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喜第122天(2 / 2)

衝喜[重生] 繡生 8942 字 7個月前

這些時日以來,解開了心結,又有葉雲亭在中間說和,母子兩人的關係已經不似從前那樣的生疏冰冷。老王妃說教起來,連李鳳歧都遭不住。

但今日他隻是抿抿唇,道一聲:“我知道了。”

顯然心情不佳。

老王妃揣著疑惑用完飯,正想私下問問葉雲亭可是出了什麼事,卻先被李鳳歧叫住了:“母親,我有些事……想問問你。”

看著他的神情,老王妃隱約意識到了什麼,攥緊了帕子,隨二人去了書房,倚秋和季廉則留在外麵守著。

“母親可聽說外頭的流言?”進了書房,李鳳歧開門見山。

他所說的流言,自然是指外邊現在都在傳他是先太子遺腹子之事。

老王妃神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聲音冷靜,手指卻用力攥緊帕子:“我常居府中禮佛,並不清楚。你既說是流言,自然便當不得真。”

李鳳歧歎息一聲,將那張畫像拿出來:“焦作此前去了一趟上京,意外尋到一名老宮女,那老宮女說,她曾親眼看著先太子妃的貼身嬤嬤,在東宮走水前抱著一名嬰兒逃出了東宮。那嬤嬤逃的方向,正是永安王府。”

“父親與先太子是忘年交,母親也與先太子妃交好吧?”

“你想問什麼?”老王妃臉上血色儘褪,嘴唇微微顫抖。

“那個孩子是我麼?”李鳳歧微微彎著腰,握住她的雙手,緩緩道:“母親,我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老王妃避開他的眼睛,想要將手抽出來,卻無論如何抽不出來。隻能閉上眼,不去看李鳳歧懇求的神情,淚水卻從眼角劃下:“我在你父親麵前發過毒誓,決不能將此事告訴任何人。”

她還清楚地記得丈夫臨死那一日,死死抓著她的手,叫她立下毒誓,往後餘生要死守這個秘密,絕不能透露一絲一毫。否則他們夫妻二人身前不能同死,死後亦不能同穴。

兩人成親幾十年,恩愛了半輩子,這是丈夫對她說過的最重的話,甚至以死後不能同穴為誓,她如何敢違背誓言?隻能死死守著心中的秘密,不敢向任何人吐露分毫。

可這孩子實在太聰明了,她根本瞞不住他。

不需要她回答,隻看她的態度。李鳳歧便知道,這都是真的。

他鬆開了手,不再逼迫滿臉淚水的母親,啞聲道:“母親便是不說,我也猜到了。”他退後一步,眼眶微紅:“如今天時地利人和已齊,起義軍已經逼近上京,我整頓兵馬之後,便會以‘匡扶皇室正統’之名出兵。”

老王妃怔然看著他,張口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她眼神掙紮,良久,終究是妥協一般道:“罷了,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待死後,我再去跟你父親請罪。”

她到底沒能將這個秘密帶到地下去。

“所有的事。”李鳳歧聲音喑啞:“我想知道當年所有的事。”

……

三人對坐了許久,老王妃沉默著,一時不知道從何處說起。

那些陳年舊事被埋在心底太久,再挖出來,鼻端都充斥著陳舊腐臭的味道。她垂著眼,終是選擇從東宮走水那一日開始說。

“你父親比太子年長十餘歲,太子的武藝也是他所授。兩人亦師亦友,走得極近。我也因此與先太子妃熟識。我比你父親小好幾歲,成婚後一直遲遲沒能有孕,結果就是那麼巧,那一年我與太子妃先後有了身孕,中間隻差一月。”

如今想來,這一切或許都是天意。

太子的遺體送回上京之時,太子太傅趙名泉借著吊唁之名,暗中告訴他們太子之死與二皇子有關。太子妃聰慧,當即便意識到二皇子能對太子動手,必定也容不下有身孕的自己,是以她悄悄聯係了老永安王,演了一場戲,引誘二皇子動手。

她裝作受驚難產,實則將順利生產的孩子換成了一個死胎,而二皇子果然如她所料,趁著難產之時動了手。一場大火燒死了當時所有的知情人,也抹去了所有的痕跡。而順利產下的孩子,則被貼身嬤嬤趁夜送到了永安王府去。

老永安王悄悄將孩子藏了起來,本是準備暗中將人送走。可那個節骨眼太過打眼,最後思來想去,決定等妻子分娩後,將這孩子與自己的孩子當做雙胎。

兩個孩子最多也就隻差一月,等滿月時抱出來見人,應該也不會被發覺異樣。

可惜天意弄人,在大夫來給她檢查時,卻說她腹中胎兒恐怕難以成活。那時她已經臨近生產,驟然得知這個消息,隻覺得晴天霹靂。

而老永安王那時卻與她商量,既然腹中孩子難以成活,總要想辦法保住另一個。

於是她掙紮了兩日,選擇了喝藥早產。

產下來的是個成型的男嬰,果然已經沒了氣。而另一個孩子,不過就早出生了不到十日,完全不會叫人生疑。接生的穩婆年事已高又受過老永安王大恩,更不會泄密。是以此事辦的十分順利,並無引起任何注意。但為了穩妥起見,他們還是故意對外放出風聲,說雙胎又夭折是不吉,草草將她生下的孩子收殮焚化了。

這些年來為了不引起懷疑,更是連牌位都未曾立過。

“郝嬤嬤將你送到王府來後便選擇了自戕。你的繈褓中隻留了一枚玉佩。但這些年來你父親怕你的身份被發現,所以那枚玉佩一直被我藏著。”

老王妃擦了擦眼睛:“你既已經知道了,我也沒必要再藏著了。”她扶著桌麵起身,準備去尋玉佩。

李鳳歧連忙起身將她扶住,喉頭滾動片刻,還是繼續問道:“我還有一個疑惑,父親當年為何要逼母親立誓,絕不將我的身世吐露半分?”

老永安王出事時,他在北疆未能及時趕回。是以就並不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原本他並不覺得奇怪,可如今越聽卻越覺得父親的要求奇怪。既然當初從東宮偷天換日是父親與太子妃聯手所為,母親也都知曉,為何父親卻會在臨死前逼著母親立誓?

早不立晚不立,為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

“我、我不知道。”老王妃被他問得愣住,蹙眉努力回憶了一番後,露出奇怪的表情:“當時你父親舊傷發作,很快就不行了。消息傳到宮裡之後,陛下也前來探望……”

“陛下?”

“是,就是成宗皇帝。”

老王妃似乎想到什麼,眼睛瞪得越來越大,表情甚至算得上驚恐:“當時你父親已經不行了,十分強硬地逼著我發毒誓。我隻能按照他的話發了誓,之後他又說想喝我燉的甜湯。我匆忙去做了端來,卻發現陛下也在屋裡。”

之後她的丈夫喝了甜湯,便闔了眼,再沒醒來。

她當時太過傷心,於是忽略了許多東西。如今被李鳳歧提醒了,她才恍然憶起當時的疑惑——她被逼著立誓時,隱約注意到屏風後有一片明黃的衣角。

那片衣角,與後來出現的成宗皇帝所傳的龍袍,一模一樣。

那疑惑當時隻在她心中一閃而過,因為巨大的悲傷,她並沒有深想。可如今憶起來,她卻露出驚慌的神色,手指死死抓著李鳳歧的胳膊,似溺水之人抓著一根浮木:“你父親的身體原本被調養的很好,他是忽然舊疾發作病倒的!”

她大睜著眼睛,嘴唇張合想說什麼卻說不出,麵上全是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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