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婦子答道:“一個和尚,他自稱緣覺,管家說那是佛子殿下的法號,因沒見過,不確定是不是他本人,沒敢往府裡領。”
劉氏明顯還在發懵,愣愣地說:“假的吧,誰不知道殿下不入紅塵,連自己親娘都能狠心不去探望,來我們府裡乾嘛?我們又和他沒交情。”
王葭本欲說是我邀他來的,轉念一想,此話出口,未免讓人聯想些有的沒的,於是又咽了回去。
“沒人敢冒充緣覺殿下!”王懷德霍然起身,興奮得滿臉通紅,“人在哪裡,快快有請!不不,我親自去迎。”
“在門房喝茶。”媳婦子急匆匆引他往外走。
敞廳頓時忙亂一團,盧氏一反方才的袖手旁觀,忙不迭地指揮婆子丫鬟們撤葷腥,換素酒,上齋飯。崔老夫人生怕酒氣對佛子不敬,命所有人用茶水漱口,香胰淨手,又搬出香爐燃起佛香,好一通的折騰。
喜慶氣氛一下子衝淡了,王鐸暗生不悅,覺得祖母母親的反應太過了,可也不能指責她們的不是,便低低勸慰蘇寶珠不要往心裡去。
蘇寶珠根本沒注意聽他說話,“嗯嗯”兩聲,眼睛隻緊緊盯著月洞門的方向。
縹緲的月光,溫柔地傾瀉在庭院裡,草樹簌簌作響,滿院的紅燈籠也輕輕跳起了舞。
一個僧人自月影中緩緩走來,僧衣勝雪,麵冷若霜,凜凜宛如風拂玉樹,高潔好似出塵謫仙。哪怕燈光給他周身染上一層朦朧的紅暈,也不能改變那種與之俱來的清冷。
空氣一下子變得靜謐,所有人都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夜風襲來,合歡花落,攪起一場粉紅的雨,與白色的僧袍交纏不休。
近了,更近了,他踏過滿地落紅,逐漸顯露在敞廳的燈光下。
長眉修目,高鼻薄唇,一雙瑞風眼蒼翠如墨,讓人想起月色下的湖水。
可眼下,湖水泛起陣陣漪瀾,似在醞釀一場風暴。
崔老夫人趨步上前,畢恭畢敬與他行禮,所有人都如倒伏的麥子一樣俯下身子,唯有蘇寶珠僵立原地。
“寶珠?”王鐸輕聲提醒她給殿下行禮。
蘇寶珠就像沒有聽見一樣,眼睛直直望著門口的僧人,臉色煞白。
“蘇氏!”盧氏低低嗬斥一聲,臉上已浮現出怒氣,又不免惴惴,唯恐殿下怪罪相府不懂禮數,一麵引他上座,一麵帶著小心詢問他的來意。
緣覺沒理會她的問好,視線越過滿堂的人,徑直落在蘇寶珠的身上。
他向她走近。
她心裡的弦繃緊,再繃緊,就要斷裂。
他站定,白色的僧袍在風中悠悠飄蕩,搖晃著她惶惶無措的心。
緣覺緩緩垂下眼簾,聲音冷然:“施主,好久不見。”
嘣,有什麼轟然倒塌,耳邊嗡嗡一陣亂響,滾雷一聲接著一聲,風挾著雨,胡亂地拍著門板。
她伏在他的膝上,喘籲籲,喘籲籲。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不可捉摸的香氣,甜絲絲,暖融融,帶著惱人的醉意,逐漸醞釀成淫靡,一點點吞噬著理智。
身體變得比藤蔓還要柔軟,纏繞,緊緊的纏繞,不容一絲一毫的間隙。
曾經模糊的記憶,突然變得清晰。
破他的色戒,要他的性命,他一定很恨她,聽,一句波瀾不驚的“好久不見”,就令她頭皮發麻,雙腿發軟。
驀地,尾椎骨升起一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