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空詔(1 / 2)

負春宵 簪青絲 5284 字 9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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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大駕淮水之南,關中三地百姓棄農瞻之,萬人空巷。

見太子於鄉陌田間,著常衣,搭棚而坐,與民共務冬日農事,皆歎儲君賢明,細察民生。

冬雪覆來,田間地頭又攏上一層白靄。

葉清遠自被東宮之人接來,就與太子一起在這淮水的寒冬裡,陪著當地的百姓醃蘿卜、醃臘肉,翻選來年的種子。

朝堂之事愣是一字未提,太子也並未允他一官半職,僅僅讓他有了居所,足了衣食炭火。

漫長又複雪的寒冬裡,因整日在田間埋頭苦乾,還是讓他這個細皮嫩肉的讀書人,手腳生了凍瘡。加上左臂的骨傷,幾日下來,身子有些吃不消。

想到前世投靠六皇子時,甫一落座,葉清遠就得了個翰林院學士的職位。

雖說是個五品小官,但可常伴聖駕,草擬各種製詰、詔令和赦文,而左右國事,所以剛剛上任,便有各路仕子來投,金銀錢帛更是取之不竭。

與如今投靠太子的境遇相比,實在雲泥之彆。

葉清遠在手心哈了口氣,擎著那隻傷臂,用生了凍瘡的右手,繼續耐心的將晾曬了幾日的蘿卜條挨個翻麵。

翻到一半,身後響起李公公尖細催促的嗓音:“殿下喚你過去,記得淨手。”

葉清遠規矩的回禮,心想在菜棚苦熬了這幾日,太子終於想起他這個人了,此趟定是要為他那篇策論賞封。

他麻利的淨了手,故意挽了挽衣袖,露出了雙手的幾處凍瘡,朝太子所在的菜棚而去。

太子謝堯乃皇後嫡出,又為長子,自出生起,享九州禮拜,皇祠恩祭,集龍鳳盛寵於一身。

聖上拜三賢為太子師,張通、劉溫、司馬道。

張通乃當朝儒學大家,明禮通哲,曾輔兩代明君,劉溫乃褚國謀士,曾以一張嘴平邊境三國之亂,被百臣封為“師尚父”,而司馬道乃三軍之帥,不過而立之年,騎射、兵法、武學皆為萬中翹楚。

就是這樣一位集大學大智的賢儲,卻在上一世,被葉清遠和六皇子密謀害死於幾年之後的關中之亂。

當葉清遠再次見到這位,前世歿於自己手下的賢明時,心緒有些複雜。

隻見這位身份尊貴的太子,隻是隨意披了一件百姓為表心意而親手為他縫製的一件棉氅,棉氅所用的麻布料子與他裡麵著的金線蟒裘格格不入,卻被他穿出了彆樣的黔貴。

“清遠來了,過來幫孤瞧瞧這兩撮種子裡哪一撮來年能夠大豐收?”

謝堯免了他的禮,招呼他過去。

葉清遠雖說出身貧苦,父母早亡,寄宿於舅舅家十幾年,但舅母慈愛,隻讓他一心讀書,從未讓他沾過農活,雖說滿腹經綸,卻不識五穀。

此刻兩撮穀種堆在自己麵前,先不說能不能看出區彆,就連穀物的種類,他都講不出。

可太子既然問了,即便不識,也要說出些門道。

於是他佯裝仔細的翻撿,甚至掐掉了穀種紅褐色的外皮觀察其內,良久後言道:“單看兩撮種子,左邊的要比右邊的顆粒更大也更飽滿,想必產量也更足……淮南的穀產向來比淮北豐餘,殿下是想再抬一抬這一帶糧食的賦收?”

謝堯打量著葉清遠手上的動作,眸色不明,搖首道:“葉公子差矣。”

他從葉清遠的手上接過那撮被捏剝了皮的種子,溫言道:“這是粟種,若是剝了皮,就是廢種了。”

葉清遠一怔,他那裡知道種子不能剝皮,忙要解釋,卻被太子寬慰道:“我知你是讀書人,不識五穀也正常,就連孤,也是自來淮水以後,才認識這粟種。”

葉清遠這才頷首道:“草民慚愧,粟乃五穀之首,固民之本,我身為褚國百姓,卻五穀不分,還在殿下麵前賣弄,擅自揣度殿下心思,草民有罪。”

謝堯扶起就要跪下的葉清遠,口吻淡漠道:“人活一世,入百行,各司其職,褚國百姓不分五穀之人甚之又甚,若是有罪,孤豈不也是罪子?”

葉清遠的呼吸猛的屏在肺腔,還沒想好如何回答,又被太子接著言道:“這撮在你眼中扁鄙的劣等穀種,今年卻種出了萬石粟米,而這些飽滿的穀種,卻連年虧收,你可知為何?”

“草民不知。”他垂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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