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叫做大哥的蛇頭姓韋,此刻正半癱在沙發上由一個年輕女人殷勤捶腿,聞言倒是不以為意:
“咱道上的人也得講義氣,收了人家的錢,總不能連發泄的機會都不給他。你放心,是死了一了百了慘,還是出去給人做勞工慘,張永自己心裡肯定也清楚。”
這兩年生意愈發的不好做,他們這回也是借著出口毛絨玩具的借口遮掩才得以出海,打算乾完這最後一票就收手轉行,男人本來也是謹慎起見,但一聽韋老板的話,倒覺得也是。
他笑道:“大哥說的有道理。我前一陣子本來聽說張永瘋了,被人給關進了精神病院,他突然找過來的時候還把我嚇了一跳。”
韋老板感興趣地說:“那他到底是沒瘋,還是瘋病好了?”
男人略微壓低了一點聲音:“這事說來也離奇——他說他本來是瘋的,結果突然被兒子的冤魂給托夢,這一下子就清醒過來了,說要給他家那個小崽子報仇。”
韋老板噴出一口煙,大笑道:“什麼鬼啊神啊的,當在這裡編故事呢?真是胡扯!你甭聽他那套,這世界上要是人死了真能變成鬼來報仇,那咱們兩個都活不到現在了。”
男人乾笑兩聲,沒敢反駁,心裡卻不由得暗自嘀咕——這人就算再怎麼不避忌,又哪有紅口白牙咒自己的,太不講究了。
畢竟是老板說的話,心裡這樣想,嘴上還是不敢反駁的,他正要附和兩句,忽然聽見“砰”的一聲,旁邊茶幾上隨便撇著的一條大金鏈子忽然掉了下來。
男人、韋老板,包括那位捶腿的美女見到這一幕,同時愣了愣。
不是他們大驚小怪,剛才那串金鏈子明明是放在茶幾正中間的,這東西又不是圓形的,不可能滾來滾去,怎麼突然一下子就掉下來了呢?
——還偏偏是他們在說這些話的時候。
沉默片刻後,大概是覺得此時的氣氛太過於詭異,韋老板乾笑一聲打破了安靜,說道:“大概是沒放好,愣著乾什麼,還不去給撿起來!”
他在身邊那位年輕女子的屁股上擰了一把,女人連忙起身,過去撿鏈子,可是還沒等她走到近前,另一件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韋老板的麵前本來放有一杯插著吸管的雞尾酒,裡麵的酒液已經被喝去了一半,吸管斜放著——這是很正常的狀態。
但此時,就在年輕女人剛剛走到酒杯跟前的時候,那根吸管竟然表現出一種超自然的能力,自己一點點從酒杯當中豎起來了。
在三個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吸管最終直挺挺豎在了杯子的正中間,酒水像噴泉一樣從裡麵噴出來,落到桌麵上的時候,就變成了血紅色。
“這是、這是怎麼回事?”
男人嚇得一連向後退了好幾步,脊背貼在牆上,驚恐地看著麵前的一幕。
但是沒有人回答他,年輕女人兩眼一翻,連叫都沒叫出來,已經徹底暈了過去。就連剛才還在嘲笑張永裝神弄鬼的韋老板都傻眼了。
茶幾上的血水滴滴答答落在地麵上,他覺得嗓子乾澀無比,咽了咽口水,腦門上的汗珠則一顆顆落了下來。
房間裡盤旋著一陣陰風,韋老板的餘光忽然看見有道影子飄過去了,他的心臟猛然一提,攥緊了拳頭,猛地向旁邊揮出,結果卻打了個空。
周圍什麼都沒有,卻好像又有無數雙眼睛,默默地注視著他。
韋老板隻覺得雙腿發軟,整個人都快要嚇瘋了,不管不顧地向著門口衝了去。
“等會。”
他的喉嚨忽然被人鎖住,背後又伸出來一隻手,緩緩按在了韋老板的肩膀上,身後的男子冷冷說道:“彆忙著走,你們綁過來的人哪去了?”
陳勁飛和羅洋都被扔到了一邊,下一個要坦白“罪行”的就是趙子航了,兩名同學滿臉是血的慘狀讓他害怕不已,但比起他們來說,趙子航需要坦白的東西還真不多。
——扯女生辮子、往老師的課桌中放毛毛蟲,騎自行車的時候故意濺其他同學一身水,這種程度的“罪狀”顯然不足以讓急於發泄憤怒的張永滿意。
“不夠!不夠!你給我繼續說!”
他粗暴地揪住趙子航的頭發,看樣子就像要按著他的頭往牆上撞。
“張永?”
一個帶著些冷淡的聲音響起,突兀地加入到現場緊張的氣氛當中,張永聽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識地扭頭去看。
然而還沒有看清楚對方的長相,他就感覺自己眼前一黑,已經被人迎麵重重打了一拳,甚至連聲音都沒有來得及發出來,張永就雙手捂住臉,倒在了地上,鼻血從他的指縫裡滲出來。
在場的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便見奇跡一般出現在這裡的江灼又俯身將張永提起來,一掌斜劈在他的後頸上,將他徹底打暈。
趙子航死裡逃生,心有餘悸地抬起頭來,低聲叫道:“江老師!”
江灼二話不說,快速扯開幾個人身上綁著的繩子,陳勁飛已經被揍到走不動路了,他有點嫌棄地看了一眼對方滿身的土,把陳勁飛架起來向外走:“還不快點跟上。”
其餘的人這才如夢方醒,連忙都掙紮著爬起來,紛紛跟在江灼的後麵。除了陳勁飛以外,羅洋也被打的很厲害,出門的時候還絆在昏迷的張永身上,摔了一跤。
他自知自己現在不受歡迎,生怕被江灼給甩下,手忙腳亂地要從地上爬起來跟上,卻不小心按到了張永剛才挨打時流下來的鼻血。
在那一刻,羅洋隻覺得渾身一冷,莫名的戰栗感油然而生,一下子差點爬不起來。王聰敏最後一個從房間裡麵出來,神情複雜地看了羅洋一眼,一彎腰將他拽起來,而後什麼都沒說,又低著頭快步走了。
江灼領著眾人匆匆向著外麵走去,船上的人雖然多,對於他來說還算不上是太難對付,關鍵在於這是船上,江灼暈船加不會遊泳,所以他必須要速戰速決,在開船之前把人都給帶下去。
暫時用法術將韋老板等人給嚇住了,另有幾個人在船的另一邊,事關性命,大家合作的不像話,都儘量沒有發出聲音,跟隨江灼逃跑。
然而跑著跑著,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明明在隊伍最後麵的羅洋忽然感到自己的後背被人推了一下,他下意識地驚叫一聲,連忙扶住旁邊的船舷,差點掉進水裡。
這一下立刻把其他人都給驚動了,在貨船的另一側,有人高喊:
“什麼聲音?”
“快,那頭有人!”
“快過去!”
江灼回頭看看自己身後帶著的孩子們,皺了皺眉頭,大概在琢磨帶著這麼多人是打架好,還是想辦法先撤好。
趙子航奇跡般地領會了江灼的意思,在他身後輕聲說道:“老師,我會遊泳,還可以帶著一個人跳水先遊到岸上去。”
要是以趙子航原先的脾氣,他會覺得這種遇到危險要求先撤的行為很慫,絕對不能丟麵子,怎麼說也要扛到最後。
但近來經曆了這些事情,他也不再是那個莽莽撞撞的小男孩了,明白在這種情況下,多生事端隻會讓江灼分心。雖然被坑了一把,心中有憤怒有不甘,但都要等危急情況過去之後再來定論,現在他不能添亂,也就隻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江灼向水麵上瞄了一眼,立刻移開了視線。這個時候船還沒開,隻是停泊在碼頭上,周圍的水不算深,距離也近,危險性倒是不高。
他更不耽擱時間,快速地問道:“你有把握嗎?”
趙子航道:“我參加過省遊泳隊……老師,您自己要小心點。”
另一個女生也緩過勁來了,在旁邊附和:“老師,我也可以,我也是遊泳隊的,這點水絕對沒問題。”
江灼做出決定:“那好,你們能遊過去的就先走,走不了的躲我身後,彆逞強。”
他說完之後,直接朝著來人的方向迎了過去。前方的燈火已經亮成一片,不少的人朝著江灼而來。其中打頭的那個手裡拿著一把槍,江灼已經清晰地聽到了子/彈上膛的聲音。
見到他之後,對方稍稍一怔,隨即舉起槍,衝著江灼大聲喊道:“什麼人,給我——”
他後麵那句“給我”如何並沒有來得及說出口,隻覺眼前一花,對方已經飛腿踢出,正中自己的手腕。
手/槍脫手,在半空中畫了一道弧線,被江灼精準接到手裡,之後他順勢一個轉身,槍/口已經抵在了另一個繞到身後想要偷襲之人的額頭上。
“給你一槍子,要麼?”他輕描淡寫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