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傳來一名男子的聲音:“三小姐——”
寧環回頭,看到了一名錦衣華服容貌還算清俊的男人,這個男人大概二十歲出頭,比十五歲的寧環高出一寸,他大冬天裡將扇子拿出來扇了扇:“好久沒有見到三小姐了。”
這名男人是寧玥的未婚夫,名叫田賀。
上次與寧環見麵,田賀滿腹牢騷的抱怨了一下二小姐寧玥像木頭一樣呆,不如三小姐聰慧漂亮,果真得了三小姐青睞,還成功碰了三小姐的衣袖。
對原主而言,與姐姐的男人交好是件刺激的事情,對田賀而言,染指到全京城男人的神女,自己未婚妻的妹妹,也是一件刺激的事情。
冬日的冷氣吸進了肺裡,莫名讓人覺得不舒服,寧環手中捏著一方帕子,手在唇畔,壓抑住了咳嗽,淺淡漂亮的眸子注視著田賀。
他和這手帕本就不搭配,田賀也覺出了異常,短短一段時間,三小姐似乎出落得更加美麗了,用美麗形容似乎也不大恰當,反正是他無法用言語來表達的變化。
興許是女大十八變,三小姐還在長身體,每天都不一樣。
寧環聲音很輕,並非尋常女孩子那般糯糯甜甜的音調,他聲音偏冷清一些,刻意壓低,聽得人心口酥酥麻麻,起了癢意。
“田公子有何事?”
寧環回過身去,他在前麵走著,田賀趕緊跟上:“見小姐一人在此,似乎有什麼心事,我便跟上來看看,若小姐有什麼煩憂,也可告訴我,我為小姐分憂。”
寧環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笑聲低低的,田賀聽得心頭蕩漾,隻以為自己的話讓寧環感到開心。
實際上,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寧環一點也不開心,不僅不開心,還壓抑不住心頭的煩悶。
這個浪蕩的紈絝又跟在身後,一口一個“小姐”,真的讓人挺不爽。
“我不開心的事情麼——”寧環看著冰冷的湖水,淺淡眸中似笑非笑,“第一個,珠釵掉進了水裡,你要不要下去撿?”
田賀臉色僵了:寒冬臘月,讓他下這水裡,不是要了他的命嗎?
寧環是美麗,為寧環送死,卻實在不值當。
寧環回眸:“怎麼?你不願嗎?”
他一張精致的麵孔被狐狸的毛發簇擁,陰柔玉白,雌雄莫辨,正是這種特質更讓他顯得特彆。
田賀從前沒有發現寧環這麼迷人過,不知道為什麼,寧環這雙淺淡乾淨的眸子裡似乎有妖異,看著看著,田賀不自覺的就靠近了水邊。
但他眼下恍然未覺:“我送小姐一副新的首飾,落水的就彆要了。”
“新不如舊,我就要水裡的。”
對方話音剛落,田賀腳下一滑,踩到了碎冰,之後身子猛然一墜,冰塊嘩啦啦的碎開,他的身體也不由自主的墜落了下去。
天上還在落雪,一點細雪落在了寧環纖長的睫毛上,很快就融化成了水珠。
他淡紅的唇瓣抿了抿,笑意卻進不了眼底:“第二件讓我不開心的事情,便是姐姐的未婚夫騷擾我,田公子,你可知男女授受不親?”
田賀的臉被冰塊割傷,他氣得想要罵寧環一句“小娼婦”,因為這本是你情我願的事情,對方之前如果不給機會,他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唐突一眾人心中的神女啊。
但看到對方容顏實在太好,好得讓人心驚,話到嘴邊,他卻說不出了。
而且這也不是什麼值得稱道的事情,倘若寧環聲張出去,隻怕和寧家的婚事也要作罷了。寧家現在和太子攀親,慕錦鈺將來若登基,寧家地位說不定也要上升,寧玥雖然不及寧環美貌,但溫柔小意,性情賢淑,適合娶回家當夫人,田賀也十分鐘意她。
寧環看他在水中掙紮,可惜的是這水不深,壓根淹不死人,寧環攏了攏自己的披風,繼續往前走去。
不遠處,一名穿著藍袍的小太監跟在一名身著狐裘大氅的男子身後,小太監目瞪口呆,他實在想不通,田家這位公子和準太子妃說著說著話,怎麼就說到了水裡去了?
小太監訥訥的道:“要不要救田公子上來?”
他身前這位男子長身玉立,有一張俊美絕倫的容顏,可惜眼底帶著些許陰鷙,給人不好惹的感覺,長得很高,卻過分單薄,似乎在生一場大病。
慕錦鈺聲音陰冷:“不。”
小太監名叫阿喜,阿喜望著寧環的身影,忍不住道:“寧小姐又長高了,也不知道吃了什麼,他長得可真快啊。”
阿喜長得不高,早年在宮裡吃了一點苦頭,長大之後也是小小的個頭,看到修長高挑的寧家小姐,他羨慕極了。
慕錦鈺冷笑一聲,他對寧環是沒有任何好感的。
前段時間宮宴上,慕錦鈺與寧環狹路相逢,兩人生出了一些不愉快,寧環哭哭啼啼的引了許多人過來,第二天,就連宮裡的宮女都在竊竊私語,說太子殿下與一個女人斤斤計較。
慕錦鈺下麵還有幾個弟弟,嶽王慕錦銘是皇貴妃所出,在朝中頗得皇帝重用。那天宮宴之上,慕錦鈺便發現寧環目不轉睛的盯著慕錦銘看,似乎要吸引慕錦銘的注意。
倘若寧環想要紅杏出牆,慕錦鈺也不會攔著他,他壓根不在意寧環。
連根鏟除就好了。
疊青送了六少爺回去,轉頭就來找寧環,她準備了一個小小的暖手爐,不知道為什麼,她感覺寧環似乎有些畏冷,比前幾天穿得要厚重一點。
寧環接過了疊青送來的掐絲琺琅小銅爐,腦海中卻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的幾位兄長,兄長知他畏寒,今年特地從楚地某位製爐名匠的手中定做了一個手爐,可惜還未送到京城,他就來了這個地方。
銅爐放的香餅是淡淡的白蓮香氣,寧環放在了袖中,他昨晚沒有怎麼睡覺,倦意突然上來,懶懶打了個哈欠,寧環道:“回去睡覺。”
不過丫鬟到底比小廝伶俐,之前跟在寧環身邊的侍從,沒有哪個能像疊青這般心細。也幸好疊青是新來的,不然與原主相處時間太久,如今再見寧環,很容易便能分辨得出不同。
他又吩咐了幾句:“等下在府中打聽打聽,看有沒有出什麼事。”
田賀這廝落了水,死倒是死不了,鬨不鬨事就未知了。
疊青應了一聲:“是,奴婢等下打聽一下。”
她以為寧環是要打聽一下太子殿下的下落,姑娘家臉皮薄,又不好意思講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