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年走後。
所有夕陽沉沒了,房子裡沒開燈,整個室內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傅燃坐在沙發上,沒動。
桌上放著個精致的包裝袋,那原本是該送給岑年的。
但他沒能送出去。
他原本也不知道岑年會搬到他隔壁,隻是想送他點什麼,又記得他喜歡這個牌子,便買了這塊表。這表不算貴,作為送給鄰居的見麵禮物不算合適。
不過,他沒送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這個。
那麼,又是因為什麼呢?
傅燃垂眸,沉思片刻。
突然,他的手機鈴聲響起。思緒被打斷了,傅燃也便不再執著地往下想,他接起了電話。
“喂,李導。”
那邊說了句什麼。
“今晚嗎,”傅燃看了看表,才剛剛七點整,“行。”
“地點?”
傅燃垂眸思索片刻,那邊提議去吃火鍋,他卻搖了搖頭。
他思考著。半分鐘後,不知想起了什麼,傅燃的眸中漾起一絲笑意。他低沉的嗓音都帶上了幾分柔和:
“去君怡吧。”
邊說著,傅燃邊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他一邊拿鑰匙,一邊想,待會兒去了君怡,可以打包些吃的。
君怡主打的是粵菜,小吃和甜品都做的非常精致。
而傅燃記得,岑年是很喜歡君怡的飯菜的。
無論今晚岑年去做了什麼,家總還是要回的吧?而作為鄰居,鄰裡間送點吃的喝的,再正常不過了。
傅燃盤算著,眸中的笑意漸漸明顯。
——那小家夥突然搬到他旁邊,的確是出乎意料。
但這樣也很好。
比如此時,不算有趣的飯局,也總算有了些盼頭。
.
如岑年所料,把李萌萌送回家時,已經是晚上九點了。
李萌萌是李阿姨的孫女,明年上小學。她自小父親事故去世,母親又很不靠譜,大多數時候都是岑年和李阿姨幫襯照顧著。今天也是,岑年晚上六點才接到幼兒園那邊的電話,那時,李萌萌已經在幼兒園裡等了兩個多小時。
不用想也知道,又是她媽媽不知乾什麼去,把女兒都給忘了。也許是因為有這麼個母親,李萌萌一直很乖,她不過七歲,已經會自己梳頭發做飯,今天也是,一個人乖乖待在幼兒園寫作業等人,連哭都沒哭一下。
岑年站在路邊等出租車,想起李萌萌那個媽,搖了搖頭。李萌萌和李阿姨的事情,他肯定是要管的,但怎麼管,還得從長計議。
此時,岑年看著車上的車水馬龍,萬家燈火,一時有些茫然。他是來自十年後的亡魂,在這個世界苟且偷生。‘重生’是他沒同任何人說的秘密,甚至連撫養他長大的李阿姨也沒說。這對於他本人來說,當然更加安全,但這也意味著加倍的孤獨。
沒等他多惆悵,突然有個人猛拍了拍他的肩膀:
“岑年你小子站在這兒乾啥?!喂蚊子?”
岑年:“……”
他揉了揉自己的肩,一邊思索著,一邊回頭一看。
——魏衍染了頭奶奶灰的頭發,跨在摩托車上睨著他。魏衍性格張揚,染這個發色竟還有點迷之帥氣,就是他一臉的凶悍狠戾,把五官的英俊衝了不少。
岑年見多了十年後那個魏衍,驟然看見這個還渾身是刺的青年,竟有點不適應。
“你……”岑年遲疑地開口。
魏衍騎在摩托車上,把護目鏡往上打,眯著眼看他:
“我?我怎麼了?”
岑年想了想,誠懇地說:“你染頭發了?挺帥的。”
魏衍額頭青筋一跳。
他簡直像是要氣炸了,黑著臉說:“岑年,你小子活膩了?!老子這頭發都染了仨月了!”
他那樣子,似乎下一秒就要跳車下來打人了。
岑年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其實,我剛剛是開玩笑的。”
魏衍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這還差不多——”
“我剛剛說的那句‘挺帥’是開玩笑的。”岑年認真地說,“其實,我覺得你這發型有點殺馬……”
“你丫給老子閉嘴!”
魏衍臉色黑成了鍋底。他伸手,把一個東西扔向岑年。
岑年抬手接住那個東西,一看,是個摩托頭盔。
魏衍臉色很不好看,對岑年揚了揚下巴:“上車。”
岑年連猶豫都沒猶豫一下,戴好頭盔,翻身上了車,問:“咱去哪兒?”
“去小樹林,”魏衍陰惻惻道,“殺人拋屍。”
“……”
岑年看了看他去的方向,眨了眨眼,疑惑地問:“小樹林?怎麼我看這方向,像是去君怡飯店的。”
魏衍瞟他一眼,涼涼道:“先給你吃頓好的再殺,這叫斷頭飯,懂不懂?”
岑年笑眯眯地說:“懂。謝謝您了。”
魏衍一腳踩下了油門。
兩人在車水馬龍的路上左穿右拐,堵得水泄不通的晚高峰路段,魏衍竟然也能一路飆車,邊飆車邊還有閒心同岑年聊天。
岑年和魏衍是多年的朋友了。他們的友情與一般人不大相同,他們的對話在旁人聽起來,甚至可能像在吵架。其實他們最初認識,就是因為初中時的一場群架,算是不打不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