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1 / 2)

於是毓慶宮今兒晚上值班的宮人們, 就看到他們向來風度翩翩, 大方得體的太子殿下,以從未有過的, 木呆呆的拘謹模樣,牽著太子妃的小手從書房裡頭邁步出來, 並排著慢慢的向後殿的寢殿走去。

宮人們驚訝過後都是樂嗬的不行,一個個低著頭抖著肩膀悶頭笑。哎吆, 太子妃殿下您含蓄一點兒吆, 眉眼不要這麼彎彎吆, 您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條細縫了,一貫守禮克己的太子殿下豈不是更要緊張失措?當然, 我們都很樂意看到太子殿下手足無措的樣子吼。

一路被眾人圍觀, 努力裝作麵無表情,一板正經模樣的太子殿下,進到寢殿後, 默默的瞅著兩眼放光, 臉頰紅暈明顯的太子妃,聽著她胸腔處傳來的“咚嗒咚嗒”心臟加速跳動的聲音, 還是說不出話來。

太子妃的雙眼確實是在發光,眼神轉動間裡麵的光芒一閃一閃的,和房間裡頭的小燈泡發出的幽幽白光互相映襯, 雖然沒有皇宮裡太陽大燈的耀眼亮堂,也沒有宮殿屋頂以及道路兩邊小彩燈的多彩絢麗,卻是柔和溫暖的讓太子殿下無法忽視。

太子妃的小心肝兒也確實是在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就好像狹小的胸腔好像裝不下它了一樣,急促慌亂的想要蹦躂出來,在太子殿下麵前顯示一下存在感。

奈何不管它如何努力的飛速彈跳,也逃不出這個小小的,滿滿束縛住它的一方空間,就好像它的主人一樣,心甘情願,甘之如飴,在木呆呆的太子殿下的身邊兒畫了一個小圈圈,歡天喜地的把她自己圈在裡麵。

兩個人默默的對視片刻,太子妃暈暈飄忽的神魂回歸,理智稍稍回籠之後,就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已經和太子殿下麵貼麵的站著了。

隻要再近一點點,一點點,她就可以親到了,哪怕隻是親到臉頰也好啊,可是她看著太子殿下一雙沒有波瀾的眼眸,卻又突然心生膽怯,臨陣退縮了。

死命的壓製,克製住自己上前一步狠親一口的衝動,太子妃萬分不舍的鬆開兩個人還在牢牢牽著的手,低著頭做到梳妝台前卸妝鬆發。心裡告誡自己不能著急,不能著急,這就是一個不開竅的呆子,可還是莫名的委屈。

她鬆開了手,那個呆子居然沒有拉住她,現在也沒過來抱抱她,可惡的呆子。

自家太子妃那嘴角輕抿的弧度,長長的眼睫毛下垂的角度,對著紋飾精致華麗的梅花玻璃鏡卸掉頭上花鈿頭飾的一抬手一低頭,都滿滿的透露出委屈巴巴的信息,清晰的傳達著需要安慰需要哄哄的強烈信號。

眼神銳利,感知靈敏的太子殿下自然把自家太子妃這些神情反應,一舉一動都絲毫不漏的看在眼裡,嘴角及不可見的抽了幾下,想著時間不早了,他也就沒有多說,默默的轉身去了裡間沐浴梳洗。

前幾天,他好幾次都想和太子妃說明白,穿衣洗漱這些活兒他都自己可以做,身為太子妃不需要每天在衣食住行方麵,如此親力親為的照顧他。可是每次話到嘴邊卻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萬分的說不出口。

因為新任太子妃在做這些事兒的時候,是發在內心的愉悅,非常的樂在其中。那份雙眼晶亮,嘴角微微上挑,好像擁有了一個世界的歡喜滿足模樣,又好像是這金秋的莊稼,在驕傲的迎風舞動它們飽滿沉甸甸的果穗。

情不自禁被這份美好溫馨的氣氛感染的他,隻能安安靜靜的站著任由她折騰,順從配合的伸胳膊伸腿。

今晚上稍稍有些古怪的氣氛,讓大婚以後就一直是處於歡喜甜蜜的狀態,今晚上卻莫名的有些小委屈小傲嬌的太子妃也一直沒有開口。

沉默卻又默契的兩個人迅速的收拾好自己,一起進了被窩蓋好被子睡姿標準的躺好後,恢複了慣常溫和平靜模樣的少年太子,才輕輕的開口,“太子妃,孤很喜歡被你照顧,穿衣洗漱梳頭等等。”

還在委屈的太子妃傲嬌的從鼻腔裡“哼”了一聲,沒有接話。彆以為我沒有看出來,大婚以來每次伺候你穿衣梳洗的時候,你那副無奈妥協退讓的討厭模樣。

“不是妥協。”

太子妃聞言眼睛刷的睜開又立刻合上,皺著小鼻頭,雙唇緊閉,還是沒有回答。心裡頭還在不停的念叨,忍住,忍住,不能開口,不能心軟,一定要讓這個呆子主動親自己一口再搭理他。

“不是退讓。”

還帶有幾絲奶音稚氣,金玉相碰的清脆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太子妃隻覺得自己的心臟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忍住,忍住,不要開口,心臟不要跳,身體不要抖,忍住!

已經察覺到了自家太子妃呼吸變得急促不穩的少年太子,突然在心裡微笑開來,“太子妃殿下,孤真的喜歡你無微不至的照顧,非常高興榮幸的接受,沒有絲毫的無奈。”

喜歡你開心滿足的歡喜模樣,不喜歡看到你露出委屈遷就的神情。少年太子努力的想要表達自己願意做出改變的誠意,這個毓慶宮,都隨自家太子妃的開心折騰,也包括他自己。

奈何少年太子的這番真誠的心意,卻引來太子妃忍禁不住,克製不住的從胸腔裡發出來的悶笑,笑著笑著停不下來,聲音還越來越大,就乾脆轉身趴到他懷裡哈哈哈的放聲大笑起來。

原來太子妃剛剛突然發現,天神一樣的太子殿下,居然進入男孩子變聲期的第一階段了。變聲期初期嘛,當然是非常的不明顯,怪不得平時的時候沒有顯露出來。

太子殿下日常說話還是以清脆稍顯稚氣的童聲為主,隻是有的時候卻是會突然對嗓音失去控製能力,喉頭逐漸寬大,開始拉長的聲帶也不聽使喚,就比如剛剛後半句那幾個字“沒有絲毫的無奈”,聽起來就是低沉稍顯沙啞,有些怪怪的走調。

儘情歡笑的太子妃心裡頭生起來一股莫名的感覺,她驀然發現,不管太子殿下平時怎麼強大正經,讓所有人依賴信任,他都還是一個孩子,一個剛剛進入變聲器的男孩子。怪不得他老說,讓自己乖乖的耐心長大。

哈哈哈,簡直太可樂了。自覺發現了太子殿下的小秘密,發現他“神性”裡頭遮掩不住的“人性”一麵的太子妃笑的無比歡暢,樂不可支的在被窩裡頭拳打腳踢。

被這個變化弄得很是莫名其妙的胤礽,心裡則是想著就算他們還在婚假休息期間,也是需要照常早起,再一抬眼看到自鳴鐘上的時間已經走到九點半了,他也就沒有問自家太子妃忽然如此開心的原因,反正隻要不再是皺巴著一張臉就行。

抬手把她的腦袋直接按到自己的胸口,不讓她亂動彈,又重新拉上被子蓋好,胤礽輕輕叮囑道:“時間不早了,太子妃快乖乖睡覺。”

“嗚嗚,嗯嗯。”歡騰嬉鬨被強行製止,阿茹娜緩了片刻,終於平靜了下來,感受到自己上方太子殿下輕的幾乎聽不見的呼吸聲,知道他已經睡熟,當下就不敢在動彈,乖乖的以這個姿勢安然睡去。

安靜的麵容泛著柔和的光輝,輕挑的嘴角洋溢著幸福。心裡頭美美的,自然就睡得非常踏實!一夜又香又甜的睡眠,讓太子妃在第二天早上五點準時醒來,一雙清澈明亮的杏眼忽閃忽閃的,驕縱開懷的小模樣特彆的靈動可愛。

動作熟練溫柔的把太子殿下收拾妥當後,她才手腳麻利的打扮自己。胤礽到西暖閣的書齋裡頭專心的晨讀看書,等到自家太子妃在宮女的幫忙伺候下,把她自己倒騰滿意後來喚他用膳,兩個人這才開始今天的早膳時間。

膳後,精神煥發,豐神異彩的太子妃自是去處理毓慶宮事務,胤礽則是去了書房,一頁一頁的認真翻閱康熙皇帝送來的,最近這三天的《日講解義》。

認真的研讀完這厚厚的一疊子《日講解義》,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四個小時。抬頭看了一眼對麵牆上的自鳴鐘,發現還沒有到午休時間,心裡掛念著他的出閣講學,就拿起書桌上的一本講述古華夏經筵發展曆史的小書翻看。

經筵,也就是漢唐以來的帝王們,為了方便自己和臣子們一起講經論史,專門設立的禦前講席製度,宋朝以後大家才稱呼它為經筵。

以翰林學士或或者其他官員充當,兼任講官,每年二月至端午節,八月至冬至節為講期,每逢單日進宮當值,輪流給皇帝講讀經書,是為春講,秋講。若國家有太子,在當朝太子正式出閣讀書後,也要開始設立類似經筵的學習製度,這就是出閣講學。

“味道研經”,探究經書中的微言大義;以史為鑒,“以古證今”,吸取曆朝曆代的統治經驗教訓。每日一小講,每旬一大講,又因為太子或者帝王的學習程度關係著國家的長治久安,經筵作為太子或者帝王接受儒家教育的主要方式,也就成了一項國之盛典。

每當帝王怠惰懶散不想學習,信奉“武死戰文死諫”,時刻監督帝王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的大臣們就行使自己身為臣子的責任,直言上疏進諫,“帝王大節莫先於講學,講學莫要於經筵”。

而事實上,給皇帝經筵進講,百官跪坐值班如此辛苦,卻還是被他們特彆重視,不因為皇帝的權威而有絲毫的寬貸縱容,強烈堅持經筵不可一日荒廢,實在是有它的特殊深意。

因為經筵日講的講學方式,讓儒臣們得以麵對麵的實際接近皇帝,耳濡目染的影響皇帝的日常生活和治國行為,涵養皇帝的思想品德。這是哪怕在上朝的時候也沒有的機會,甚至可以說是唯一可以接觸到皇帝的機會。

“正以人主麵與賢士大夫相接,則君臣之間有聚會精神之美,有意諭色授之益,氣質不期變而自變,德性不期成而自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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