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這才明白那天在他魂魄裡穿梭的,是從青溪小姑的雲錦中拆出的絲線。
怪不得一定要到祖屋這邊來, 這裡一直祭祀著雲錦織神, 才能得到更好的庇佑。
蔣鳴玉用那些絲線, 借用小姑的力量, 把安樂的魂魄重新織好了。
安樂一把抱住青溪小姑圖, 緊緊摟在懷裡, 咽了咽口水。
不知道為嘛, 他有點心跳加速。
他再次記起修補魂魄時的那種熟悉感, 心裡暖乎乎的, 又有點難過。
為什麼難過他也說不清,隻是覺得蔣鳴玉可憐他神魂飄散,為他取線補魂這份心意讓他感動。
安樂重新將小姑圖拿到眼前,青溪小姑的那塊雲錦隻剩一半了, 看著有點可惜。
青衣的神女依舊待在畫裡, 安樂輕聲對她說:“謝謝。”
安樂小心翼翼地將畫包好,放回書架上,就當沒有發現這件事。
後來到了七月半的前一天,是蔣家祭祖的日子。
所有蔣家人在這一天去往宗祠,在祠堂中設立香案貢桌, 四周掛著彩旗條幅,香火的煙氣嫋嫋, 人們按照位次立於享堂前的空地上, 正對著享堂裡祖宗的牌位。
安樂沒見過這種陣仗, 跟在蔣鳴玉身後大氣也不敢出。
實際上他在來之前都還想, 他真的可以參加蔣家的祭祀嗎。
蔣家的族譜與列祖列宗的牌位就在前方,安樂看一眼就心裡發慌。
總覺得有無數的眼睛審視著他,看著他的每一個言行。
安樂跟著蔣鳴玉在側首的位置,沒人對安樂的存在提出異議,安樂再皮也不敢在這種場合造次,眼觀鼻鼻觀心,老老實實站著。
蔣家的祭典程序繁多而莊重,所有人臉上都嚴肅而恭敬。
雖然不是自己的祖宗,在這種氣氛下安樂自然表情肅穆,反倒是蔣鳴玉還是跟平時一樣,臉上沒有冷一分,也沒有熱一分。
一套流程下來,安樂發現一件令人震驚的事。
蔣鳴玉參與祭典,但是他不跪拜。
其他人,包括蔣述懷都拜蔣家的祖先,但是蔣鳴玉沒有。
連帶著安樂也不用拜,安樂站在那裡,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實在是匪夷所思。
蔣鳴玉不拜祖先,卻能參加祭祖,蔣家人還很看重他,簡直不可思議。
即便想不通,安樂也不會傻到去問,蔣家家大業大,裡麵的門門道道太多,他搞不清也懶得去搞清。
反正他跟著蔣鳴玉混就行了,蔣鳴玉沒說動,他就不動。
而蔣鳴玉,從頭至尾定在那裡,目光穿透享堂的門楣,直直望到裡麵的案桌上。
那上麵有蔣家祖先的牌位,一塊一塊依次陳列,遠遠望過去並不能清晰地看見名字。
蔣鳴玉盯著堂屋內的某一點,心事重重。
祭祖典禮結束之後,晚上蔣家人在這塊故鄉的土地上開設宴席。
就算在外麵賺再多,回鄉了還是要吃流水席,富商們捋著袖子坐在大桌邊,瞬間接了地氣。
這麼一來就到了好晚,安樂回到園林時已經十一點多了。
他看了看時間,對蔣鳴玉說:“大佬,我想出去一下。”
蔣鳴玉皺眉:“這麼晚了。”
安樂有點不好意思,說:“不是七月半嘛,我想給我家祖宗們也燒點紙錢。”
他們小門小戶就不用像蔣家排場那麼大了,安樂一個人就行。
蔣鳴玉一愣,過了一會才說:“是我疏忽了。”
他們曾經調查過安樂,安樂是個無父無母的小混混,所以他一直默認安樂來了N城就一切隨他,沒想到安樂自己也有想要祭奠的人。
“沒有沒有,我就跟你打聲招呼,我去去就回。”
這些天他空閒時間很多,就去買了紙錢香火裝進塑料袋裡,這個時候拿出來,準備去外麵找個地方燒了。
蔣鳴玉拿過他手裡的袋子,說:“我跟你一起去。”
安樂有點驚訝,一想蔣鳴玉就是這種不會放著他不管的人,便唇角上揚露出笑容:“那好呀。”
他們在園林外麵的路邊找了塊空地,安樂用旁邊的石頭在地上畫上兩個圈,嘴上說著:“一個給奶奶,一個給爺爺。”
他的外公外婆還在世,安樂有些想他們了。
安樂在圈裡點上蠟燭,蹲在地上燒紙錢。
蔣鳴玉站在旁邊看了一會,然後也加入他的行列。
一家人才能一起燒紙,這個認知讓安樂心裡癢癢的。
安樂買了好多那種麵值一億元的冥幣,蔣鳴玉見著略無語。
他掏出錫箔折成的銀錠,放進火堆裡燒。
安樂瞪著他的舉動,大佬什麼時候帶上這些銀錠的。
“地府過了這麼多年還流行以前的銀子嗎。”安樂問,他還以為地府會與時俱進喜歡一億元的大額紙幣。
“金銀始終是硬通貨。”
安樂:“……”好吧。
兩個人靠在一起燒紙,蔣鳴玉動了動嘴唇,問安樂:“你……以前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
安樂莫名地回答:“以前的事是什麼事?我經曆過最大的事可能是高考?”
眾所周知,當混混需要高考。
蔣鳴玉看著安樂火光映照下的無辜臉龐,說:“沒什麼。”
等燒完紙錢,安樂拜了拜,火星熄滅之後,和蔣鳴玉回到園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