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乍暖還寒。
進心院的炭盆已經早早被撤下了,白日裡日光暖和穆蘇嫌熱,脫下了棉衣,現下卻是有些手腳僵硬。
執筆的手指都有些麻木,微微抬起頭看了看對麵書桌上秉燭夜讀嚴肅認真的外祖父,又按捺下了心中的躁動。
實在是外祖父在他心中的威嚴太高了,他絲毫不敢造次。
年後,外祖父便日日抽空來教導他功課,時間多數是在晚上,因著白日裡外祖父還得去柏江書院。
往日裡晚上穆蘇是不曾看書的,他還小得多睡覺長身體,而且古代的夜裡看書,燭火昏暗傷眼。
不過現下卻是沒這個顧慮了,書房內燈火通明,足足點了有六七盞燈,亮堂堂的。
“時辰到了,拿過來我看看。”靜謐的書房裡忽然響起了聲音,循著聲音的源頭蘇父已然放下了手中的書卷。
“是。”穆蘇聞言並不緊張,反而鬆了口氣,將筆放下,拿起題紙站起身來,順勢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腳,走到了對麵的書案前,將題紙遞上。
蘇父接過認真看起來,穆蘇趁機好好放鬆一下酸澀的眼睛。
“嗯,不錯。”蘇父很快便將題紙看完,道了一句算是誇讚的話。
“帖經與墨義十分不錯,當是十拿九穩;策問題也極為不錯,文章稍稍遜色,試帖詩最為欠缺。”蘇父說著慢慢皺起了眉,這試帖詩無論他如何教導穆蘇仍然似是門外漢,雖對仗工整,韻腳也有但卻始終是刻板,毫無意境可言,照本宣科罷了。
穆蘇聞言微微低頭,可不是為難他嗎?一個現代人能做出詩來已然很是不錯了。
帖經便是四書五經幾本書通篇背誦,考試時隨機抽查前後相鄰語句,同現世的選擇填空題差不多;墨義則是對四書五經中的內容簡單的回答出經義,隻需要在帖經的背誦的基礎之上進行理解,這點穆蘇倒是占了些便利,這些流芳百世的四書五經,現世也是需要學習的。
且現世教學資源豐富,這些經義的意思早已被翻譯的不能在直白了。
帖經實則是死記硬背,墨義實則是文言文翻譯;這麼一番理解下來,穆蘇自然對帖經墨義十分有把握。
不過想想那九本厚厚的四書五經,隻能感歎一聲他的記性算好,熟讀兩三遍便能記個大概了,不然可是得好好頭痛一番了。
策問題就相當於論述題了,考的是解決問題的方法與思維;不過穆蘇才七歲,考的也是淺顯的策問,他一個成年人的思想做這些題自然也是占許多優勢。
文章他也還算不錯,隻是筆力不足尚有欠缺,日後多多練習便是。
隻這試帖詩當真是無計可施。
蘇父看見微微低頭的穆蘇,回過神來心中不由後悔,隨後溫和道:“不過如今的學識幾日後柏江書院的考試定是沒有問題的,夜已深了,回去休息,明日記得加件衣衫。”
聽到能回去休息了,穆蘇眼眸放光點點頭:“那阿玉就先退下了,祖父也早些歇息。”
“好,去吧。”
穆蘇走後,餘伯走至一旁吹滅兩盞燈;這樣的白蠟一條可是四百文,且先生與夫人怕夜裡讀書傷了小少爺的眼睛,同時點了六盞;未免蠟燭氣味難聞還在其間加了香料製成,用料精細,自然更貴些,但燃燒時散出嫋嫋清香,使人心曠神怡。
普通人家哪能用的起蠟燭,油燈且得仔細節約徹夜燃著一晚得花上三四文錢,一文錢便可買個包子了。
普通農戶家一月許才有三四百文,還得鑽營些才行;儘管如此艱難油燈也並不是什麼好物,煙極多,還會散發出難聞的氣味久燃嗆鼻熏眼。
“先生為何皺眉?可是有煩心之事?”餘伯吹熄兩盞蠟燭屋裡昏暗了些,蘇父的臉龐在陰影處若隱若現。
“無大事,就是老夫又心急了些;阿玉這孩子天資聰慧,你是不知他遠超平常孩童多少,四書五經僅四五月便能倒背如流,如此且不算,還能領會貫通其意,越是教導老夫越是心驚且欣慰激動暗自狂喜。”蘇父越說越激動,麵上也浮現些紅光。
“這般天資即便是在蘇家、臨淮、柏江書院乃至天下也能稱之為神童!最要緊的便是其悟性,那些策問看事之觀點也超出尋常孩童許多,若是悉心教導日後定是大才!”
餘伯不說話隻靜靜傾聽,蘇父說完後捏了捏眉頭道:“我越是發現這孩子聰慧,便對他越發用力,有些過猶不及拔苗助長了;卻時常沒能控製住,這孩子心性也極佳,我那些課業如此繁重,他也不惱一一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