侯世子好像!
儀仗馬車在金甲士兵的開道下沿途百姓的跪拜下緩緩離去,駛入皇宮。
老百姓等車隊都消失後,才敢從地上起來,嘰嘰喳喳地討論。
有個年輕小夥就說了:“剛才最前頭那個長得最好看的年輕男子生得好生俊俏,俊不是重點,重點是長得和四年前被押送刑場的東元侯世子好像!那年我記得我尚未娶親,隨著兄長去看熱鬨,親眼看見那個東元侯世子在囚車上麵,後來又聽說他未婚妻魏國公府六姑娘穿了嫁衣去他家,我又跑去那邊看熱鬨,兩邊都湊了個齊兒,印象很深,至今還忘不了……”
“瞎說什麼呢!最前麵騎著馬長得最好看氣勢最足的聽說是咱們的新皇上!新皇上咋可能是死去的東元侯世子?他腦袋都被砍了,還能再安回來當上皇帝?”
“啊呸,什麼腦袋不腦袋,死不死的?當心說話!我瞧著也像是東元侯世子,我原先是給東元侯後院廚房供應蔬菜瓜果的,遠遠見過東元侯和世子父子倆好幾麵,方才不但新皇瞧著像東元侯世子,連他旁邊的那中年男人看著也像是東元侯,一個像還能說是巧合,兩個像能是巧合嗎?”
“真的假的?可彆胡說八道!”
“說起來……我倒是聽說,新皇當初進京的旗號便是一個華字,東元侯一家姓華,世子大名華極,這能是巧合嗎?”
那日新皇攻下皇城幾乎不菲一兵一卒,汝陽侯聯合幾家世家大族親自給新皇開的城門,皇帝聽說後,當場逃竄不知所蹤。
百姓人人躲在家中,不敢出門,倒是沒人知道新皇姓甚名誰,長得何等天人模樣,隻隱約聽說是華字旗,沿路過來在民間名聲也是極好,記得人心。
反正新皇入主皇城後,沒幾日朝廷便頒下政令,讓百姓一切如常生活經營,於是老百姓們便又重新走出家門,照往常一樣生活經營,一段時間下來,和以前沒什麼兩樣,也沒誰關心上頭的新皇到底叫啥。
反正隻要知道新天子應該不壞,他們生活能夠照常就行了。
今日,那些文武百官世家權貴突然急匆匆前往城門口,等了好半天都沒有人不耐離開,還有官兵拿著刀劍維護秩序,他們便以為在迎接什麼大人物,卻沒想到是新皇自己離開京城去迎接他的家眷。
這些都還算正常……真正讓人驚悚的是方才那幾個人所說的話,他們竟然覺得新皇是昔日被上一任皇帝砍了頭的東元侯世子華極!
已經死了的人到底是怎麼活過來的?又怎麼當上了皇帝?這會兒哪怕那幾個人極力地佐證,還是沒有多少人敢當真,咋可能?
倒是那幾個人見沒人信就不再多說,心裡頭也尋思開來,若真是東元侯世子活過來了還當上皇帝,這豈不是說明……
幾人對視一眼,忽然眸光發紅,心裡染上奇怪的激動!
當初魏國公府六姑娘在世子砍頭當日身穿紅色嫁衣頭戴白花嫁進侯府,震驚全城,至今相關版本的話本子故事老百姓不知道聽了多少個版本了,越發地神話這位有情有義感天動地的好姑娘。
如果東元侯世子活過來當上了皇帝,這豈不是說明,他身後帶回來的家眷,那幾輛馬車裡,就有他的妻子魏國公府六姑娘虞憐!?
一則小道消息,在京城百姓民間傳開,說當朝新皇是東元侯世子華極,魏國公府六姑娘要當上皇後了!
時隔四年,讓全城老百姓惦念的六姑娘回來了!
這些消息,老百姓隻當謠言聽著,但是一提到當年那位六姑娘,沒人不豎起大拇指的,倒是真的希望她回來了,若是能過上好日子,榮華富貴一生,那也是應得的!
老百姓消息閉塞,不太敢信,但上層權貴世家文武百官卻沒人不知道那位新皇的身份。
震驚的心情早在他率兵兵臨城下時已經過了一波,此時此刻,天下大定,事已成定局,所有人想的都是怎麼討好新皇?
光是站隊是不夠的,畢竟當年東元侯一家落難,京城裡沒有一家權貴伸出手來求情拉他們一把的,此時此刻又怎麼能憑舊情?不追究就不錯了!
但說到舊情……所有人都對魏國公府羨慕嫉妒恨,尤其是魏國公府三房的虞三郎一家,虞三郎踩了狗屎運。他家六姑娘有福,早早在未婚夫即將人頭落地的時候,硬是要嫁去他家,此情此義感天動地,日月可鑒,天下百姓人人皆知!這樣的好名聲,這樣深重的情義,又有哪個男子能拒絕,能不感動的?
莫說是華極本人,就算是他的家人長輩弟妹又有哪個不對她抱著感激之心的?
用腳指頭想也知道,華極當上了皇帝,除了家人,便是她獲利最大,她地位穩得一匹!
於是不知道怎麼討好新皇的世家權貴舊朝文武百官們都紛紛給新皇的嶽家,魏國公府三房送去了禮物。
開始還有憨憨往魏國公府送,後來才知道三房早早和魏國公府老太君和另外兩房離了心,自己在外頭過日子,昔日六姑娘離開魏國公府時也遭了老太君不少嫌棄阻攔,關係不見得多好,於是紛紛改為送到虞三郎家的三進小破院。
虞三郎一個末品小官,俸祿微薄,分家幾乎是淨身出戶,能在京城安置一套三進小院就不錯了,他家小院小是真的小,平時一家三口住著,外加一個門房和兩三個丫頭婆子做事倒還周轉得開。
但此時此刻,虞三郎夫婦卻望著滿院子貴重的禮物發愁。
這怎麼送回去?
那些人丟下禮物便跑了,他們追都來不及。
虞三郎皺著眉,虞娘想著閨女何時回來,女婿攻下皇城第一日便來拜見他們,讓他們安心住著,還說要立馬去接憐兒他們回來。
也不知現在到京城了沒?
虞三郎皺著眉說:“今日聽說那些老狐狸都跑去城門口,應是今日會到京城?”
幾年下來,虞三郎兩鬢也略微有幾絲霜白,眉頭仍有深深的溝壑,這幾年天下大亂,在女婿攻下皇城前,朝堂後宮都亂得很,每天都有官員入獄。
那時他大哥為了重振魏國公府,好在朝堂有一席之地,竟然暗地裡偷偷聯絡皇後一派,早早站位太子,後來卻不妨太子出事落了殘疾,一通查下來,大哥雖沒有暗害太子,卻因為參與黨派之爭爵位早早被皇帝擼了。
連著二哥也被治了貪汙罪,好在老太太拿了大把銀子把他從牢裡贖了出來,但也因此掏空了魏國公府和二嫂娘家貼己。如今的魏國公府早就破敗,他慶幸自己早早分家出來,沒讓那一大家子拎不清的破事拖累。
大哥二哥接連出事,他雖早早分家,末品小官也沒得做,就乾脆每日和夫人躲在自家家中讀書寫詩教兒,倒是自在些。
隻是沒少擔心遠在上邑村的閨女,但外頭太亂了,他們便是想托人送信或者打聽那邊的消息都沒辦法,一度擔憂得吃不好睡不著,那幾縷白發也是在那段時間長出來的。
這樣煎熬的日子,直到義軍兵臨城下,在汝陽侯府等權貴的聯合下,新皇入主京城。
女婿親自前來拜見,他方知,原來女婿活著,原來攻下皇城的新主竟是他早死的女婿!
院外,一個小丫鬟領著個男童興奮地跑進來,“來了來了,姑爺帶著金甲衛把小姐他們接回京了!”
男童更是咋咋呼呼:“姐姐回來了,姐姐在馬車裡,我看見姐夫騎著馬在前麵,好多好多士兵開道,老威風了!”
第106章 回家 ◇
◎她娘喋喋不休……◎
虞三郎夫婦謔的一下站起來, 兩人麵色發緊,眼帶喜色,“可看見了你阿姐?”
“三年過去了也不知道那丫頭變成什麼模樣, 可有長開些,也不知道還認不認得出來。”
虞三郎嘴角抽搐, 閨女離開之時早過及笄之年,哪怕後麵還會再長開些, 模樣大體也是差不了多少的,哪有當娘的時隔四年就認不出自己閨女?
真是急傻了。
但是一想到閨女回來,饒是虞三郎這種喜怒不形於色喜歡萬事悶心裡的性子也緊張得在原地踱步,背著手喃喃自語:“這下好了。”
可好了……他心知隻要女婿不是那等喪良心的人, 憑著四年前閨女的選擇,他便能一輩子待她好, 往後不說榮華富貴,至少能安享一生, 這就是父親對女兒最大的期盼了。
但也不知是不是關心則亂, 這個念頭剛閃過就冒出另一重擔憂……假如女婿是個普通人,哪怕隻是個帶兵的將軍, 他也能放心一些,可他一下子成了開國皇帝, 哪有皇帝不享受三宮六院的?
即便他不近女色,他帳下那些跟他打江山的功臣屬臣還有那些急於討好新皇的世家權貴焉能不往宮裡送女人?
用腳指頭想也知道不可能。
自古帝王後院也是平衡朝堂的手段之一, 那些世家權貴哪怕眼下處於討好新皇的角色, 卻不代表他們會怕了新皇, 隻不過是不想兩敗俱傷, 才會采取討好的手段, 若是新皇油鹽不進, 他們會不會以為這是新皇釋放的要打壓他們的信號,進而聯合起來狗急跳牆?
哪怕給女婿造不成太大傷害,但這些人根深蒂固,有好些還是百年世家大族,一旦沒法平衡他們,亂起來的話,這剛打下來的江山也會有一番動蕩。
再說女婿帳下那些打江山的功臣心腹,這些人與新皇天然有一層立場上的親近關係,有功勞在身,他們要送自家女兒姐妹給主子當妃子,若是拒絕了豈不是也駁了他們麵子……
女婿真能抵擋得住?
若是真三宮六院,憐兒那丫頭一腔癡情一頭撞裡麵了豈不是注定受傷?
想到這裡,滿腔的喜悅不禁散去,虞三郎麵色嚴肅,眉頭又皺了起來。
隻怪……當爹的無用。
虞娘是女子暫時想不到這麼多政治因素會影響自家女婿的後宮,隻知道女兒回來了她高興極了,恨不得立刻進宮去見女兒,還說要去屋裡換身衣服。
虞三郎潑冷水,“哪有當娘的去見女兒的?若是她有心自然會前來見我們。”
“可……憐兒現在不是成了皇後,哪有這麼方便出宮的。”
“不許去。”
虞娘不知道自家丈夫哪根筋又彆錯了,不過她了解自己的閨女,她安頓好之後一定會第一時間回家見閨女的。
怕閨女不知道自家已經分家出來搬了家後的地址,她連忙吩咐小丫頭去宮門口等著,若是見著憐兒的車架出宮門,就領人回來。
哪怕知道宮裡人不會給憐兒帶錯路,還是這般吩咐了,可見一腔慈母心腸。
小丫頭興衝衝去了,滿腦子想著四年前的場景……
四年前,小姐所為雖感動人心,得了大片的讚美,國公府的那些姑娘們卻沒少嘀咕罵自家小姐是蠢貨……眼見著一個火坑還往裡跳。
那日小姐帶著東元侯府一眾老弱婦孺離開京城去往鄉下也沒少被人背地裡嘲笑,放著千金小姐不做,放著京城大好日子不過,非要去當一個村姑。
她家夫人沒少被氣哭,背地裡一直偷偷抹眼淚,可當娘的哪怕知道自己女兒選擇太過一意孤行,委實犯傻,但又怎麼能否定她自己的一片心意?
隻能將這些咽在心裡,一直盼著她能好過起來。
現在可好了,夫人如願了。
小姐如今歸來,當成了皇後,也不知道昔日國公府那些姑娘們會怎麼想,她們一定想不到小姐還有這樣翻身的一天!
母儀天下,是全天下女人最不敢想的夢了吧!
而且姑爺還生得那般好看,她第一次見著的時候都驚呆了。
想著這些……小丫頭喚車夫駕車再快一些,邊上清脆的男童聲也喊道:“快點快點再快點!”
小丫頭嚇了一跳,“少爺您怎麼來了?”
還不到十歲的男童仰了仰下巴,驕傲說:“我偷偷上了馬車,爹娘都不知道!我想快點見到阿姐!”
“幾年了呢……我都快忘了阿姐長什麼模樣,隻知道是京城裡最好看的女子!”
……
也是巧,馬車還沒到宮門的時候,就在這時和一輛低調地從宮中出來的馬車擦肩而過,那輛馬車車身並無特彆的標識,更沒有什麼高頭大馬,低調得和路邊隨便一輛馬車沒有差彆,唯一讓人側目的是,駕車的是一個黑俊黑俊的年輕人,表情搞怪地不停向車內的人討好求饒,說著討她歡心的玩笑話。
男童和小丫頭本來沒太在意,隻瞧了趕車的男子一眼。
卻在擦肩而過後,忽然聽到了車內傳來一道好聽的嗔笑聲:“竹影,任你再如何賣乖,也休想我原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