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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尼尼 62749 字 3個月前

第81章

幾個頭發五顏六色的男生虔誠地狂點頭,說記住了,還說下回他們創作的時候也要學裴哥擦點綠色的東西。

幽采有點心虛地點了點頭,目送這群搞樂隊的男生離開後,一群打扮得光鮮亮麗的小明星湧了上來,七嘴八舌叫著他幽采哥。

那群小明星殷勤地叫著他,問他怎麼來得那麼晚,又誇他今天穿著西服好看,嘴甜得跟裹了層蜜一樣。

一瞬間,幽采甚至懷疑是路邊的花花草草成了精,變成了這群小明星。

平日裡眼高手低的這群小明星將他圍得水泄不通就算了,怎麼還挽著他胳膊握著他手,一副關係甚篤的模樣?

幽采有點費勁地將自己的手從一個打了六個耳洞的小明星手裡抽出來,下一秒又被穿得跟花孔雀一樣的小明星握住,殷殷地望著他:“幽采哥,你還回來做助理嗎?”

“蘇哥火了,做他的助理累得很,要不你回來後做我助理吧,你什麼不用做,平時跟著我打打遊戲睡睡覺就好了。”

“幽采哥,我這邊也清閒,比他那邊清閒多了……”

“乾什麼?當我的麵挖牆腳?要死啊——”

一聲的爆嗬將一群小明星震住,紛紛扭頭,瞧見了穿著白色高奢西服的蘇安抱著手,皮笑肉不笑地望著他們。

將幽采圍得水泄不通的小明星立即化鳥獸散,灰溜溜地四處逃竄,沒幾秒就不見了蹤影。

幽采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抬頭費解地問蘇安:“他們怎麼回事?”

蘇安抱著手,嘖了一聲道:“你是不知道,自從他們知道你同裴老師在一塊後,我手機都快要被打爆了。”

“認識的,不認識的,全來問我,還有人想從我這裡要走你的聯係方式。”

“剛才那群人攀不上裴老師,就想著來攀你,想把你挖過去,到時候好讓你開口跟裴老師要資源呢。”

哪怕要不到資源,能同裴曜沾上點邊,隨便扯上點關係,熱搜和頭條都能輪著上,這條件,誰不心動?

誰都看得出來裴曜這回是動了真格,熱搜剛爆出來兩個小時,直接乾脆利落地公布了戀愛對象,全網都挖不到黑發青年的資料。

圈裡人心裡門清,哪有那群狗仔挖不到的資料,擺明了是裴曜找上頭的人壓了下去。

將人護得跟什麼一樣。

蘇安:“還好你前段時間沒再做助理,辭職進修了,要不然這些人估計糾纏個沒完。”

幽采同他這個炮仗不一樣,當初朝Joyce冷臉擺架子都要學兩天,哪裡能應付得了這群心眼比蓮藕還多的小明星。

蘇安沒忍住,伸手捏了捏眼前人的臉,笑著道:“天天跟裴老師睡一個被窩,怎麼連他的冷臉都學不會?還跟以前一樣,呆呆的。”

不是說一個被窩裡睡不出兩人嗎?

幽采臉龐的軟肉捏出了一小塊,含糊說自己不呆。

霸王花假裝沒聽到。他長臂一伸,從一旁的香檳塔上拿了一杯香檳,塞到幽采手上,抬頭掃了一眼宴會,壓低聲音道:“看見那個姓林的沒?鉛灰色西裝那個,之前說過你。”

幽采捧著香檳,抬起頭,望著林助理,有點茫然:“有嗎?”

霸王花:“有,裴老師有回來接你,第二天那龜孫子就陰陽怪氣地說你為了我賣身給裴老師,你再好好想想。”

幽采努力思索,終於在回憶的犄角旮旯中翻出了點片段,片刻後,有些不好意思道:“啊,他的意思是說我為了你賣身給裴曜呀。”

“我還以為他誇我跟裴曜感情好呢。”

霸王花:“……”

超絕鈍感力。

他伸出手,整理了一下幽采西裝上的領結,歎了一口氣道:“采啊,你這樣考上土地資源管理局的工作後,還不得被那群體製裡的老狐狸吃得死死的。”

“蘇哥教你怎麼處理這種人,香檳拿好,走,給他一個下馬威。”

幽采拿著香檳,跟著霸王花走到林騰麵前,看著林騰麵色有些難看,但還是朝他們擠出一個笑,叫了一聲蘇哥和幽采。

霸王花:“哦呦,哪裡擔得起林經紀人您叫一聲蘇哥啊,是吧,幽采。”

幽采深沉地點頭:“是。”

林騰麵上的笑容僵了幾分,忍氣吞聲擠出微笑:“沒有,是以前我看錯了眼……”

霸王花扭頭,朝著幽采笑吟吟道:“林經紀人就是容易看錯眼,從前還說你三天兩頭跑往裴老師車裡鑽,跟裴老師感情好得不得了,隨便吹一吹枕頭風都能撿個熱門綜藝的資源給我。”

“是不是這樣啊,小林?”

林騰笑容越來越難看,片刻後,咬著牙說自己從前輕信了一些風言風語,胡言亂語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

他端著手裡的香檳,微微躬著身低聲下氣,擠出微笑道:“我自罰三杯,為當初冒犯蘇哥和幽采道歉,還請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貴手……”

蘇安沒興趣聽著林騰往後說。他再清楚不過這種見風使舵的牆頭草,今日若不是他紅了起來,被高層看重手裡又捏著資源,林騰又怎麼可能會向他們賠罪。

他不耐煩地微抬下巴,示意林騰少說廢話,賠罪就趕緊自罰三杯,把酒給喝了。

林騰咬著牙仰頭灌了三杯酒。

霸王花滿意了,掃視了宴會的人,偏頭朝幽采道:“看見那個腦袋亮得反光的禿頭了嗎?”

“以前老使喚你給他拿外賣那個,你去,給他個下馬威瞧瞧。”

幽采頓悟地點了點頭,端著香檳,來到了年近四十的陳助理麵前,蘇安跟在他身後,跟尊大神一樣,皮笑肉不笑地望著陳助理。

陳助理一瞧這個陣仗,心裡咯噔一下,知道來者不善。

公司裡誰不知道蘇安在沒紅的時候就敢拎著酒瓶子給投資商腦袋開瓢,脾氣跟個炮仗一樣,如今紅起來了,連同身邊的小助理身份都大有來頭。

陳助理摸一抹腦門上滲出的汗,拚命朝著走過來的幽采道:“小采啊,好久不見,陳哥還怪想你的哈哈哈……”

幽采學著剛才陰陽怪氣的蘇安,嘴裡蹦出了一句哦喲,給陳助理震了震。

眼前的黑發青年說完這句話,就停了下來,神色高深莫測地盯著他,不說話了。

陳助理心裡越發忐忑,拚命思索著自己從前到底還乾過什麼得罪了眼前兩尊大神的事。

片刻後,實在思考不出的陳助理硬著頭皮,舉著香檳視死如歸道:“幽采啊,陳哥從前是有點對不住你,這樣,陳哥自罰三杯行不行?”

幽采深沉地點了點頭。

陳助理滿臉喜色,毫不猶豫地連灌了三杯,態度誠懇得不行,喝完立馬像遇見貓的耗子,灰溜溜地去了彆的地方。

霸王高興得不行,美滋滋地拍了拍幽采的肩膀:“行啊,看不出來,你還會這招,跟哥說說,你剛才是怎麼想這招的?”

幽采撓了撓臉:“我剛才想學你之前對林騰說的話,但我把詞給忘了。”

就記得一個哦喲。

說完那句後,隻能硬著頭皮跟個啞巴一樣同陳助理大眼瞪小眼,但沒想到陳助理自己蹦出來了一句自罰三杯。

霸王花哽了哽:“你這樣以後考試上岸了,跟那些人精一樣的同事怎麼相處?”

幽采沉思了一會認真道:“我同事很好相處的。”

都是一些花花草草,哪裡有什麼心眼,頂多每天嘀咕著水不夠喝。

霸王花長歎一聲,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年會晚宴的工作人員請去後台準備,等會要上台領獎。

蘇安一走,幽采身邊陸陸續續圍上了幾個當今正火的明星,同那群熱情得過分的小明星不一樣,這些明星大多都有資源在手,並不蜂擁而上,聊天中禮貌性朝他碰杯。

幽采起初出於禮貌,碰杯後淺淺地抿了一口,但很快就被高腳杯中淺淡的酒水口感吸引,舔了舔唇,不知不覺地就將高腳杯裡的香檳喝了個精光。

等蘇安上台領完公司頒布的獎項,手持水晶獎杯下台,四處搜尋著幽采的身影時,看到臉頰微紅的幽采精神抖擻地舉著香檳四處找人碰杯。

好人碰一杯。

不太好的人碰三杯。

整個宴會都沒幽采一個人能喝,在流淌的小提琴悠揚樂聲中,如魚得水,高腳杯碰個沒完。

蘇安:“……”

晚宴臨近結束,幽采滿身酒氣,鄭重地同蘇安碰了碰高腳杯道:“霸王花,謝謝你,來,乾一個。”

蘇安同他碰杯,嘴角抽了抽:“什麼花?算了,喝喝喝,我喝行了吧。”

他仰頭將香檳一口喝了個精光,看到幽采欣慰地點了點頭,嘀咕道:“霸王花好……”

蘇安朝他比了兩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問道:“這是幾?認得出來嗎?”

臉頰發紅的幽采將酒杯放在一旁的長桌上,很認真地盯著蘇安伸出來的手指,最後點了點頭,嚴肅道:“我懂。”

蘇安:“你說,這是幾?”

幽采舉起兩根手指:“這是拍照的時候用的,我懂。”

他很認真叮囑蘇安:“你拍清楚點哦,我想要兩張照片。”

一張發給裴曜,一張發鯉魚精。

蘇安嘴裡敷衍地昂昂了幾聲,用四根手指比出了一個小方框,嘴裡哢嚓哢嚓了兩聲,告訴幽采拍好了。

滿身酒氣的幽采伸著腦袋去看蘇安用手指比出的小方框:“拍得怎麼樣?”

蘇安:“好看。”

幽采興高采烈道:“哦!好!謝謝!你可以發給我嗎?”

蘇安伸出手指,在空氣上劃了一下,嘴裡發出“咻咻”兩聲,裝模作樣道:“發過去了,你看看。”

腦袋暈乎乎的幽采低頭,拿出手機,胡亂地在屏幕上劃了幾下,然後捧著手機細細地觀看,最後誇蘇安拍得好。

蘇安探頭,發現幽采對著手機屏幕上的大自然屏保看了半天,也誇了半天。

————

晚上十一點半。

越臨近年關,冬日落的雪就越厚。

星光娛樂年會的宴會結束,幾個剛進公司不久的小明星看著如今公司炙手可熱的明星蘇安扶著一個搖搖晃晃的黑發青年,一邊走一邊哄,神情無奈又縱容,嘴裡還好言好語地哄著說拍了拍了這幾句話。

幾個小明星有些咂舌,他們剛進公司不久,能接觸的大腕不多,但對這位炙手可的大腕的暴脾氣卻是早有耳聞,連高層都不怕。

他們悄聲地問著公司的前輩,蘇安攙扶著的黑發青年是誰,前輩說是蘇安之前的助理,當初跟著沒名氣的蘇安到處跑。

深夜,平穩行駛的車內,滿身酒氣的幽采腦袋靠在車窗上,咕噥了幾句,蘇安給他接了一杯熱水,看著幽采一下就直起了腦袋,一股腦將熱水喝了個精光。

喝完水,幽采又將腦袋靠在車窗上,用發燙的臉龐貼著車窗,不知道在含糊地念叨什麼。

蘇安抬頭,讓司機開慢一點,又給裴曜打了個電話,告訴裴曜幽采在宴會上喝醉了。

半個小時後。

通過小區門衛的層層檢查,一輛保姆車停在一幢平層彆墅前。

深夜,枝椏還落著厚厚的雪,彆墅門前站著一道人影,穿著家居服,身形很高,輪廓模糊,瞧得不是很清晰。

在車燈光束的照射下,保姆車上的司機才認出來撐著傘的高大青年是誰。

蘇安拉開車門,車門外一隻手臂將車後座上的人攬住,隨後彎腰抱了起來,問蘇安怎麼回事。

蘇安無奈道:“我上台領獎,沒注意,他在台下到處找人敬酒。”

年會上但凡有點消息和門路的助理和明星,都知道幽采背後的關係不簡單,總要給幽采幾分麵子。

裴曜低頭,看了一眼懷裡臉頰有些紅,埋著在他胸膛似乎是熟睡的幽采,唇瓣紅豔豔,眼尾暈開一點粉色,漂亮又惹人戀愛。

蘇安讓裴曜等會煮碗醒酒湯,讓幽采喝了再睡下去。

不常喝酒的人宿醉後容易頭疼,醒酒湯多少能夠緩解宿醉後的頭疼。

腦袋暈乎乎的幽采被抱到沙發上,半眯著眼,躺在沙發上咕噥了幾句,似乎在說什麼照片。

裴曜半蹲在地毯上,給他脫了鞋,又拿了一張毛毯蓋在他身上,最後用指節刮了刮幽采的臉龐,讓他乖乖地等一下,自己去煮醒酒湯。

幽采半眯著眼睛瞧著他,慢吞吞地哦了一聲,瞧上去很乖的樣子。

但等裴曜去廚房煮醒酒湯,沙發上的幽采爬了起來,赤著腳搖搖晃晃地朝著廚房走去,嘟囔道:“你怎麼不回我的消息?”

裴曜偏頭,看到赤著腳的幽采,讓他先回沙發,有地暖也不能赤著腳到處亂走。

幽采擰著眉頭:“不要。”

他像是很委屈道:“我給你發照片,你怎麼不回複我?”

裴曜愣了片刻,拿起手機看了刷新了兩遍聊天頁麵,也沒見幽采給他發的消息。

喝醉的幽采在比比劃劃:“剛才蘇哥幫我拍的照片,他咻咻兩下發給我,我又咻咻地發給你。”

他委屈道:“可是你都不看,你為什麼不用看?”

裴曜哄他:“看了看了,我剛才看到了。”

幽采有點高興:“好看嗎?”

裴曜低頭親他,像是哄小孩子一樣哄著他說好看,又摸了摸他腦袋,說葉子好看,開的花也好看,將人哄回了沙發。

幽采心滿意足地躺在沙發上,十幾根藤蔓趴在地毯上,覺得腦袋有些熱熱的。

裴曜端來醒酒湯,哄著幽采喝兩口。

幽采鼻子動了動,像是小狗一樣嗅了嗅醒酒湯,最後皺著鼻子,狂搖頭說不要喝。

裴曜半蹲在沙發上,哄著他道:“兩口,我們就喝兩口好不好?喝完我給你洗澡,到時候就能睡覺了。”

暈乎乎的幽采皺著鼻子,堅決地搖頭說不要。

裴曜哄了好久,一會說醒酒湯隻是聞上去奇怪,一會又說醒酒湯甜滋滋的,跟今晚喝的香檳是一個味道。

喝醉的幽采不想聽。

他雙手放在腹前,假裝很困的樣子,張嘴地打了哈欠,兩眼一閉開始裝睡。

裝睡也裝得不像,睫毛一個勁地抖,最後被裴曜捏了捏鼻子,無奈道:“好了,不喝就不喝。”

裴曜知道他一貫不喜歡吃人類的食物,更不用說放了不少東西的醒酒湯,隻能給幽采倒了幾杯熱水。

喝醉的幽采喝了幾口熱水就不願喝,搖搖晃晃走向臥室,說要睡覺。

他一邊扯著身上的衣服,一邊嘀咕著說好困好困,將身上的西裝外套和領帶扯得七零八落,踢踢踏踏地走到臥室。

裴曜跟在搖搖晃晃的幽采身後,彎腰撿了一路的衣服。

喝醉的幽采去到臥室床上倒頭就睡,趴在床上,隻剩一件白襯衫,連襪子都沒脫。

裴曜去浴室拿了兩條熱毛巾,給床上的幽采擦身,連同十幾個藤蔓也擦了個乾淨,最後又給幽采換了睡衣,

折騰到淩晨一點多,裴曜才去衝了個澡吹了個頭發,輕手輕腳上床,床上睡得正熟的幽采,摸了摸他的喉嚨和小腹,確定酒醉反胃嘔吐的症狀,這才沉沉睡去。

淩晨三點多。

大床上的幽采迷迷糊糊地爬了起來,一腳踢開被子,覺得腦袋熱得難受。

他在床上伸手刨了幾下地,試圖把自己腦袋埋進土裡,但腦袋隻埋進了柔軟的真絲蠶被裡,被細膩的蠶絲埋著臉龐,壓根就沒有什麼土壤。

幽采雙手抓了抓腦袋,將蓬亂的頭發抓得亂糟糟,暈乎乎的腦袋有點轉不動,嘴裡念叨著什麼。

半晌後。

他掀起被子,迷迷糊糊地起身,赤著腳往臥室外走去,一路穿過客廳,拉開電子鎖的大門。

淩晨,昏黃的路燈燈罩上落著厚厚一層雪,地麵同樣落著厚厚一層雪,踩在雪裡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赤著腳的黑發青年搖搖晃晃站在門口,最後在彆墅門前選擇了一塊地。

昏黃燈光下,十幾個藤蔓咻咻地飛舞在空中,充當著挖掘機大臂,很快就在門前挖出一個大坑。

黑發青年也蹲在地上,伸手吭哧吭哧刨了兩下地,最後心滿意足地走進大坑裡,安詳地將自己埋了起來,蜷縮成一團,睡得格外香甜。

————

清晨八點半。

漆黑的臥室透不出一絲光亮,睡眼朦朧的裴曜強撐著昏沉困意,眯著眼摸了摸枕邊的人,怕枕邊的愛人頭一次宿醉難受。

他眯著眼摸了兩下,摸了半天,也沒摸到溫熱的身軀。

裴曜還沒反應過來,啞著嗓音地叫了一聲寶寶,以為幽采是變成了油菜花,睡眼朦朧地坐了起來,摁開床頭燈,掀開被子,找著小小一株的油菜花。

在床頭櫃柔和的光亮下,大床空蕩蕩,哪裡有幽采的身邊。

裴曜心下咯噔了一下,第一反應是拿起手機看了昨晚淩晨的天氣預報,看到沒有雷暴預警後稍稍鬆了一口氣。

他穿上拖鞋,將整個屋子都找了一遍,也不見幽采的蹤影。

裴曜心下有點慌,犄角旮旯都翻了個遍了,半跪在沙發底下找了一通,最後察覺到不對勁,倏然扭頭看了一眼敞開著小小一條縫隙的電子門。

他大腦有片刻空白。

幽采是有前科的。

很早一陣子,幽采收拾包袱吭哧吭哧在早上六點卷鋪蓋跑去望丹峰,是一次連小盆栽都不帶的離家出走。

裴曜背脊發了點冷汗,慢慢地走向大門,推開大門,看到了不遠處一個鼓起的小雪堆。

裴曜眼皮忽然開始狂跳,覺得有點不對勁。

他扭頭,立馬在電子顯示屏調出淩晨的監控,不斷拉快進,終於在淩晨三點看到走路搖搖晃晃的幽采,赤著腳站在門前,似乎沉思了一會,然後開始給自己挖坑。

最後很高興地將自己埋在了土裡,還伸手兩根藤蔓,壓了壓小土堆。

早上八點五十四。

裴曜在自己彆墅門前狂挖著土堆。

九點零七分。

裴曜從凍得梆硬的小土堆裡挖出自己的老婆。

九點十一分。

裴曜火急火燎地將自己冰凍老婆抗回家裡,他老婆迷迷糊糊像是剛睡醒,嘟噥了幾句,大意是誰大早上吵他睡覺。

九點二十一分。

幽采覺得腦袋熱得厲害,吸了吸鼻子,睡眼惺忪地睜開了,發現自己泡在浴缸裡,裴曜坐在小凳子上,吭哧吭哧遞給他刷著藤蔓上的泥巴。

幽采有點茫然,剛想說話,就連打了個三個噴嚏,捂著鼻子有點懵,像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跟人類一樣連打那麼多噴嚏。

裴曜默不作聲地將浴室的暖氣開大了一些,將他的藤蔓搓乾淨,說他昨晚跑到門前,給自己挖了個坑睡覺。

冰天雪地的,還睡了半宿。

幽采:“???”

浴缸裡的熱水將他的腦袋泡得暈乎乎,跟昨晚喝醉酒一樣,哪怕是拚命思索,也沒搜尋到淩晨自己跑出去挖了個睡覺的記憶。

裴曜大早上心臟差點驟停兩下,摸了摸好幾回浴缸裡的幽采手腳不再冰冷後才讓幽采出來。

他給幽采裹上浴巾,將客廳的溫度調高,坐在沙發上給幽采吹頭發。

幽采臉頰被熱風吹得發紅,鼻尖都暈著點粉紅,窩在沙發上,含著一根溫度計,含糊地道:“窩沒事……”

從前在山裡,彆說是下雪了,就算是下雞蛋大小的冰雹他還不是照睡不誤。

裴曜摸著他的額頭,劇烈跳動的心臟在這會還沒平息——天知道他從地裡挖出渾身冰涼的幽采時手有多抖。

幽采含著溫度計,老實道:“昨晚睡覺太熱了,有點不舒服,我想去土裡待著。”

植物刻在骨子裡的本能是埋進土裡,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

裴曜低聲道:“我打個電話給狂哥,問問他會不會出事。”

幽采:“他是黃鼠狼,跟我不一樣……”

話說到一半,看著裴曜緊緊抿著的唇,幽采又將話咽了回去。

算了。

讓裴曜問一下也好。

至少裴曜問了後能夠安心一些。

裴曜拿著手機,去到窗邊,抱著手撥通黃勝號碼,手指無意識地不斷點著手臂。

幽采安詳地躺在沙發上,半晌後,電子門響起密碼鎖解鎖的聲音。

幽采:“?”

告狀快就算了,怎麼黃勝跑來算賬也那麼快?

他懵然睜開眼睛,看著電子門推開,撐著傘的鄧欣女士收了傘,披著雪白披肩,剪裁得體的大衣落了點雪。

鄧欣女士收起傘,瞧見沙發上的幽采,露出個驚喜的笑道:“寶寶醒那麼早?阿姨前幾天想了一下,小汀和小曜他們都有我織的毛衣,你不能沒有。”

“阿姨本來今年新年也送一件親手織的毛衣,但是上回看見你背後有十幾根……唔,藤蔓?應該是叫藤蔓,阿姨覺得還是得量一量尺寸,設計一件合適你的毛衣。”

“你的腰圍這些尺寸小曜很早就告訴我了,但是那些藤蔓的尺寸阿姨還不知道,阿姨想著早點量個數據,回去趕緊動工。”

畢竟十幾根藤蔓都要有毛衣套,是個大工程,更何況離春節越來越近,鄧欣女士昨晚翻來覆去睡不著,一大早就讓幾次趕了過來。

幽采有點愣,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將自己的十幾個根蔓放了出來。

鄧欣女士換了拖鞋,一下見到半空中飛舞的十幾個根蔓還有點不太習慣,總覺得自己跟神仙相處,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直到鄧欣女士來到沙發前,看到幽采臉頰發紅,嘴裡咬著根溫度計,安詳地窩在沙發上。

幾分鐘後。

在窗前打電話的裴曜聽到鄧欣女士飆了一嗓子:“怎麼回事?發燒了?什麼時候發燒的?多少度?”

裴曜錯愕回頭,瞧見他媽風風火火地丟下小挎包,飆著嗓子道:“裴曜怎麼照顧你的?怎麼在家還能發燒!”

他媽一邊罵一邊踩著拖鞋衝向醫藥箱,翻箱倒櫃找出一包感冒靈,火急火燎地用熱水衝開,讓沙發上的幽采趕緊喝下。

裴曜眼皮狂跳,喊道:“媽!你彆給吃藥!他跟我們不一樣,等會吃壞了怎麼辦?”

鄧欣女士風風火火路過他使勁撞了一下他胳膊,生氣道:“神仙怎麼了?神仙生病了也得吃藥!”

第82章

在鄧欣女士的統治下,彆說是山神,就是玉皇大帝來了,感冒了都得灌一碗感冒靈再走。

感冒靈得喝,秋褲得穿,毛絨襪子也得穿。

鄧欣女士風風火火衝上樓,從儲物間翻箱倒櫃找出好幾年前屯放在儲物櫃裡的毛絨襪子和秋褲,手上拎著秋衣秋褲,腋下還夾著一頂手工針織毛絨帽衝下樓。

半個小時後。

腦袋暈乎乎的幽采躺在沙發上,腦袋戴了一頂白色手工針織毛絨帽,兩個毛茸茸的小球垂在耳朵旁。

腳上套著一雙紅色毛絨襪子,襪子繡著一頭小獅子,隨著主人安詳地翹在沙發尾。

鄧欣女士要求嚴苛,不僅套上了毛絨襪子,還讓裴曜給幽采換上了毛茸茸的秋褲。

幽采覺得現在的自己很像一顆蛋。

一顆被毛茸茸包圍的恐龍蛋。

隨時隨地都有滅絕的可能,所以得倍加小心照顧才行。

照顧恐龍蛋的兩個人類在據理力爭,都在堅稱自己照顧方式是最好的,壓低聲音吵了半天,結果一扭頭,看見腦袋暈乎乎的恐龍蛋睡得香甜。

他窩在毛茸茸的毛毯間,臉頰還有點紅,長長睫毛合攏,濃密卷翹,稍長的蓬鬆發尖垂在鼻尖,兩個雪白毛絨的小球垂在耳旁,像是長長的垂耳兔,睡得沉沉。

看得兩個吵了半天的人心都化了。

鄧欣女士捂著胸口,瞧了半天,熱淚盈眶地感慨道:“這才是媽媽當初織毛絨帽想看到的。”

隻可惜從前織過許多這樣的帽子,隻能給家裡兩隻長得凶悍的史前恐龍戴在腦袋上。

裴曜無聲地做了一個手勢,示意鄧欣女士去到前廳聊。

幽采這一覺睡得很久,睡得格外香甜。

昨晚在門外的那片地裡睡得安心,但睡得並不長久,睡了三四個小時裴曜就拿著鐵橇叮叮當當地挖得地麵咣咣響。

如今這一覺沒有人打擾,一覺睡到了自然醒。

他爬了起來,睡眼惺忪地睜開眼,客廳隻亮著幾盞柔和小燈,廣袤的落地窗外是一片雪白天地,天空灰朦。

對麵的沙發上,帶著老花鏡的鄧欣女士低頭織著毛衣,廚房裡偶爾傳來水流的響聲,除此之外便是靜謐。

鄧欣女士抬起頭,放下了手中的毛線,柔聲道:“醒了?”

幽采點了點頭。

鄧欣女士:“小曜說你昨晚喝酒,半夜跑出來,下次可不許這樣了,不止小曜嚇壞了,連阿姨都嚇了一跳。”

“來,張嘴,阿姨給你量個體溫,看看有沒有發燒。”

幽采乖乖照做,隨後一雙柔軟帶著香氣的手掌伸到他額前,用手背摸了摸他的額頭。

鄧欣女士舒了一口氣道:“不是很燙,也沒有出很多汗,應該沒事了。”

幽采抬頭,望著眼前的人眨了眨眼。

鄧欣女士拿走溫度計,低頭看了一眼上麵的數字,再抬眼時看到幽采一錯不錯地盯著他,疑惑道:“怎麼了?想喝水?”

幽采搖了搖頭,抿出一個軟軟的笑。

分明是冬日,但他卻在眼前人那雙柔軟溫熱的手背上感到了點類似陽光的溫暖。

幽采偏頭,望向不遠處開放式廚房島台前的裴曜,忽然有點明白為何有時候能夠在裴曜身上感受到陽光的氣息。

一脈相承。

不遠處的裴曜抬頭,同他對視,隨後洗了一下手,走到沙發前,低頭將自己手捂暖了才放到他額頭上,低聲問道:“醒了?還有感覺不舒服的地方嗎?”

幽采搖頭。

一旁的鄧欣女士給裴曜溫度計,叮囑道:“現在看是不發燒,但是秋褲和襪子還是得穿,不要讓他受風著涼。”

幽采:“阿姨,我沒事。”

他身後竄出十幾根藤蔓,在空中狂舞了幾下,對著鄧欣認真道:“我真的沒事,你看,它們好精神的。”

鄧欣女士拍了拍手:“差點忘了,還沒給你量這些藤蔓的尺寸呢,寶寶,你讓它們都過來。”

幽采哦了一聲,乖乖地讓身後的藤蔓飛到鄧欣女士麵前,精神抖擻地同鄧欣女士打著招呼。

鄧欣女士指揮著場麵:“排隊排隊,一根一根來,哎,彆插隊,彆打架,乖乖排隊……”

十幾根藤蔓排好隊,挨個讓鄧欣女士量著尺寸,連葉子高興得一晃一晃的。

鄧欣女士推了推老花鏡,手上拿著卷尺,在平板上塗塗寫寫,量尺寸量到最後,手上捧著一根看上去半人高的藤蔓稀奇道:“怎麼還有一根沒長大的?”

半人高的藤蔓葉子不同其他藤蔓那般翠綠,帶著嫩生生的綠,親昵地用藤蔓尖勾住她的手指,活潑又好動。

裴曜伸手,用指腹碰了碰嫩綠的葉子:“這根藤蔓剛長出來不久,它長大後幽采就要……”

他後麵度雷劫的話還沒有說話,忽然就被幽采打斷:“這根藤蔓長大後,我就又長了一歲。”

鄧欣女士笑起來:“聽起來跟樹樁的年輪一樣。”

裴曜頓了頓,望向幽采,見到他無聲地朝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跟鄧欣女士說出渡劫和天雷的事情。

裴曜沉默片刻,朝幽采點了點頭。

量好所有藤蔓的尺寸,鄧欣女士還給每根藤蔓上的葉子位置做了標記,打算過後織毛衣的時候留出葉子的縫隙。

她離開時還握著幽采的手,叮囑他好好穿秋褲和襪子,小藤蔓長大了記得跟她說一聲,要不然織出來的毛衣不太合身。

幽采乖乖點頭,將鄧欣女士送走後,裴曜捏了捏他的後頸,低聲道:“剛才為什麼不讓我跟媽媽說你要渡劫的事情?”

幽采踩著拖鞋,伸了個懶腰:“告訴阿姨,她會很擔心的。”

他不想讓鄧欣女士擔心。

裴曜:“寶寶,那你要是被天雷劈成一朵油菜花,到時候我該怎麼跟媽媽解釋?”

幽采腳步一頓,愣了愣:“是哦。”

他扭頭,同裴曜對視了一眼,在彼此眼裡看到了遲疑。

幽采感冒都能弄出那麼大的陣仗,更不用說被天雷劈成油菜花,搞不好鄧欣女士要成第二個指著老天狂罵不止的裴曜。

幽采拚命思索,絞儘腦汁想出了個說辭:“到時候我要真被劈成了油菜花,你就對阿姨說,這是上天給我的考驗,讓我用本體修煉。”

“阿姨她對神仙還是很尊敬的。”

裴曜勉強點了點頭:“也行,我儘量幫你瞞著。”

兩人在臥室研究著新長出來的藤蔓。

幽采:“好像比前幾天長了一點。”

裴曜:“是比前幾天長了,不止一點。”

他用手指比出個長度:“這幾天長了那麼多,跟以前相比,生長速度快了不少。”

幽采有點高興,低頭抓著趴在膝蓋上的小藤蔓,念叨道:“快點長大就好了……”

他其實很希望明天一早起床,這根小藤蔓變得成熟,能夠同鯉魚精一樣,開始渡雷劫。

這些日子,幽采時常能夠看到裴曜低頭刷著天氣預報,動不動就查關於S市的雷暴訊息。

明知道雷劫不一定跟普通天氣一樣能夠被氣象台預測,但還是抱著點渺茫的希望,反複地查著雷暴訊息,希望能夠提前得知零星半點關乎愛人安危的訊息。

雷劫對他來說是場考驗,對裴曜而言則是一場漫長的煎熬。

隻不過裴曜從來不在他麵前提及,隻是偶爾會在深夜的時候,翻來覆去,最後背對著愛人打開手機,在漆黑中頻繁地翻閱氣象台訊息。

幽采低頭逗著自己的小藤蔓玩時,床邊忽然陷下了一塊。

他抬頭,看到裴曜跪在床上,捧著一枚戒指,緊張得低頭蹭了蹭手心的汗,開口輕聲同他說想跟他求婚。

裴曜:“幽采,你可能不太知道什麼叫求婚,在我們人類的世界裡,這是請求你成為我未來一生伴侶的意思。”

“我原本準備了很多很多,但是我不知道那根小藤蔓什麼時候成熟,也不知道天劫什麼時候來臨,其實我做好了如果你變成一株小小的油菜花,那我就陪伴一株油菜花一輩子的準備。”

“但我還是想看到你能親手戴上這枚戒指,雖然你用本體的小葉子戴這枚葉子也很可愛。”

“所以我現在就想跟你求婚。”

裴曜低頭,打開黑色絨麵小盒,掰了幾次都有點掰不開——手抖得厲害。

坐在床上的幽采有點愣。

他看著裴曜掰了幾次黑色絨麵小盒,終於打開了戒指盒,露出一枚鑽戒。

鑽戒很漂亮,戒身雕刻著繁複枝葉的花紋,戒指內裡刻著他們姓氏的縮寫。

裴曜手不抖了,拿著鑽戒,輪到聲音有點抖,問他願不願意給他一個永遠照顧他的機會。

幽采盯著那枚鑽戒說願意。

裴曜渾身血液都往大腦湧去,跪在床上膝行了幾步,低頭使勁擦了擦出了好多汗的手心,才小心翼翼地拿起戒枕上的鑽戒,神情虔誠地給幽采戴上鑽戒。

坐在床上的幽采戴上戒指後,想了想,小聲地問:“等會是不是還要磕頭啊?”

裴曜:“?”

腦袋發熱的他愣愣道:“什麼?”

幽采指了指雙膝跪在床上的裴曜:“電視上好像就是這樣演,兩個膝蓋跪在地上後對著上麵的人磕頭。”

“我覺得你可以不用磕頭,我不是皇帝。”

裴曜麵紅耳赤地抬起了一條腿,從雙膝跪地到單膝跪地,呐呐地說不磕頭。

幽采鬆了一口氣,低頭看了一下自己手上的鑽戒,又抬頭:“你有戒指嗎?”

裴曜蹭了一下鼻尖上的汗,低聲說自己定的是一款對戒,他也有戒指,隻不過工期比較急,他的那枚戒指還沒有趕出來。

幽采伸出一根藤蔓,細細的,在他的中指纏繞了一圈,冒出了一片小葉子,有點不好意思對他道:“我現在沒有什麼錢。”

“但是如果你現在想要戒指的話,你可以把它暫時當成你的戒指,等我以後有了錢,我給你換一個新的。”

裴曜低頭,看著無名指纏繞的藤蔓,露出一個笑,抬手親了親,低聲道:“這樣送給我就可以了。”

“每年春天都給我戴一次這個戒指好不好?”

這樣每年春天幽采都會陪在他身邊。

幽采欣然答應,渾然不知道這句話代表著什麼,還有點不好意思。

因為他知道他手上的戒指上麵鑲嵌的石頭很貴。

蘇安之前拍戲的時候,劇組裡剛結婚不久的女主角平時上戲前總會摘下手上的鑽戒,叮囑助理收好這枚婚戒。

聽幾個助理閒聊說過,看女主角的鑽戒的大小和亮度,估計得價值幾千萬。

幽采手上這枚戒指上的石頭比女主角戒指上的石頭還要大還要閃,想必比幾千萬還要貴。

裴曜花了幾千萬,但他卻一分錢沒花,用自己的藤蔓在裴曜手指上圈上一圈就當送了戒指。

怪不好意思的、

幽采摸了摸鼻子,終於有點懂了為什麼蘇安老說裴老師好哄。

確實挺好哄的。

怪好哄的裴曜抱著幽采,親了一口,神情有點夢幻,貼著他的臉說自己命好,命運之神超級無敵眷顧他。

能碰見一見鐘情的愛人,還能同一見鐘情的愛人長長久久的在一起。

哪怕一見鐘情的愛人不是人類,是一朵油菜花精,但還是給了他每年春天都給他戴戒指的承諾。

這不是命好是什麼?

幽采有點心虛地揉了揉鼻子。

花粉過敏的人類碰到了油菜花精。

他怎麼感覺不太像是命好,反倒是命大呢?

命大的裴曜低頭看了一下幽采手上的戒指,還是沒忍住心底的亢奮,趁著幽采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發了一個朋友圈。

沒有任何文字,隻有一張照片。

照片裡是一雙牽著的手,能夠看到手指上帶著的戒指。

剛發出去沒幾秒,他手機立即引來無數消息轟炸,朋友圈的點讚和評論更是刷新都刷新不過來。

黎暨:又幸福了哥/

裴曜心滿意足地看著朋友圈上一排的又幸福了哥評論,關掉手機,親了親一旁的幽采,心想廢話。

能摟著老婆睡覺的他天底下第一幸福好不好。

————

“這是叔新買的營養液,都是你愛喝的那幾個牌子,還有這幾箱水,老貴咧,一瓶要七八十……”

黃勝將大箱小箱放在茶幾上,美滋滋道:“新年的時候叔不在這裡,叔提前來給你拜個年。”

幽采翻翻營養液,又翻翻看起來很貴的幾箱水:“狂哥,這要花不少錢吧?”

黃勝擺了擺手:“嗨,那點錢算什麼,叔現在可是蘇安的經紀人,年末的分紅和獎金可是拿到手軟。”

“過年叔拿著這筆錢去海島度假,吃椰子雞,好好瀟灑一回,到時候過年給你包個大紅包。”

幽采:“紅包?”

黃勝拍了拍腦袋:“我給忘了,這是你第一次過春節,就是人類的一個大節日,全國都放假,到處串門拜年,春節那天長輩給小孩包紅包,”

“你今年剛化成人形,我是該給你包個大紅包的。”

按理說應該是小輩去跟長輩拜年,但黃勝心裡門清,幽采曆劫後要成為山神的,這時候肯定是他上門拜年。

送完禮的黃勝同他聊了一會,讓他不要擔心,裴家如今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不管他做什麼裴家都不會覺得奇怪。

但是如果在外頭吃年夜飯,吃到了餃子的硬幣最好吐出來,不要嚼碎了咽下去。

幽采聽得似懂非懂。

臨走前,黃勝叮囑他好好修煉,又跟他說若是他不在的這段時間渡了劫,千萬不要跟天道死抗。

能扛到多少道就扛多少道,撐不住了就同天道說,天道自然會收手。

成山神不急在這一年半載的,鯉魚精都渡劫渡了那麼多年。

幽采點頭如搗蒜,讓黃勝放心。

等到黃勝走後,沙發上的幽采一躍而下,跑到裴曜書房,打開電腦,搜索過年和紅包。

幾分鐘後。

幽采露出個醒悟的的表情。

紅包=大自然的饋贈

隻要年紀小,過年那天就會天上掉錢。

哦不對,是彆人強行把錢塞進他的口袋。

晚上。

裴曜下班回來後,看了一圈客廳,沒發現幽采的影子。

幽采喜歡客廳的那麵大落地窗,平日修煉總會在沙發上修煉。

裴曜一邊拆開領帶,一邊叫著寶寶一邊推開臥室門,看到了幽采坐在床上,虔誠地練習著拜年的姿勢和祝福語。

他一邊雙手合十虔誠拜拜,一邊嘀咕道:“恭喜發財恭喜發財,祝你身體健康萬事如意財源滾滾……”

“哎呀不能收不能收,這個紅包我不能收……”

演到最後,幽采自己樂得笑出聲,在床上打了滾,不敢想到時候自己收到了紅包該有多開心。

他今年才變成人形,不僅黃勝要給他紅包,連同鯉魚精也要給他紅包。

黃勝還說今年會給他包個大紅包。

如今是個小窮鬼口袋空空的幽采高興得厲害,打個滾,頭發蓬亂,盤算著黃勝會給他多大的紅包。

裴曜站在門前,沒忍住,笑了一下,走上前,彎腰拎住在床上打著滾開心得像個快樂小狗的幽采睡衣領:“嘀咕什麼呢?那麼高興。”

幽采扭頭,同他高興道:“過年狂哥會給我發紅包,他說我今年剛成人形,是他的小輩,是可以收到紅包的。”

他興致勃勃道:“我剛才在練收紅包的話,網上都說紅包不能明著收,要推辭一下才行。”

“你覺得我剛才祝福的話說得怎麼樣?”

裴曜沉吟片刻,搖頭假裝道:“我沒看到,要不你跟我演示一遍?”

他鬆開幽采,彎腰從床頭櫃抽屜裡掏出一遝現金,笑吟吟讓幽采再演示一遍。

幽采坐在床上,笑眯眯朝他雙手合十道:“恭喜發財……”

裴曜抽出一遝現金,放在他麵前,笑著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幽采:“恭喜發財恭喜發財……”

裴曜抽了兩遝現金,依舊是放在他麵前,眼裡帶著笑,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第83章

一串恭喜發財身體健康萬事如意的祝福語下來,床上摞起一遝厚厚的現金。

盤著腿的幽采掬著手,眼睛亮晶晶地雙手合十,嘴裡繼續蹦著諸如財源滾滾的祝福語,像是一隻鞠手的小貓。

他隻記了幾句,翻來覆去嘀咕的也是重複的那幾句。

但裴曜慣得很。

他裝作聽不出重複的句子,眼裡帶著笑,依舊是一句話給一遝錢,沒多久就將手上的一摞現金全給了眼前人。

後來看到幽采還在眉眼彎彎地衝他恭喜發財,裴曜開始給錢夾裡的私銀專屬卡,幾張黑卡摞在現金上,錢夾很快就見了底。

幽采隻用過兩次銀行卡,不太懂那幾張私銀專屬卡是銀行給金融資產極高的客人準備。

他盤著腿,高高興興地數著那遝現金。

坐在一旁的裴曜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尖:“那麼高興?”

幽采點頭如搗蒜,舉起一遝鈔票,虔誠道:“大自然的饋贈。”

從天而降有理有據的鈔票誰不愛。

裴曜低頭,抵著他的鼻尖,親昵地笑著說以後賺的錢都給他。

隻可惜他賺的錢都是彙進銀行卡裡,幽采對他那些卡並不感興趣。

在油菜花精的眼裡,小小的一張卡,比不上一遝紅彤彤的鈔票來得有安全感。

幽采將厚厚的一遝鈔票意猶未儘地數了幾遍,聽到裴曜問他過年的時候想回到山野裡過春節還是留在S市過春節。

幽采興致勃勃地說想留在S市過年。

他在山野裡待了幾百年,壓根就不知道什麼什麼叫春節,如今變成了人形,自然是要留在S市過春節。

更何況聽到黃勝說人類過新年要有趣得多,放鞭炮吃餃子守歲猜燈謎,每一樣都讓剛成了人形的幽采感到新鮮。

裴曜應了一聲,轉頭就去到家庭小群裡發了幾條微信消息,告訴裴家人今年幽采要留在S市過年,並且矜持地提示了一下他老婆今年才化成人形,彆看他老婆平時能一拳乾爛半個山頭,但在年齡上依舊是能收紅包的小崽子。

微信群裡的裴汀:“……”

說年齡就是說年齡,說一拳能乾爛半個山頭是什麼意思。

是在暗示春節那天幽采收不到紅包會一拳把裴宅乾爛吧。

裴汀緩緩地閉上眼睛,想起前些日子鄧欣女士同他說生了病的幽采帶著她織的毛絨針織頭套可愛得要死,跟他們這些史前恐龍一點都不一樣。

鄧欣女士甚至還拿出了那天拍的照片,美滋滋地遞給他看。

照片裡,真正的史前恐龍安詳地帶著針織毛絨帽,兩個雪白的毛絨小球垂在臉頰,看上去乖巧可愛,人畜無害,壓根看不出是個一拳乾爛半個山頭的主。

—————

幽采的小藤蔓在農曆臘月二十八趨於成熟。

那日清晨,窗外的雪下得很大,屋簷都被一層厚厚的冰霜覆蓋。

幽采醒來的時候,看到裴曜坐在床上,對著他的藤蔓發呆。

躺在床上的幽采睡眼惺忪,歪了歪腦袋,嗓音還有含糊地問裴曜:“怎麼了?”

裴曜:“它好像快長大了。”

幽采揉了揉眼睛,伸出一隻手,被裴曜拉著坐起了床,頭發有些蓬亂,低頭去床上第十八根小藤蔓。

或許已經不能再用小這個字稱呼這根藤蔓,因為它的葉子已經從嫩綠逐漸變成同其他成熟藤蔓一樣的翠綠。

它也不再像前幾個月一樣,軟軟細細的攀在人的手腕上,不長不短一截,瞧上去稚嫩活潑得可愛。

如今的小藤蔓已經生長得通其他成熟藤蔓一樣,長長一截,葉片綠翠,看上去韌勁十足

隻除了頂端還有兩片小葉子沒成熟,剛冒出頭,葉片嫩綠。

等到這根藤蔓尖尖的兩片小葉子成熟後,幽采將會迎來九九八十一道天雷,通過渡劫的考驗。

裴曜說不清楚天道到底是仁慈還是施舍,讓本該成熟的這根藤蔓生出兩片嫩葉,多給他留了幾天的時間。

至少幽采還能平安無事地度過第一個在人間的春節。

裴曜把所有的工作都推了,給工作室的人提前放了假,發了年終獎,留在家裡陪幽采。

幽采知道渡劫就在眼前,每日的修煉越發勤懇,努力爭取扛過前十道雷劫。

除夕前一天,蘇安會問幽采進修進度如何,幽采深沉地回複他說快了,過幾天就要考試了。

蘇安讓他筆試加油,還鼓勵他麵試的時候不要怯場,給他發來了麵試萬能回答的文檔,叮囑他好好背誦,說不定到時候能夠用上。

幽采很感謝,但沒有下載這篇文檔。

他對蘇安深沉說:“蘇哥,我感覺我得考得百來次的才能過,這時候還用不上。”

蘇安震驚,沒想到小小的土地資源管理職位居然那麼難競爭,最後還去找了裴曜,讓裴曜勸勸幽采,實在不行就彆去考那什麼土地職位了。

考個三五次考上也就罷了,還得考上百來次才能考過。

雖然是鐵飯碗,但人這一輩子就這一百來年,考上一百來次才考過,豈不是得等到七老八十才能上崗。

裴曜看到蘇安發來的消息,膝蓋一疼,仿佛每句話都狂戳在他心口上。

——人這一輩子也就一百來年

——七老八十才能上崗

他深吸一口氣,默默地給蘇安發過去一個嗯字,同往日的高冷形象如出一轍,完全看不出給上麵的話戳中了肺管子。

微信另一頭的蘇安立馬就放下心來,高高興興地繼續同幽采聊天。

————

除夕當天,裴宅早早就準備好,掛上了紅燈籠,石板路兩側的綠化道也掛滿了喜慶的小紅燈籠。

坐在平穩車上的幽采耳邊全是綠化帶那些植物嘰嘰喳喳的聲音,在寒風中你爭我搶地在搶著紅燈籠掛。

對於植物來說,掛上了小紅燈籠,差不多等於穿上了件新衣。

裴曜也聽到了那些植物嘰嘰喳喳的叫聲,偏頭笑著低聲道:“明年我讓張姨他們彆掛那些小燈籠了,省得這些花花草草從新年吵到元宵,拳打腳踢的。”

幽采嚴肅地點了點頭。

他今日穿得格外喜慶,紅色毛衣,連同圍巾都是紅色的,大衣外兩個口袋很寬,是他自己親自挑選的外套。

外套口袋大,可以塞得下大紅包。

裴宅裡,鄧欣女士在客廳修剪著花枝,裴父在廚房裡做菜,裴汀在一旁打下手,處理著一箱的海鮮。

偌大的電視屏幕上放著喜慶的過年節目,幽采一進門,兜裡就被塞了兩把糖。

鄧欣女士笑眯眯地將他口袋塞得鼓鼓囊囊,隨後給他套上了個紅色的針織帽子,是個虎頭虎腦的小獅子,高興地說沒白織。

裴曜將年貨放在地上,說要去廚房幫忙打下手。

鄧欣女士擺擺手,示意他趕緊去,隨後拉著幽采,興致勃勃道:“寶寶,最近有兩款麵膜不錯,貼在臉上舒服,等會我給一遝給你,吃飯完你跟我一塊試試……”

她拉著幽采在沙發上聊天,問他修煉得怎麼樣,沒問一會,廚房裡就傳來咣當幾聲響,裴汀大叫一聲,隨後是卷起袖子的裴曜匆匆忙忙追出來。

鄧欣女士和幽采偏頭望去,詫異地看到兩條新鮮得不得了的野生大黃魚在地上瘋狂掙紮,滿地的小龍蝦到處亂爬。

裴曜低頭狂撿著地上的幾隻小龍蝦,裴汀追著瘋狂掙紮的野生大黃魚,兩條滑不溜秋的大黃魚拚命掙紮,一路從廚房蹦躂出來。

最後被兩根快狠準的藤蔓卷住了魚身,動彈不得。

沙發上的幽采背後伸出兩根藤蔓,牢牢地將兩條野生大黃魚捆住,一臉困惑地望著狼狽地追魚追了一路的裴汀。

裴汀:“……”

拎著一把砍刀的裴父儒雅地衝著沙發上的幽采禮貌微笑道:“謝謝小采,能幫叔叔把這兩條魚放在水氧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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