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茫然地看著天花板,從被窩裡爬了出來。
“這怎麼可能睡得著呢?!”岑年心想。
他一頭霧水地坐在床上,想了老半天。
幾分鐘後,他放棄了。岑年拿起保溫壺,打開。
這麼一拿起來,他才發現,保溫壺旁邊還放著個什麼東西。
——是一把鑰匙。
這把鑰匙他有印象,是傅燃家祖宅的鑰匙,一共隻有兩把。以前是傅燃的爺爺和奶奶各自保管一把,當他爺爺奶奶都去世後,兩把鑰匙都到了岑年手裡。
岑年:“……?”
鑰匙的旁邊,還貼了張小便箋,是傅燃的字跡。瘦金體,寫得很好看,便箋上隻有一句話:“不喜歡就扔了。”
這句話的旁邊,畫了個小箭頭,箭頭指向窗邊的垃圾桶。
岑年:“…………”
.
半個小時後。
岑年瞪著天花板,第十二次試圖入睡失敗。
說句實話,被喜歡的人告白,本來該是件很高興的事情。但那份甜蜜卻很沉重,沉甸甸地壓在心臟上方,本該雀躍的心臟卻無論如何也飄不起來。
傅燃究竟是不是重生的?
如果是,為什麼在一次次的試探後,他卻都表現的十分合理。
如果不是——他為什麼喜歡我?
按照上輩子的走向,傅燃這時候,本來是不該喜歡他的。
但這也並非無跡可尋。重生後,岑年查了很多相關的書籍,一切都不合理也許都隻是蝴蝶效應。
比如,上輩子《不寄他年》出國拍戲的時間沒有提前,岑年沒有在Y國撞上出差的魏衍、而上輩子魏衍也一直沒有同他告白。
“我從睜開眼時起,就一直在做與上輩子不同的決定。”岑年自言自語道。
他拿出一張紙,在中間劃了一道線。
左邊,他記錄下了自己做出的、與上輩子不同的決定。
“拖延廣告拍攝的進度、防止劇組被廣告牌砸中而遭遇不測;改變與傅燃相處時的態度;從岑家搬出來……”
而右邊,他則寫下了這輩子不同於上輩子的種種走向。
“傅燃主動接下了《不寄他年》;被汙蔑潛規則與吸毒事件;魏衍告白……”
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岑年把左邊與右邊對照起來看,感覺按照‘蝴蝶效應’的解釋,完全行得通,且有跡可循。
也許是當局者迷。
岑年一邊給手機充上電,一邊陷入了沉思。
如果是旁觀者來看,說不定很快就能判斷出真相。但是,岑年自己身處其中,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來、找不到能夠說服自己的那個證據。
“他究竟……”
岑年喃喃道。
他歎了口氣,隨手捋了捋頭發,乾脆閉上了眼睛。
這回他睡著了。
.
嘉輝娛樂倒台了。
這個消息突然極了,一夜之間,熱搜前五有三條與此有關。
先是嘉輝一姐於琳吸|毒、販|毒的證據曝光,然後,又牽扯了國內的某家知名製藥廠、還有某位官員。這麼一個帶一個,藏著人們眼皮子底下的黑暗一連串曝光了出來,成為了國內群眾整整一個月內茶餘飯後的談資。
後續的事情,岑年沒有關注。
在醫院躺了兩天後,他回歸了劇組,把在Y國剩下的戲給拍完了。然後,全劇組回國,拍完了接下來的戲,《不寄他年》就算是殺青了。
這期間,岑年總是下意識地避著傅燃。
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但每次見到傅燃時,他都心情混亂極了。雖然兩人都心照不宣、對告白的事情絕口不提,但岑年仍然不知要如何麵對傅燃。
他性格裡其實是有善於逃避的成分所在,每次當遇到不知如何處理的事情時,就會下意識地拒絕麵對。
不過,這麼一兩次下來,傅燃似乎又誤會了什麼。
之前,傅燃時不時還來找岑年一下、說兩句話,到後來也識趣地不來了。
就在這種古怪的氛圍中,《不寄他年》殺青。
殺青宴上傅燃沒來。他似乎有彆的通告,拍完最後一場,就坐飛機走了。
岑年一個人拖著行李,回了闊彆兩個月的家。
“我回來了。”
他打開燈,象征性地說。
說完,岑年自己反倒笑了起來。
本來就沒住幾天,也沒什麼感情。連家具什麼的,都還是新的。
岑年把沙發上鋪著的防塵布揭開,躺進沙發裡,開始放空大腦、玩手機。
玩了幾局之後,手機助手突然提醒他,存儲空間不足。
“存儲空間不足?”岑年愣了愣,“這手機才買沒多久呢。”
他退出遊戲,想刪點不常用的軟件。他刪掉了幾個不常用的,然後,手指按著一個匿名聊天app,正要把它拖進卸載框裡。
突然,岑年的手指頓了頓。
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岑年鬆了手。他點進了那個名叫‘talk’的聊天app。
上一次登錄還是半個月前。頁麵上先是彈出了一個更新提示窗口,岑年選擇了‘暫不更新’,然後,看見了自己的聊天列表。
……嗯,空無一人。
本來應該是有個叫‘FI’的人的。
“上次好像把他拉黑了啊。”岑年嘟囔道。
當時也是衝動,此刻一回想,岑年又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
人家也是好心好意的,莫名其妙就被拉黑,的確有點不禮貌吧?
岑年大腦裡勾勒出一個相貌普通、成熟穩重的中年單身男性形象。
看他說話的方式,就像是那種三十來歲的程序員,每天也不怎麼跟人說話,但說話的時候總能切中要點、一針見血。有啤酒肚,最喜歡的事情是寫代碼,每天都在吃外賣,周末會去中醫那裡抓一點治療禿頂的中藥……
“噗。”岑年一時沒忍住,被自己想象出來的形象逗樂了。
笑過之後,岑年沉默了下來。
——當局者迷。
不知怎麼,他又想起了這四個字。
當局者迷的下一句是……
“旁觀者清。”
岑年喃喃道。
他猶豫了片刻,把‘FI’從黑名單裡拖了出來,打字:
“叔,上次很抱歉,我一時衝動。”
接近晚上十一點了,岑年猜測對方也不在線。他也沒等著回複,而是接著打字道:
“其實,我有件事想問你。你記得我上次說的A與B嗎?”
“他跟我告白了。我不知道自己要怎麼麵對——或者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但是……”
出乎意料的,半分鐘後,手機震了震。
——‘FI’大叔回複他了。
“我建議你與他認真地談一談。”對方客觀地建議道,“你是成年人——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是成年人吧?”
“是的。”岑年回答。
“逃避解決不了問題。”對方又說。
岑年陷入了沉思。
“你說的對。謝謝。”
說完這句,他就退出了app。
手機設置了權限,退出app後就不再接受消息提示。所以,岑年沒有發現,在他退出後,‘FI’又發來了一條消息。
“他的告白,讓你覺得很不適嗎?”
這句話孤零零地掛在對話框裡,沒有人回答。
機場。
“燃哥,登機了。”
傅燃應了聲好,又看了一眼手機。
很安靜,那句話還掛在‘talk’的聊天框裡。
是沒看見、不想回答,還是默認?
傅燃沉默。
片刻後,他搖了搖頭,按下了關機鍵。
.
岑年抱著手機,又想了想。
的確,逃避不能解決問題。既然是成年人,就該用成年人的方式。
可是……
以什麼借口?
岑年望著天花板。
他的鑰匙扣裡,悄悄地串上了傅燃家祖宅的那把舊鑰匙。他想,為了防止搞丟,先串起來,下次見到傅燃時還給他。
但是,每一次見到傅燃,他卻又想拖延到下下次,就這麼到了現在。
岑年想了想,突然靈光一閃。
他打開微信,給傅燃發消息:
“前輩,你之前答應過,會和我一起去遊樂場——你還記得嗎?”