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1 / 2)

雲清宮,付貴妃揉了揉疲乏的眼角,折好了手中的密信,從蠟燭輕輕一撩,火光燃氣,升起縷縷青煙,付貴妃緩緩將之丟到燒藍瓷盞裡。

“玉露,你去啟濟殿看看,皇上什麼時候來。”

明兒是曙兒十歲的生辰,皇上怎麼也會來自己宮裡坐坐,正好借著這個機會,把哥哥交代的事兒提一提。

玉露聞言小步走來,臉上還有沒來得及掩蓋的慌亂,付貴妃敏感地察覺到,語氣不善問道:“怎麼了?”

“...陛下,陛下可能來不了了。”玉露糾結再三,隻能實話實說:“張公公剛剛來報,真人說,陛下需要沐浴焚香三日以備換下一份靈丹,這些天最好不要再進後宮......”

“三日?”付貴妃一掌拍在桌上,“那曙兒的生辰宴呢?皇上也不來了嗎?”

玉露為難,垂著頭跪在地上不敢再說。

好啊,付貴妃攢緊手指,靈丹,又是靈丹,上次她好不容易從陛下手裡要到一枚,給了心腹太醫去查,卻什麼也沒查出來,這東西混在一起,聞不出原始藥材,想照著模仿也做不出來。

借著這份獻藥之功,皇上現在進後宮也隻愛去雲昭儀處,除了自己,其他人,唯有和雲昭儀交好的人能分得一雨露。

如今她去禦花園,處處都是流言,小宮女稱自己不比雲昭儀年輕,現在有個皇子傍身,高出她一些,來日等雲昭儀也懷了龍嗣,這宮裡是誰做主還說不定。

比起即將人老珠黃的付貴妃,她們必然是選擇巴結年輕受寵的雲昭儀。

付貴妃冷道:“既然皇上來不了,那本宮就親自去。”

真再這麼安靜沉寂下去,就不是她的性子了。

付貴妃去得很巧,隆興帝剛剛服下一枚丹藥,渾身舒暢,真人隻說不要有魚水之歡,見見人沒什麼,揮手道:“傳。”

付貴妃一身華麗宮裝,玉露提著食盒跟在後麵,她巧笑倩兮,“臣妾拜見皇上,皇上萬安。”

隆興帝抬手,付貴妃順從起身,從食盒裡拿出自己做的點心,笑道:“國事繁忙,這是臣妾親自做的,陛下吃點吧。”

隆興帝拿了一塊嘗了嘗,是熟悉的味道,不過少了幾分滋味,他道:“怎麼有些淡?”

付貴妃坐在隆興帝身邊,頭靠在他肩上,嬌嗔道:“皇上,太醫說了,您得少食些甜膩的東西,臣妾特意少加了一半的糖,您吃著康健也爽口。”

付貴妃的話是好意,但隆興帝不是個委屈自己的人,沒有再用那些糕點,倒是攬著付貴妃談起了事,“明日是曙兒的生辰,真人有言,朕便不去後宮陪你們母子了。”

“到時候你請幾個交好的妃嬪,一起聚聚熱鬨一下便是。”

付貴妃眼眸一暗,嘴上卻依舊柔婉,“臣妾都聽皇上的。”

“但曙兒心裡敬著皇上,日日思慕陛下,臣妾剛剛命人去叫他了,皇上若是能囑咐他幾句,他必然高興。”

隆興帝點頭應下,沒一會兒,有人來了,不是蕭景曙而是麵若春水的雲婉,“皇上萬安,付貴妃娘娘萬安。”

雲昭儀腰肢盈盈一握,半蹲著見禮,付貴妃瞥了她一眼,不欲在麵上爭執,讓她多蹲了會兒就叫起來。

明明也沒多一會兒,但雲婉起身就是微微踉蹌了一下,她驚慌地看了眼隆興帝,眼裡是失儀的羞怯,隆興帝心裡癢癢,攬著付貴妃的手也鬆了。

付貴妃牙關緊咬,裝什麼矯情,她胸口怒意升騰,玉露暗暗著急,正在這時,張公公在外麵再次傳唱:“六皇子到!”

付貴妃掐著掌心的手指微鬆。

蕭景曙跪地叩首道:“兒子拜見父皇母妃,拜見雲娘娘。”

雲昭儀掩嘴錯開身子,意有所指地笑道:“六皇子怎麼行了如此大禮。”

蕭景曙正色道:“父皇教養兒子,母妃養育兒子,合該受兒子一跪。”

兒子如此孝順,隆興帝心情極悅,暢然一笑,“好,你的心意父皇知道了,快起來吧!”

他叫過眼睛亮亮的兒子,問了些功課,見他對答如流更是開心,“明日是曙兒生辰,你有什麼願望啊?”

蕭景曙聲音脆響,“兒子希望能和四哥五哥一樣,征戰沙場,大宴能打退塔蘭,把他們通通都趕出去!”

隆興帝哈哈大笑,撫掌道:“好誌氣。”

“可你還太小,多跟著師傅讀書,也是正道!”

好時機,付貴妃也欣慰地看著兒子,建言道:“陛下,臣妾娘家有個侄兒已然及冠,為人驍勇,不如讓他去邊疆曆練曆練,也算是為朝廷獻一份力。”

哥哥說過,曙兒這邊就缺一門武將,武官固執很少動搖,既然拉攏不過來,自己養出來一個不就行了。

隆興帝麵色不動,不置可否。

付貴妃有些著急,四皇子是龍子,尚能借著付家朝堂上的口風順當地進軍營,但自家的人,隻有她親自開口才有可能成功。

邊關的戰爭皇上籌備多年,是必贏的局麵,隻要這回能成功插人進去,戰事一平,他們在武官中也算是有了一席之地。

付貴妃顧不上雲婉還在了,親昵地握住了隆興帝的手,淚盈盈地瞧著皇上,她五官清麗,這麼望過來的時候,隆興帝幾乎以為回來了十幾年前初遇她的時候,一張嘴,應了下來。

付貴妃心裡長長地鬆了口氣,不禁有些得意,等這事傳出去了,看誰還敢說這宮裡未來是雲婉的天下。

“貴妃娘娘一族真是顯貴,親哥哥是當朝宰相,臣妾一介孤女,實在羨慕。”雲昭儀羨慕地出聲,破壞了付貴妃美妙的想象。

心事已了,付貴妃又恢複了矜貴高傲的脾性,冷冷哼了一聲,“本宮和皇上說話,有你插嘴的地方嗎?”

雲婉這回沒同在鳳鸞宮般頂撞回來,撚起帕子嬌怯地連聲道歉,隆興帝捏捏眉頭,眼眸暗沉,“好了,你們都回去。”

付貴妃牽著蕭景曙,在啟濟殿宮外輕蔑地看了眼雲婉,低聲警告道:“且給本宮記著。”

雲婉撫著胸口很害怕的樣子,垂下的眼裡驕傲地閃過一絲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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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大家都習慣了皇上對付貴妃的偏寵,沒幾個人對付貴妃的侄兒去戰場上的事情置喙,後宮裡也很是震住了一段時間。

付貴妃誌籌溢滿,心情極好,一次在禦花園碰到悠哉賞景的雲昭儀,更是直接傳召到雲清宮,讓雲昭儀跪在地上,讀了兩個時辰的女戒女德。

雲昭儀沒哭沒鬨,更沒有私自去請隆興帝,乖乖地讀書,付貴妃對她的臣服很滿意,自認已經震懾整個後宮,在日落前讓她退下了。

夜裡雲婉去侍奉時,不小心地被隆興帝看到了膝上的青痕,質問後得是付貴妃弄的,隆興帝沉了臉,問她為何不找自己。

雲婉嬌怯道:“貴妃娘娘權勢滔天,臣妾無依無靠,實在害怕,不過是跪一跪,臣妾沒事的。”

隆興帝不愉道:“你怕什麼?”

雲婉討饒,“是是是,有陛下在,臣妾自然什麼都不怕。”

她揉揉膝蓋,“隻是貴妃娘娘替皇後娘娘協理後宮事宜,教導妃嬪也是應該的。”

“這傷也就看著恐怖,沒多久就能好的,陛下安心。”

隆興帝看見雲婉一絲一毫地不敢提及付貴妃的不是,心裡深深地翻滾著陣陣厭煩。

最近邊疆戰事遲遲沒有進展,兩邊膠著,都不敢輕舉妄動,塔蘭族這樣拖著,無疑是存著耗光大宴軍隊的氣勢,尋找時機再一舉突破。

這種明明白白的心思,隆興帝看不出來了,卻實在沒有應對之法。

如付貴妃所言,大宴的確缺一名銳氣逼人,氣勢淩然,能率軍一路攻破邊防的大將軍,他想著奏折裡那個付貴妃的侄兒庸庸碌碌的表現,不由更是煩躁。

轉眼到了九月,蕭宣晏在書房裡練字,房頂上一名黑衣暗衛跳了下來,悄悄推門而入,遞上了一封信,封口極為特殊。

蕭宣晏精神一振,這是許呈晉遞來的消息,他仔仔細細看過後,當機立斷,“程英,備馬,本王現在就要進宮。”

鳳鸞宮裡,嬤嬤看著幔帳下躺著的人,還是叫道:“皇後娘娘,該起了。”

紀皇後抬起眼皮,眸子裡麵看不見一絲睡意,她坐起身任由小宮女為她梳妝,嬤嬤瞧見她眼下的青色,憂慮道:“娘娘可是沒休息好?不如還是傳個太醫來看看吧。”

紀皇後沉沉地揮手,“不用,看了也是開那些苦藥。”

嬤嬤隻好退下,用早膳時,紀皇後食欲不振地吃了兩口,大太監就傳道:“平王到。”

二皇子來了,嬤嬤一喜,有兒子勸著,皇後娘娘也能多用些吃的,紀皇後遙遙看著蕭宣晏匆匆的步伐,心裡卻猛地一慌。

什麼事,能讓他急成這樣。

“拜見母後。”蕭宣晏行禮,掃視一周,“你們都退下。”

宮女太監們依言退下,很快殿內一片安靜。

沒了外人,蕭宣晏噗通跪在了地上,紀皇後不妙的感覺越來越盛,直到蕭宣晏略帶哽咽的聲音響起,“母後,兒臣不孝!七弟他,他......”

“哐當”一聲,紀皇後手裡的茶盞落在了地毯上,悶悶地聲音傳到門外,嬤嬤不禁道:“娘娘,可有什麼事?奴婢進來了?......”

“不!”紀皇後惶惶阻止,“彆進來。”

蕭宣晏擔憂地看著母後,沒再說話,紀皇後穩穩心神,抓住了椅子把手,強硬道:“你說。”

蕭宣晏緊緊盯著紀皇後,長話短說,“前些日子,兒臣有了七弟的消息,本打算立刻來告訴母後,但我的人剛尋到七弟所在之地,付貴妃的人竟也趕到了,他們比我們先一步,屠殺了滿門——母後!”

紀皇後眼前昏黃,不自覺地吐出了一口鮮血,恍惚間聽到蕭宣晏焦急的聲音,她才慢慢回神,蕭宣晏也慌了,母後眼裡竟存著死誌。

他顧不上自己被濺了一胸口的血,快速補充道:“我派人找了七個月,才摸到崖底,所有人的屍首都在,唯獨沒有七弟的——”

紀皇後抓著蕭宣晏的手,嘴裡鐵鏽味彌漫,她啞著嗓子,不敢置信地期待道:“那是不是,是不是......”

蕭宣晏點點頭,堅定道:“是,七弟福大命大,崖底偏僻,那裡沒有他的屍首,必然是還在世間某處安然活著。”

蕭宣晏拿著帕子擦掉母後嘴邊殘留的血跡,握住母後慘白柔軟的手,恨恨道:“母後,下手吧,付貴妃行事越發無所顧忌,再不除掉她,恐怕七弟真的會命喪她手。”

紀皇後嘗了嘗嘴裡的苦澀,她直起身子,推開了蕭宣晏的手,“去後麵換身衣服,出宮。”

蕭宣晏滿麵的愧疚,腳步匆匆地去了後麵。

深夜,鳳鸞宮熄了大殿的燈,隻餘了法殿裡小小的幾盞蠟燭,紀皇後跪在蒲團上,一張臉在燭火搖曳中忽明忽暗,看不清神色。

紀皇後盯著殿前供奉的各路不同的神佛,久久地祈禱。

曾經她剛剛嫁入皇宮,懷著極高的自信期待著宮裡的日子,雖然皇上因著身份使然,無法一心待她,可隻要是個良人,敬她護她便也心滿意足。

可隆興帝是個偏愛嬌美稚嫩之人的性子,她作為紀家嘔儘心血養大的嫡長女,自有一番傲骨矜持,做不出討好的舉動,隆興帝一開始還對她的容色感興趣,後來卻忍受不了她動不動的規矩要求,轉而由著自己的心意,偏愛起了那些溫柔小意的宮妃。

她慢慢失望,直到付貴妃橫空出世,那個女子不是宮裡最美的,卻吸引走了皇上所有的注意,在付貴妃一次次的冒犯,隆興帝還是選擇輕輕放下後,她終於死心,收起了兒女之情,關起了大門,眼不見心不煩,隻做當朝一個永不犯錯的皇後。

可皇上真狠啊,不斷地打壓紀氏,父親那麼大的年紀,還要跪在人來人往的大殿外求皇上恕罪,大宴朝唯一的嫡子,眾人矚目,皇上淡淡地封了個不知所謂的平王,晾著他不準他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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