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這些禦史們的心中暗喜不同,包括太子、宗正在內的徒家人都暗道一聲糟糕。
就連徒述覃也眉心微皺,覺得徒述斐落進禦史台的話套裡了,可隨後又鬆了一口氣:若是徒述斐能在此時因為過錯被逐出權力中心也沒什麼不好。
徒述斐看著對麵那幾個禦史眼睛裡幾乎壓抑不住的喜意,心裡暗暗搖頭:這一屆的禦史質量不行啊!
他才感慨完,就聽見對麵的一個年輕禦史朝著聖人一拱手:“陛下,剛才祚郡王親口承認了,請陛下聖裁。”
“父皇,兒臣不知道何時引用管子聖言也要治罪了。還請父皇給兒臣做主!”徒述斐一秒鐘都沒落下,半點不給這個有豬隊友嫌疑的禦史反應的機會,也不給其他反應過來的禦史機會,直接從“君王——臣子”狀態切換到“父親——兒子”頻道,無痕接合,渾然天成。
徒述覃覺得自己的擔心放心全都喂了狗了。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小六就是在戲耍這幾個禦史呢!虧他還以為小六落套了,結果人家一點話頭都沒留給禦史台的人。
好吧,徒述斐其實是用了一點話術的。在禦史們提出自己以皇子的身份行商賈之事後麵,說了那句有替商人正名涵義的話,這在旁人看起來就算是落人口實的替自己辯白了,但其實他隻是引用了一句先賢的話而已。
這幾個禦史還是著急了。但凡等徒述斐多說幾句,把這句話和他自己綁在一起再請聖人裁斷,那徒述斐可就真的要被宗正整治了。可惜定力不夠啊!
不過,就算這些人不心急,慢慢的拿話套路徒述斐,徒述斐就真的要跟著他們的套路走嗎?
要說禦史台裡頭,不是沒有能用嘴炮把徒述斐乾掉的大佬。但大佬之所以是大佬是有原因的——他們之中要麼是已經因為才華傑出被招攬了,要麼就是堅定的走慎獨路線隻做清流。
而這兩類人共通的一點,那就是其本人的眼光和本領都不能差!
所以此時的各位大佬全都沉默著,好像完全沒聽見殿上徒述斐拿著並不高明的話術戲弄幾個新進的禦史一樣。不過這兩類人都不約而同和徒述斐有著同樣的心理活動:這屆的禦史都鍛煉三年了還這樣?看起來質量不太好啊!
說起來明年就是大比之年了,年後就去吏部一趟吧,把這幾個沒眼力見兒口條也不利索的都外放去,等春闈之後他們再觀察一下新科的考生吧!禦史台副科心裡頭這般合計著。
眼看著徒述斐用車軲轆話把彈劾自己的三個禦史和其他幾個和棉商勾搭上的官員跟耍猴一樣溜得一腦門子汗,太子不輕不重的咳嗽了一聲,提醒徒述斐彆太過了。
要說徒述斐沒經營商事是不可能的,雖然鋪子沒掛在他的名下,可說到底也算是徒述斐的產業不是?真把蓋子掀開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徒述斐也是見好就收,和幾個禦史打了半天的嘴仗,車軲轆話來回說了盞茶,早就不耐煩了。聽見太子的咳嗽聲,自然也就收了口,換成一臉委屈的表情看向禦座上的聖人,等著親爹給自己拍板出頭。
聖人心裡是偏袒自己兒子的,再怎麼說兒子也比外人親不是?不過身為皇帝,還真就不能明目張膽的偏袒,有的時候還要故意對自家人嚴厲些。不過之後私下裡一定是回給自家人找補回來些補償的就對了。
不過徒述斐打算偃旗息鼓了,幾個出頭的禦史環顧四周,發現滿朝文武都帶著一種冷漠疏離的看著他們幾個和祚郡王站在大殿中鬨了半天,半點也沒摻合,就明白自己今後大約是要廢了。
要不說有眼力的人都覺得這幾個禦史質量不成呢,不光質量不怎麼樣,如今看到文武們冷漠的目光,心性裡的不足也出來了——真要是心性堅韌,也不會被幾個棉商許下的蠅頭小利就出來彈劾聖人寵愛的皇子郡王——目眥欲裂的要掀蓋子了!
“陛下容稟,祚郡王徒述斐罔顧皇恩,在京中的玻璃香洗誰人不知?甚至江南也有他的產業!這般證據確鑿,陛下難道要偏私祚郡王嗎?長此以往國將不國,祖製何在?百姓何辜?陛下要三思啊!”
這是作大死啊!徒述斐瞪圓了眼睛,哭笑不得的看著說話間已經跪下來以頭搶地的禦史。
聖人的臉色也有些不好。原本隻是想要看戲出口氣來著,可現在卻是實打實的被威脅了:自己今天要是不處置了徒述斐,豈不是要落實了偏私?可要是被人這麼簡單說說就順其心意,帝王的威儀又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