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公貪贓枉法一朝落罪,郡公府一夕之間敗落。
郡公死罪,家產充公,家眷仆役流放寧古塔,古樸厚重的大門上貼了封條,昔日輝煌的門庭瞬間冷清,一時間京中權貴人人自危,傅知寧也暗自心驚。
不必想,郡公府的倒台,必然也與那人有關。儘管這三年來,傅知寧已經習慣了他的手眼通天,可看他輕而易舉毀掉一個二品大員,還是不由得膽寒,忍不住猜測他的身份,可無論怎麼想,都想不到這世上哪個男人,能與他的勢力相較一二,除非是如今的司禮監之首……
可那人分明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這一點她比誰都清楚。
權貴自危,傅知寧不安,唯有一人實實在在鬆了口氣。
“報應!活該!”傅通罵了兩句,將請辭的奏折撕碎了丟進火盆,身心舒暢地將管家叫進來,“今日天寒,叫廚房買隻羊回來燉,闔府上下一同暖和暖和。”
管家聞言笑了:“大人可是遇到了什麼高興事?”
“可不就是高興事。”傅通大笑三聲。
然而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皇城根下局勢多變,閹宦百裡溪一家獨大,又有世家錦衣衛爭權,不管多位高權重的人,今日宴賓客明日塌高樓,於京都百姓而言,都是司空見慣的事,所以郡公府的覆滅並未帶來多少談資,反而將議論的重點,放在了傅知寧身上。
“郡公家公子拿走了傅小姐的耳環,隔日便被害死,郡公夫婦在傅家門口堵了三日,郡公府直接沒了,這位傅小姐果然是天煞孤星,誰若是娶了她進門,隻怕輕則斷手斷腳,重則家破人亡啊!”
“殺郡公家公子的另有其人,郡公也是因為他自己貪贓枉法作繭自縛,他們都是自己作死,與傅小姐有何乾係。”一個書生不滿反駁。
“你還是太年輕,”先前說話的人笑了一聲,“郡公也好,郡公家公子也好,都作惡多年仍平安無事,怎就與傅小姐產生乾係後出事了呢?”
書生愣了愣,憋了好半天才說出一句:“巧合罷了。”
他聲音極小,眾人沒有聽見,繼續探討傅知寧的天煞孤星命數。
傅通聽說後大怒,卻又無可奈何,隻能將傅知寧禁足家中,再不準她出門亂跑。
好在流言傳了沒幾天,京都城便有了彆的新鮮事,百姓也不再熱議傅家,隻是傅知寧天煞孤星的命格愈發深入人心。
轉眼過去四五日,傅知寧困在四四方方的宅院中正無聊時,表妹徐如意從安州城回來了。
她是傅知寧舅舅家女兒,與傅知寧如親姐妹一般,這次陪父親去安州赴任,待了小半年才回來。兩姐妹還是第一次分開這麼久,徐如意如今剛一回來,拜過母親便來傅家了。
“這段時日在安州過得可好?”傅知寧見到久違的親人,語氣都活潑了些。
徐如意橫了她一眼:“還有功夫擔心我呢?出了這麼大的事,怎麼不早點寫信告訴我,害得我回到家才知道。”
傅知寧笑笑,攤著手在她麵前轉了一圈:“好好的,都過去了。”
“也就是你心大。”徐如意無奈,拉著她到屋裡坐下。
傅知寧給她倒一杯清茶,兩姐妹剛要說幾句體己話,便聽到外頭一陣哄鬨,隱約夾雜著傅通的怒罵。
傅知寧頓了頓,抬頭看向不遠處的丫鬟:“出去瞧瞧。”
“是。”丫鬟急匆匆離開。
姐妹倆耐心等著,不多會兒丫鬟就回來了,對上兩位小姐的視線後,一言難儘地咧了一下嘴。
“彆笑了,比哭還難看,”徐如意是個急性子,“發生什麼事了?”
“是、是有媒婆來提親了。”丫鬟艱難道。
徐如意不解:“提親而已,不喜歡拒了就是,有什麼可氣的?”
“提親的是……柳主事家二公子。”
柳家二公子幼時害過一場大病,之後便沒有再長高,如今二十有三,卻與七八歲的孩童身量差不多。
徐如意愣了愣,回過神後拍桌而起:“混賬!欺人太甚!你就是嫁個書生士子,也絕不會嫁給他家那個侏儒!”
大酈如今重世家、輕文臣,科考而來的學子最好前程,也不過是在朝中做點雜事,或者給世家做個門客。她們這樣的世家小姐若是嫁了書生士子,簡直是辱沒門庭,徐如意也是氣極,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傅知寧無奈拉住她:“我爹已經氣過了,你就彆氣了。”
“你不生氣?”徐如意不可置信。
傅知寧十分淡定:“猜到了。”
當今聖上熱衷求神拜佛,連帶著下頭的官員百姓都十分信命理之數,以她如今的名聲,稍微好一些的人家都不可能前來提親。
徐如意深吸一口,半晌憋出一句:“都怪郡公府那群人!”
傅知寧笑了,不緊不慢地安慰她,徐如意聽著她軟糯溫柔的聲音,再看她如畫般眉眼,心裡很不是滋味:“彆聽這些人胡說,你才不是什麼天煞孤星。”
“嗯。”傅知寧笑著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