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宗元朗聲回道:“我為陣眼,我死了,能救大家。”
雲昭表情複雜:“你看看這些骷髏生龍活虎的樣子,我並不覺得它們會老老實實‘嗖’一下爬回地底去。”
趙宗元:“……”
說話間,鬼神挺拔瘦高的身影掠了回來。
他徑直落到趙宗元身旁。
趙宗元隻來得及縮了下瞳孔,就被拖進了神魂幻象——鬼神從三千年前這些陰骨身上抓來了他們生前的記憶。
雲昭大怒:“不帶我?!”
她掠向那兩個鬼,抓起東方斂的手,拎著他指骨,手動敲自己肩膀。
“篤!”
*
眼前是熟悉的隴陽道口。
烈日高懸,血氣撲鼻。
隻見那狹窄的山道口早已被血泥淹沒,正中處,懶懶站著個血人。
與傳說不同,他並不是一手執劍一手挽槍。
他已獨守這處穀道血戰了幾個時辰。凡間兵器哪裡經得住這麼造?
他手中的兵器都是從手下敗將的屍體上摸來的。
摸到什麼用什麼。
他姿態散懶,目光冷倦,唇角挑著笑——殺得太多了,人已經殺麻了,戾氣殺意什麼的都懶洋洋提不起那個勁兒。
他的視線掃到哪裡,哪裡的敵軍便齊齊哆嗦著後退。
他揚了揚手中兵刃:“來,繼續。”
他的嗓子早已經嘶啞失聲,但就這麼幾不可聞的一句話,落入敵陣,石破天驚。
最前線的敵軍又齊齊退了一步。
有人已經嚇破了膽:“他不是人,是惡鬼,殺不死,根本殺不死!”
後方又有軍令,必須即刻拿下隴陽道,殺進涼川。
將領一聲令下:“拿下涼川是神靈的旨意,弟兄們,不惜一切代價,給我上——殺啊啊!”
監軍舉起大刀,眾人咽著唾沫,顫顫圍上。()
不、不好了,涼川來了援軍!有人驚恐地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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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昭望向隴陽道另一側。
果然見一支涼川騎兵打馬而來。
“阿斂哥!”
幾名年輕的將士落到那個一身血氣的殺神旁邊。
看清眼前的屍山血海,幾個小將嘶嘶倒抽涼氣,錯愕難言。
“竟……竟是真的……”
他們飛速對視一眼。
“阿斂哥!”一名青年低頭道,“不用打了,他們發來了信,隻要我們放棄抵抗,就絕不會傷害涼川!”
東方斂恍若未聞,隻懶淡地繼續盯著前方道口的敵人。
“阿斂哥?”
東方斂揚起手,輕輕動了下手指,示意不必再說。
“阿斂哥!”青年沉聲道,“彆打了,萬一惹惱神靈會害死人的!軍中已經決定投降,回吧!”
東方斂徑直往前走。
他斜提著一把豁口的長劍,劍尖擦刮在地,刺起一線冰冷的火花。
他行前一步,半包圍上來的敵軍就下意識後退一步。
雲昭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的視野早就模糊得隻剩血色,也聽不大清楚旁人在說什麼。
他隻想守住這個地方,說了不放過一兵一卒,那就絕不放過一兵一卒。
他一步踏出,隻抬眼一瞥,便又逼得看不到儘頭的敵軍連連倒退。
他的刀尖直指前方,並未防備身後。
身後襲來飛箭和槍尖時,他隻來得及皺了下眉,沒能閃躲。
“嗤。”
雲昭心跳停滯。
“對、對不起了,阿斂哥。”全程低著頭的青年囁嚅道,“我不能讓你害死大家,他、他們願意接受投降,我們也得、也得拿出誠意來。你、你殺了他們太多人了……我們隻是,為了大家……”
“好!”敵軍將領大笑,“好!記你一功,當賞!”
許久,那個遭遇背刺的血人一動未動。
劍尖斜斜觸地,支撐著他的身軀。
他眉眼冷倦,黑眸淡淡望著前方。他從頭到腳都是血,有沒有吐血也分辨不出。
敵軍將領揮了揮手,眾人咽著唾沫,緊握刀兵,極其警惕地靠向前。
第一個士兵從他左側越過。
第二個士兵從他右側越過。
他定定站著,許久,竟沒有一個人膽敢上前補刀。
就像遊魚避開一塊巍然不動的礁。
將領猶豫片刻,也快步掠了過去,沒敢動手——怕就怕他在等一個機會,換命帶走一個人。
也是被殺到膽寒敬畏了。
眼前畫麵凝固。
雲昭環視四周,知道鬼神敲了趙宗元,把他帶到下一處場景去了。
她追不上,也有點舍不得走——他孤零零一個血人站在那裡,好可憐。
於是她越過遍地血泊,悄
() 悄走到他的麵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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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宗元難以形容自己心頭的震撼。
人皇遭遇同伴背刺時,他差點咬碎了自己一顆牙。
“看見沒有。”耳畔是一道清沉懶淡的嗓音,“沒有什麼願力加身,並不被人期待。”
趙宗元胸腔緊縮,許久吐不出一個字。
對方並不期待他回複,拎起指骨,敲他肩膀。
眼前畫麵一變。
敵軍控製涼川城之後,立刻封鎖了四座城門。
隨即開始屠城。
“為、為什麼!不是說好的嗎……”被踩在地上的青年痛聲哀叫,“是因為東方斂惹怒了你們對不對?如果沒有他,你們就不會殺人,對不對?”
將領微笑著一刀捅穿了他:“不殺人,哪來的十萬生魂獻祭給神靈做陣啊?”
“什、什麼……”
將領拔出刀,嫌棄地甩掉血漬,偏頭示意左右:“快一點。”
副將詢問:“將軍,小孩怎麼辦,還有那些年輕漂亮的女人……嘿嘿?留下來?”
將領冷下臉:“留人可以,自己的命拿去填。”
副將神色一凜:“是!”
很快,涼川城中隻餘哀嚎和血色。
趙宗元抿緊了唇角。
半晌,他發出嘶啞的聲音:“那您是如何,入道的?”
身後的鬼神低低地笑,拎起指骨,敲趙宗的肩膀。
眼前景象並無變化。
“……嗯?”
他偏了偏頭,再敲。
依舊沒有變化。
趙宗元小心地轉頭,視線相對,對方那雙幽黑淡漠的眼睛,很無辜地眨了下。
*
雲昭站在了血人麵前。
她輕輕探出手指,碰了碰他握劍的手背。
冷硬得像地上的山石一樣。
她抬眸,視線緩緩掃過他的身體。全是血,有他自己的,也有彆人的。淺色疊著深著,乾了又濕。
在遭遇背刺之前,他早已傷勢沉重,體無完膚。
她一處處看他身上的傷。
每看一處,心臟便像是被一隻冷冰冰的手攥一下。
這樣的傷勢足以讓人痛成蝦米,在地上來回打滾。
他卻隻是神色懶倦,眉眼懨懨。
他的身上看不見一絲戾氣和殺氣,但就是這麼一個生死不知的人,嚇得幾萬敵軍隻敢遠遠避著他,貼著左右山壁蹭過去。
‘我嫁的這個人,好厲害!’雲昭真心實意地想,‘若我遇到這個時候的他,我定要跟他一起打天下!’
視線往上。
戰甲破碎,底衫被血糊在身上,好像穿了一身大紅衣。
他穿紅色可真好看。
好看到刺眼睛,刺得她雙眼發燙,逼出一層薄淚來。
“下次你還是穿綠的。”她輕聲自語。
有風穿過這處血氣密布的山穀,
() 她的頭發飄起來,落到他身上。
雲昭嚇了一跳。他身上全是傷,頭發絲絲割上去,多疼啊。
她急忙動手把頭發薅了回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仿佛有人無聲輕嘖。
——頭發不能隨便給人碰是吧?
她的視線總算越過了他勁瘦結實的、被利器穿透的胸膛。
鎖骨和喉結都有傷。
他骨相太好,糊了一臉血,也能看出遠比尋常人漂亮。
臉上倒是沒什麼傷,大概有點餘力都護著臉。
雲昭心情一陣複雜。
視線一處處掠過,下巴,唇角,鼻梁。好看死了。
好看得叫人心口一下一下抽著疼。
她終於對上他的眼睛。
他微垂著眼皮,神情懶淡,在她抬眸瞥他時,好巧不巧四目相對。
仿佛俯下.身來看她似的。
雲昭心跳停了一拍,定定望進他的眼睛,一時竟有些失神。
忽地。
他凝固多時的眉尾輕輕挑了下。
幽黑的瞳眸浮起惡劣的笑意,他輕聲吐字:“看什麼看。沒見過好看的男人?”
語氣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雲昭:“……”
她嚇一跳,然後氣笑。
她回嘴懟他:“血糊淋拉有什麼好看!”
血人:“……”
眼前畫麵終於變了。
雲昭恍惚眨了下眼,發現自己出現在涼川城。
遍地都是屍首。
敵軍屠了城,在城中規劃出巨大的陣圖,然後開始挖坑埋人。
製造這涼川枯骨陣的並不是魔神,而是被鄰邦供奉的所謂正神。
老人也好,孩子也好,全都變成了冰冷的屍體,躺在新翻開的、土腥撲鼻的泥地裡。
忽聞東城門那邊傳來一陣騷亂。
那個血人,回來了。
他一步一步,緩緩踏過家鄉的土地。
敵軍當場炸了營。
“鬼……鬼……惡鬼回來複仇了!”
“他回來複仇了!”
*
“隻是死前想回來看一眼,找個人替我埋屍。”
鬼神的臉上什麼情緒都沒有。
他淡淡告訴趙宗元,“但是既然彆人都死了,那隻好我來收屍。”
隨著他的話音,踏進城門的那個血煞殺神開始動手殺人了。
極度的恐懼,讓敵人心膽俱駭,仿佛落入天敵手中的獵物,幾乎沒有力氣提起刀來反抗。
鮮血如潑墨一般,一下一下濺在他身上。
他隨手殺人,隨手將屍體扔進他們自己挖好的大陣裡。
他一個將死之人,周身氣勢竟越來越盛。
一開始行動還有些僵滯,殺到後來,竟生生脫凡入聖,自行明悟了瞬移之法。
每一個試圖逃出城池的人都會在城門下斃命。
涼川城變成了劊子手們的煉獄。
而他,正是執掌煉獄的奪命閻王。
趙宗元震撼難言:“您……您這是向死而生,以殺入道。”
他定定盯著那一尊殺神。
對方臉上沒有任何神情,渾然忘我,隻淡漠而慈悲地殺、殺、殺。
趙宗元緊緊盯著他,雙眼熠熠發光。
鬼神淡聲道:“一個人的命,從來也隻在自己手上。如果死不掉。”
他微笑:“那就隻能活。”
趙宗元深深吸氣,肅容揖下:“尊者再造之恩,在下永生銘刻!若有需要在下效命之處……”
“有。”鬼神彎起眉眼,招了招手。
“請吩咐。”
“你侄女若是問起,隻說我金質玉相神清骨秀,修為超絕天下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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